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浩：瘋狂的壞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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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嘉賓 / 寧浩

寧浩，著名導演、編劇，2006年執導並參與編劇的《瘋狂的石頭》大獲好評，2009年作品《瘋狂的賽車》使寧浩成為內地第四位票房過億的導演。2019年，寧浩的科幻喜劇新作《瘋狂的外星人》上映。

我記得我畫的第一張畫就是孫悟空。我小時候很會畫孫悟空，那時候有小人書《大鬧天宮》，我就照著那小人書畫。所以，我很早就學會畫孫悟空的樣子。我也很喜歡那個人物，我覺得那是一個四大名著裡頭罕見的平民英雄。他有手段、有性格、有技巧，最終也有擔當。他是一個我非常喜歡的英雄。

後來我就比較關注「猴子」這種動物。如果到哪兒去有個什麼猴山，或是看《動物世界》節目，就挺關注這種動物的。我們家樓下有個動物園，我就老去看，打發時間比較多的，就是到動物園去喂猴。

根據同名美術片改編的連環畫《大鬧天宮》封面

以前動物園沒有現在的條件好。都是只有一個大籠子裡頭圈著猴子，後面有它休息的房間。我就經常能看到猴子特別喜歡晃那棵樹。我也不明白它為什麼要晃樹，可是它就一直都在晃。我每次去看它，它都喜歡在那樹杈上不停地晃，就喜歡做那動作。

不過，我後來也能明白，它不晃樹，它又能幹嗎？

它的「人生」被囚禁在籠子裡頭，就只能進行這件「體育運動」，來打發它的「人生」。所以這其實就是我們每個人的處境吧。孫悟空最張揚的時候，也是在天地之間的時候，在他自由的時候，在花果山的時候。但那個晃樹的猴子就很可憐，因為它被囚禁在一個籠子裡頭，它只能去晃樹。

所以，它只有出去，它在自由的狀態之下，才是最好的一個狀態。那個時候，也就是最自由時候的孫悟空是一個壞蛋，是一個壞學生，不聽話。那個時候，卻是他人生很有創造力的一個部分。所以，我覺得那個部分雖然是一個壞猴，但很有生命力。

猴子在自由狀態下，才是最好的狀態

「壞」並不是說搗蛋，我的理解，那其實是一種不循規蹈矩。就是說藝術創作必須具備不循規蹈矩的前提。其實，不論藝術創作還是科技，這兩樣東西都是要具備創新精神的。創新精神的第一步就是懷疑之前的經典。你如果不懷疑之前的經典，老師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怎麼創新？沒法創新，你就是按照畫好的道來，那個叫重複。

你只能說懷疑這件事。「地心說」正確么？「地心說」如果不被懷疑，你就找不到「日心說」。你不懷疑「日心說」，你就找不到宇宙大爆炸。所以你必然是對之前已經被定論的經典要有所懷疑，才能夠有創新的能力，去探索的能力。但是創新必然是危險的。你不具備點勇敢，不具備點勇氣，你怎麼可能創新呢？

我們要拍一個關於外星人的電影，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表述？如果我也跟美國人一樣的去弄一個外星人的故事，那還挺沒意思的。如果說這個東西是美國人也能拍，那我就覺得好像差點創意，差點意思。

所以我就是想，還能怎麼樣做到跟他們不一樣，或者保證美國人拍不了。美國電影要是一個顏色，那麼中國電影應該是另外一個顏色。那麼，印度電影、韓國電影都應該有他們自己很特別的顏色。這樣的話，全世界才是一個多種多樣的電影的樣子，你才有你的價值。因為我們看日本電影時候，它有它自己很強烈的特徵。

《瘋狂的外星人》改編自小說《鄉村教師》

那麼，中國的特徵又是什麼呢？你總不能中國拍的電影，最後我也弄一個特別像《星球大戰》那樣的感覺去拍？《鄉村教師》原先確實描繪了一個特別大的「星戰」，但如果我這樣把它拍出來，人家說這跟美國電影一樣啊，好萊塢也能拍，那我就跟它「靠色」了嘛。

對於我來說，如果中國電影最後也是靠向美國電影的顏色，好像就不太滿足。我就老覺得是不是應該有一種只有你能幹，只有中國人能幹，別人幹不了的故事走向。美國人無法翻拍這個故事走向。故事到美國就不會這麼發生。有沒有這種可能？

那就只有拿出我們自己的文化。所以，外星人實際上跟我們的耍猴文化和《西遊記》這個部分，其實是有聯繫的。最終用我們的文化來解釋你這個外星人的形象。只有這樣，你才能保證說你這個顏色是非常特別的。你才是一個美國人畫不了的畫。

黃渤在電影中表演金槍鎖喉

於是，我們就拿出各種文化來與之對仗，就是我們的雜耍文化，什麼金槍鎖喉啊，什麼KTV文化，弄個色盅什麼的一塊玩，喝酒時的酒桌上的文化等。比如當你發現這是一個大哥，就請大哥吃飯唄。

我們拿這種文化來對待我們的朋友，甚至是對手，把它變成一個我們同一語言序列下的一個方式。在這種長期的熏陶之下，最終這將變成我們的文化符號，以我們的文化嘴臉來象徵。你在不自覺的情況之下，變成孫悟空這個形象，就變成極致了，就是這樣的一個形象和符號，這是一種象徵。

大概就是說，只有這樣非常強烈的來重複你自己的這種文化符號，用你的文化做戲，用你的文化做視覺，做完之後這個東西它才變得有你自己獨特的個性，有你自己獨特的顏色。

我就這理念，我的理念就是搞藝術必須要足夠的本土，足夠當代，足夠的有創意，對吧？那種特別不可取代的部分很重要。對你自己的文化要尊重。因為你只有尊重自己，你才能特別。你不可能通過尊重別人來變得很特別。

下期嘉賓 / 徐家寧

徐家寧，歷史影像學者，長期從事中國老照片的研究和收藏，參與組織國內首個影像拍賣專場。編譯有《1900，美國攝影師的中國照片日記》《中國與中國人影像》等書，並在《老照片》《溫故》《中國攝影》等雜誌發表文章。

（本文部分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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