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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最後的夜晚》:文藝沒錯,營銷有錯嗎?

文藝與商業的界線

觀看一部電影,多數觀眾看個熱鬧,圖個樂呵,也有很多影迷對於電影抱著欣賞、分析、解讀、理解的心態。如果從這兩大類觀眾的角度出發,也就不難把當今市場上的電影粗淺地劃分為商業電影和藝術電影。放眼全球,商業電影中有很多佳作,《肖申克的救贖》、《教父1》和《教父2》在IMBd(互聯網電影資料庫)前100榜單中佔據前三位,而榜單中很多電影都取得了商業上的成功,故事引人入勝,給觀者無限悠長的回味和啟發,同時收穫票房和口碑。當然,這類電影中也蘊藏著豐富的藝術性,《教父》的攝影技巧至今仍被頻頻引用,經典的鏡頭被不斷致敬。美感和情緒的交織營造出來的影像氛圍令人無法自拔。藝術電影更注重表達創作者的意圖和個性,有時不以票房為目的,拍個自己開心痛快,要是能獲得志同道合之人的認可就是錦上添花了。這不是說藝術電影不能取得商業上的成功,但的的確確在少數。可見,藝術電影和商業電影不能完全切割,但是導演的意圖和受眾的劃分確實給兩者加上了限制。

而剛剛上映的畢贛導演的《地球最後的夜晚》,同時有著藝術的執著和商業上的野心。就算是對電影興趣缺缺的人,或許都在「一吻跨年」的海報和抖音上層出不窮的小視頻、微博此起彼伏的熱點的營銷里多少燃起了點浪漫的興緻。上映之前,《地球最後的夜晚》預售就已突破1億人民幣,作為跨年新選擇,與最愛的人一起在電影院看一部文藝女神湯唯主演的浪漫又神秘的愛情電影,著實吸引了一大批觀眾。

營銷有罪嗎?

營銷足夠有噱頭,效果在文藝片範疇也稱得上「前無古人」——畢贛的上一部飽受讚譽的作品《路邊野餐》票房500萬,而更多的文藝電影上映兩三天後就銷聲匿跡。而當你來到12月31日晚上的電影院,會看到,很多人在酒足飯飽之後慢悠悠地來到影院,踏著已經開場的電影背景聲,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在已就坐的觀眾中尋覓自己的位置。而電影開場半小時後,就有觀眾陸續退場,餘下的人有人掏出手機,有人小聲說話。電影最後,或許還會有個一直在玩手機的觀眾仰天長嘯:「誰能告訴我這部電影講了什麼?!」

《地球最後的夜晚》幾乎是第一次將商業電影慣常採用的大規模營銷運用到文藝電影上。許多評論者將這評判為一場「錯位營銷」,就像,把喜愛《前任3》的小鎮青年們再次匯聚一堂,而此刻為他們放映的是夢境與現實相結合又互相糾纏的一個電影,它幾乎全部情節都在陰影和昏暗中發生,台詞零落,人物關係交代不甚明晰,影片後半段,還有一個長達70分鐘的長鏡頭。

而實際上,故事情節並不複雜:羅紘武(黃覺飾)因父親離世回到家鄉貴州凱里,他回憶起了12年前好友白貓(李鴻其飾)被殺,他在追查兇手的過程中遇到兇手的情人萬綺雯(湯唯飾),並與她發展出了一段戀情。萬綺雯卻神秘失蹤,羅紘武不斷尋找她的下落,過程中發現她和自己跟情人私奔的母親間也有某種隱秘的聯繫。後來,羅紘武在一個歌廳發現了疑似萬綺雯的女人,等她的時候羅紘武在電影院睡著了,做了一個關於萬綺雯、母親、白貓和長相與萬綺雯一樣卻名為凱珍的女人的夢。

但是這個無疾而終的故事在導演安排的昏暗鏡頭和錯亂的時間線中顯得有些凌亂,夢境和現實的交錯讓人不太相信自己的思路是否能與導演重合。但導演安排了很多顯見的小線索,比如,萬綺雯戴的手錶是羅紘武夢裡送給凱珍的那隻,野柚子作為沒那麼常見的水果被萬綺雯和凱珍反覆提及等等。如果仔細觀影,理解時間線和故事情節其實很容易。

沒有那麼清楚明白的故事情節,很自然地會被觀影經驗不太豐富,喜歡看爆米花電影過過癮、放放鬆的觀眾評定為「爛片」。這時,大規模的超級營銷反噬了《地球最後的夜晚》這部電影本身,口碑一路下滑,豆瓣評分不及7分。此時賺了上億票房的營銷被「吐槽」得無地自容,但是,營銷是錯嗎?如果讓更多觀眾有機會觀看一部他們見所未見的電影,即使或許最終不被接受,我想也是為觀眾提供了一次打開審美界線的機會,也讓導演和演員全情投入的作品擁有被解讀和詮釋的權利。

難以調合的觀影口味和無法銜接的欣賞斷層是藝術電影在市場上碰到的最大難題。藝術電影不能賺錢嗎?甚至,藝術電影連試圖賺錢的權力都應該被剝奪嗎?

對於營銷不準確的批判,畢贛認為,「對走進電影院準備逃離現實兩小時的人來說,一部電影歸類於文藝或者商業,完全是個偽命題。任何一絲不苟、精心製作的影像都有得到觀賞的權利,影像對觀看者的篩選過程,理應發生在它被觀看過之後。」

當我們習慣在大銀幕看到前赴後繼的《前任3》,文牧野導演的《我不是葯神》橫空出世,迎來陣陣喝彩。而當我們為國產電影的進步喜悅時,渾然不覺儘管敘事技巧提高了,故事豐盈了,但是我們對影像的理解並沒有提高,影像的表現力和所能傳達的豐富內涵並沒有被我們領悟三分。

創作者的意圖被忽視太久了

創作者的意圖對於任何一類作品來說都太重要了,而對創作者意圖的理解過程,實際上也是觀者或讀者開拓視界或思想邊界的過程。思考是藝術為我們帶來的除了美之外最重要和最終的體驗,沒有被觀賞過、思考過的作品,始終是沒有生命力的美麗塑像而已。

畢贛作為創作者,用複雜的攝影技巧和精緻的後期製作完成了一部美麗、文藝的作品,但美麗與文藝只是兩個泛濫的形容詞,導演意圖在電影里演繹他對於夢境和現實的複雜感受,這兩者之間的界線在哪裡?夢境是完全的虛妄嗎?如果願意,我們可不可以活在夢裡?也許,羅紘武就留在了他這個奇幻又令人心滿意足的夢裡也說不定,他重逢了兒時的好友或者是自己未曾謀面的兒子,找回了消失的愛人,甚至親手送自己的母親尋找所謂幸福。畢贛在創作中大膽又自由地表達自己的困惑和他心中重要的問題,而且「凱珍」是他母親的名字,畢贛導演在採訪中說的時候有一點害羞的樣子,實在是動人極了。

理解創作者的意圖,往往是理解一部作品的關鍵。文字、繪畫、音樂、影像……無論使用什麼形式來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和精神遨遊的場所,將自己隱秘的想法與長時間沉浸和自言自語織成的思想的絲線交付予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是一件勇敢且浪漫的事。作者在創作的時候往往心無旁騖,竭力用自己擅長舒適的方式來表達,企圖收穫一些迴響與共鳴,期待著思想的碰撞和溝通,卻無法預知將收穫怎樣的回應。

類似地,韓國電影《殺人回憶》被許多人奉為神作,它根據發生在上世紀80年代卻至今仍未告破的連環姦殺案改編,影片結尾也像現實中一樣並未找到兇手。這對於一些經常缺乏耐心的觀眾來說實在有點不可接受,他們不解、追問、憤怒。於是產生了許多推理的影評和猜測真兇的觀點,不乏洋洋洒洒萬字的作品。這很好,至少表明觀眾喜歡這部電影,有好奇心和探討的動力,但是偵破這起在現實中出動了200多萬警力都沒能破解的案件並非導演的初心。

在我看來,奉俊昊導演拍攝《殺人回憶》,雖有對體制的控訴、對暴力執法等社會問題的諷刺,以及對逍遙法外的真兇的控訴與挑戰,但更多的是在借一樁慘絕人寰卻無解的慘案傳達一種「本以為無限接近真相時發現遙不可及」的宿命感。生活的真相模糊又殘酷,而電影傳遞的信號鮮明又直接:不是所有問題都能在堅持中得到解決,不是所有正義都能得到伸張,我們身邊看不到的細節或許是最重要的。影片結尾處,當年的刑警已轉行成為一名成功的商人,面對新的線索重新燃起的稍縱即逝的希望和無能為力的絕望交織,痛苦的記憶突如其來,不知下一步要做什麼決定的迷茫全部糾結成一股血流湧上頭頂。小女孩絞盡腦汁形容幾天前見到的極有可能是兇手的時候,擠出一句,「很普通的普通人」。這時,前刑警眼神里的不甘心與絕望才是導演凝聚在這部電影里意味深長的訴說。

我們常常看到一些偉大的文學作品也往往會「沒什麼結果」地戛然而止,其中傳遞的意味往往悠長。畢竟,在我們漫長的一生里,也遇到過不少無疾而終的情節,卻不得不接受這沒什麼結果的生活。而電影一直以來作為故事的另一種載體,卻被要求有豐富的情節、跌宕的故事、令人捧腹大笑或者失聲痛哭的刺激性。顯然,《地球最後的夜晚》不是這樣的電影,畢贛講的故事很簡單,但是傳達的情感卻很充沛。對於越來越多類型的電影,也許觀眾還需要一點耐心和對自己的信心,因為電影是一門比較年輕但是發展迅速的藝術,影像世界從無聲到有聲,從黑白分明到流光溢彩、撲朔迷離,又從平面走向3D……也許我們夢境中的、想像中的所有景象都可以在電影中成為現實,而很明顯地,我們的夢與想像永遠不可能千篇一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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