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詩人羅馬（2）
文/龔清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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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羅馬認為，如果他的工作單位由女友來安排的話，那麼，他將一輩子在她面前抬不起來頭。因此，他瞞著女友來回到家鄉S市，又瞞著女友去了市晚報來應聘。當他把紅彤彤的畢業證書，省級作家協會會員證以及發表的一大沓作品放在人事主任的辦公桌上時，人事主任的眼睛頓時亮了，他馬上向社長彙報此事。社長同樣十分重視，他們報社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種筆杆子像槍杆子一樣人才，所以，就把他做為優秀人才，重點引進。
就這麼著，羅馬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解決了工作的事，成為了市晚報的文學副刊編緝。
直到工作了一個星期後，他才把自己的工作的事告訴了麗雯。他的意思很明顯。咱是個有絕招的男人，不論在武漢，還是S市，都是炙手可熱、珍稀無比的人才。
麗雯聽到後掘起嘴巴一臉的不高興。但她轉念一想，如果一個男人連工作上的事都搞不定，那麼，也不配她的愛情了。
上班第一天，他立馬就感覺到了一種敵意。可以這麼說，他搶了別人的飯碗。
他和李菊在同一間辦公室。李菊原本是負責文學副刊的。李菊本人在文學沒有多大成就，發表的一些作品也大多是一些不痛不癢風花雪月的小文女人文章。因為羅馬的文學成績太過於突出，所以，報社領導就讓李菊退出文學版面然後負責編緝文藝娛樂版面。對於這個安排，李菊覺得十分難受，但卻無可奈何。
羅馬喜歡抽煙，而且煙癮十分大。他似乎從坐下來的那一瞬間就開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彷彿抽煙比工作更重要，比吃飯更重要，比談戀愛還重要。
當辦公室里瀰漫著濃烈的煙味時，李菊開始不滿和憤怒了，她白了他一眼說：「你能不能少抽點煙啊，你看辦公室內里到處都是煙霧，比北京的霧霾還嚴重。」
他一邊撣著煙灰，一邊淡淡地笑著說：「你看過作家和詩人不抽煙的嗎？寫東西時需要思考，而抽煙正好能夠幫助思考。」李菊被噎住了，再度向他翻一個幅度更大的白眼。
可煙霧還是持續不斷地飄了過來。她明白二手煙的危害性比一手煙更大，於是，就果斷地從另一個辦公室找到一個落地扇，對著窗戶猛吹。電風扇的飛速轉動中，羅馬的煙霧開始土崩瓦解煙消雲散。此刻是秋天，已經到了穿秋衣秋褲的季節，原本是不需要吹風扇的，但是，李菊別無選擇。
也就在是羅馬上班才半個月的時候，整個報社都開始傳播羅馬的女朋友是S市副市長的女兒的新聞了。李菊聽到這個消息後，她的一張臉頓時變得像一張紙一樣白。她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將辦公室的電風扇搬走。第二天上班時，她還特意從家裡拿了一條精品黃鶴樓，用報紙包裹著，一臉諂笑著送到羅馬手中，親熱地說：「我們家的那個人不抽煙，這煙放在家裡也是白放著，你拿去抽吧。」羅馬再三推辭，說無功不受祿。可是，當他看到李菊彷彿不把這條煙送給他就誓不罷休的堅定目光時，就無可奈何地收下了。
（三）
剛上班沒多久，羅馬就像一匹馬一樣，開始大肆活動起來了。作為一個文學編緝，其實事情並不多，也就是一個星期編排好一個版面的稿子而已，工作清閑得足以讓全世界的絕大多數人羨幕。他每天早晨報個到，抽幾根煙後，就溜之大吉了。他按照來稿的作者名單，挨個兒去拜訪。對於這些文學愛好者來說，市報的編緝，自然就是主宰他們文章命運的審判官，紛紛以最飽滿的熱情來迎接他。
羅馬應該說是一個純粹的文人，在他的眼裡，沒有官大官小錢多錢少的概念，只有文章寫的好還是不好的概念。他在飯局中常常以文聯主席的口吻一本正經地說：「文章是一個寫作者安身立命的飯碗，我習慣在我的生活中吊兒浪當玩世不恭，但我絕不會在我的文章中放蕩不羈敷衍了事。」他的話自然博得了一片喝彩。
羅馬的豪氣和才氣充分地體現在了酒桌上。如果這個文學愛好者是用公款招待，那麼，他會在酒桌散場時毫不客氣地讓服務員給他拿幾條高檔煙，然後，讓文友用公款報銷。如果文學青年是私款招待，那麼，他會盡量少點一些菜。那時候還沒流行「光碟行動」，但那時候羅馬卻常常以身作則開始實踐了。
很快，羅馬的身邊就圍了一圈文學青年。其中，跟他最鐵要數王野。王野在一家很普通的工廠當很普通的安裝工。他十分欣賞王野的文學才華。他覺得在S的文學青年中，王野是最具才華的。他接二連三給王野發表了好幾篇作品，並給他的小說寫一篇評論文章，這篇文章讓王野在S市文壇聲名雀起。
他還在酒桌上一臉真誠地說：「王野，你小子天生是塊搞文學的料，不搞文學虧了。我建議你到一些報刊當個編緝或者記者，這應該比你現在的工作更適合你發展。」
誰料，王野只是淡淡地說：「我覺得寫文章應該是那種很純粹的事情，就像音樂繪畫一樣，是純藝術的事情。一個文學創作者應該只寫那些與自己心靈相關的作品。所以，我不會去當什麼編緝和記者，一天到晚只會寫一些溜須拍馬言不由衷的狗屁文章。所以，我覺得當一個安裝工而利用業餘時間寫稿子其實挺好的。」
這句話讓羅馬愣了好久，之後，他鄭重地舉起杯：「這杯酒我敬你，我覺得你有些聖人的意味。」
王野是哈哈大笑：「你這是捧殺我呀，把我捧得高高的，接下來我怎麼摔死的都不知道啊！」
那晚，他們時而熱嘲冷諷文壇跳樑小丑，時而高聲讚美文壇上的一些純粹作家。他們愈談愈投機，都有一種相見恨晚知音相逢的感覺，更有一種「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爾」般煮酒論英雄的感覺。
他們從晚上七點一直喝到十二點，兩人整整喝了一斤白酒和十多瓶啤酒，才意猶未盡地離開酒桌。他們以搭肩摟背的姿式踉踉蹌蹌地行走在空曠而燈光燦爛的大街上。
也就是這時候，他們看到迎面走來了一對跟他們一樣搭肩摟背的情侶。當他們走近時，借著明亮的街燈，他們清楚地看到這是一個五十歲模樣的中年男人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摟著一個二十齣頭的青春美少女。
擦肩而過後，羅馬說：「這絕對是一對狗男女，男的絕對有老婆，而那個女的絕對是個小三，只是圖他的錢。」
王野說：「是啊，政府應該懲罰這些為富不仁的狗男人，也應該懲罰那些為錢就脫褲子的爛女人。」
羅馬說：「這樣吧，我們跟他們玩玩，我們說是便衣警察，讓他們拿身份證。然後，教訓他們一頓。」
王野熱烈地說：「好！這個主意好。應該教訓教訓他們。」
他們達成共識後，立馬就轉身去追那對男女。
「站住，我們是便衣，我們懷疑你們有問題，把你們身份證拿出來！」羅馬一臉嚴肅地說。
「一看你們兩個人都不是正經人，說，你們是幹什麼的？」王野幫腔說。
那對男女被嚇得驚慌失措，蛇一樣纏繞交錯的四條胳臂也迅速地分開了。男的彎著腰一臉媚笑著說：「兩位警官，我是本地人，她是鄰縣人，我離婚了，所以，就跟她好上了，我們現在是在談戀愛。」
「談戀愛？你個老流氓，少來這一套，跟我到派出所去做個筆錄。」
「求求你們，放我們一馬吧，這麼晚上，就不要到派出所了。」
羅馬說：「放你們一馬可以，但你給我們兩個人什麼好處？」
男的立即取出錢包，掏出一沓鈔票，數出十張，說：「兩位大哥，這是一千元，你們拿去買幾包煙抽吧！」
羅馬毫不客氣地把錢接過，然後又用教訓的口吻說：「好吧，今天就放你一馬，以後要注意，不是你的女人不要玩，聽到沒？」那對男女如搗蒜般作揖後，慌忙離去。
羅馬從一千元中抽出五張遞給王野，王野接過後大笑著說：「哈哈，太爽了，有些打土豪分土地的味道！」羅馬響亮地說：「本來就是嘛，我們這是替天行道！」二人分贓完畢後，再度像剛才那樣搭肩摟背，踉踉蹌蹌地行走著。
大約走了兩三百米吧，忽然開過來一輛摩托車，打橫攔在他們面前，急剎車的聲音就像戰爭片上的槍聲一樣尖銳。兩人一看，愣了，車上的兩個人竟然是正兒八經的警察……原來，剛才是那一對男女沒走多遠，正好看見警察在巡邏，於是他們就報了警。
進了派出所後，羅馬和王野的醉意就像大海退潮般全部消失了。羅馬連忙掏出手機給他的一個好友——S市文聯副主席秦樹山打了電話，他用最精鍊的語言，如實地說了今晚的事情經過。
因為涉嫌冒充警察、街頭敲詐等犯罪事件，所以，警察當晚就開始嚴厲審問他們。
與此同時，秦副主席也開始了行動——這兩位，一位是市晚報編緝，一位是S市風頭正健的青年作家，如果這兩個人被拘留或判刑的話，這無疑是給了S市作家協家和S市晚報一記兇猛的耳光，讓兩個單位蒙受奇恥大辱。
當晚，他動用了他所有的政法系統的關係，手機彷彿一分鐘都沒有停歇。
直到清晨六點時，市公安局的孫副局長打來電話，說：「這件事解決啦！把他們兩個教訓了一頓，已經放了出去。」
從派出所中出來後，羅馬和王野的情緒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們來到一家小吃店，點了兩籠小籠包和兩碗餛飩，邊吃邊興高采烈地交談著。
羅馬說：「太過癮了，長這麼大第一次進派出所，第一次戴手銬，第一次體驗到一個犯罪份子的感覺，太好了。」
王野豎起大拇指感嘆說：「真爽！如果寫成小說的話，絕對精彩！我今晚就開始寫。」
正在此時，秦副主席打來電話，他義憤填膺地將他們兩個人罵了個狗血噴頭。
（未完待續）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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