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之聲《那些年》

麻辣風趣聊歷史丨財經視角說宋朝

文丨《那些年》 小小那

在這個張揚個性，鼓勵為自己而活的時代，「老黃牛」幾乎已經成為一個過時的標籤了。甚至一些「職場聖經」告訴人們：不要成為那種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到頭來卻出力不討好的「笨員工」。

於是嚇得很多年輕人一進職場，先學會的是怎麼取悅上司，怎麼爭取利益，怎麼為個人職業發展鋪路……可是，如果人人都這般「精明」，公司還會好嗎？

事實上，職場永遠需要「老黃牛」，永遠需要勤懇實幹、樂於奉獻的人。譬如李綱這樣的人。

李綱，兩宋之際著名的抗金英雄，歷仕宋徽宗、欽宗、高宗三朝。晚年的他，曾留下過一首傳世名篇——《病牛》：「耕犁千畝實千箱，力盡筋疲誰復傷？但得眾生皆得飽，不辭羸病卧殘陽。」這首詩，其實正是他一生埋首耕耘、不計得失的真實寫照。

待徽宗：一紙血書訴衷腸

李綱祖籍福建，30歲那年進士及第，幾年後官至監察御史兼權殿中侍御史，卻因議論朝政而被罷免，改任比部員外郎、起居郎，後來又因上疏朝廷不合時宜，被貶地方。

直到宋徽宗宣和七年（1125年），43歲的李綱才又被召回朝廷，任太常少卿，不過只是負責在舉行祭祀時迎送神主、搞搞衛生、點點香燭、斟斟酒之類的。

這年十月，金人大舉南侵，直指北宋都城開封。告急文書如雪片般飛來，開封城危在旦夕。朝廷上下慌作一團。宋徽宗一面召喚各地將領起兵勤王，一面召集群臣徵詢對策。可事實上，他卻已經做好了撒丫子逃跑的準備。他急急頒布詔令，任命太子趙桓為開封牧，想留下兒子在開封做「背鍋俠」，自己隨時開溜。

這時，時任太常少卿的李綱站了出來。雖然他已經多次因為「多管閑事」而受到處分，但在國難當頭之際，他再次挺身而出，慨然上疏，獻《御戎五策》，並攜手給事中吳敏一起勸說徽宗禪位於太子趙桓。

徽宗傳旨召李綱入朝議論，李綱刺破手臂，以血寫書上奏說：

皇太子監國，是通常的典禮。現大敵入侵，安危存亡在於呼吸之間，仍然保守常禮行嗎？掌握大權卻名分不正，憑什麼號召天下？如果給皇太子以位號，讓他為陛下守宗社，收攏將士之心，讓他們以死抗敵，則天下可以保住。

小小太常少卿，竟公然奏請當朝皇帝摘下皇冠，並且寫血書上奏，簡直是膽大包天啊！

不過宋徽宗原本就有跑路的想法，這封奏疏正好讓他名正言順的禪位兒子趙桓（宋欽宗）。

待欽宗：幾度死諫守開封

宋欽宗上位後不久，金兵便渡過了黃河，開封城危在旦夕。

朝廷又陷入一片驚慌，宰執大臣議請欽宗暫時躲避一下敵人的鋒芒，李綱堅決阻止。經過數次棄城與守城的掙扎，欽宗才勉強留下來。然後任命李綱為親征行營使，並賦予他遇事可不經請示隨機處置的權力。

李綱臨危受命，率軍修治戰守器具，親自登城督戰，日隨金鼓，夜不解甲，三軍將士戮力同心，一次又一次將攻城金兵擊退。

完顏宗望屢攻屢敗，知道開封城難以強行攻取，轉而改行誘降之計。欽宗於是立即倒向了投降派大臣一邊，與白時中、張邦昌、李邦彥等謀議向金人割地求和。李綱堅決反對，結果得罪了北宋君臣，不久被栽贓罷官。

當時，一群太學生上書朝廷，呼籲李綱無罪，請予復職，還有開封軍民幾十萬人，自發地聚集街頭，憤怒示威，呼聲驚天動地，甚至將內侍殺傷。宋欽宗扛不住民憤，不得不收回成命，將李綱復職。

宋廷靠著割地送錢換來了短暫的安寧後，守城主帥李綱卻再一次因遭到投降派大臣的排斥誣陷，被逐出朝廷，出任河東、河北宣撫使，後又被加上「專主戰議，喪師費財」的罪名，先後放謫到建昌軍、夔州。

幾個月後，金兵再度捲土重來，第二次兵困開封。宋欽宗這才如夢初醒，緊急調任李綱為資政殿大學士，領開封府事。當時，李綱停駐長沙，接到命令，便立即率領湖南勤王之師，晝夜兼程前往救援，可惜尚未抵達，開封城已被金人攻破。

待高宗：不遺餘力阻南逃

徽宗欽宗二帝被金人虜去後，康王趙構于靖康二年（1127年）五月在南京應天府（今河南商丘）即位，史稱宋高宗。高宗上位後，任命李綱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相當於宰相之職。

李綱接到任命，迅速奔赴南京，見到高宗後，激動得涕淚齊下。他效仿唐代名相姚崇之舉，上任前先為皇帝「安排」上了十件當務之急的大事，包括如何防禦、去哪巡幸、怎麼整治朝綱等等。他的立場十分堅決：全力抗金，收復失地，迎回二帝，然後重整舊山河。

一開始，高宗對他的要求幾乎一一準奏，並立即頒布施行。但是，隨著金兵鐵蹄步步近逼，再加上朝中投降派大臣的蠱惑，高宗抗金的決心漸漸發生動搖。不久，高宗頒布詔書，說要巡幸東南，躲避敵人。李綱自然極力反對，上疏說：「自古中興之主，起於西北，則足以據中原而有東南，起於東南，則不能以復中原而有西北……」總之，一旦躲到東南，興復大業就甭想了。

高宗口頭上答應改巡幸南陽，但私底下仍有不少朝臣支持他巡幸東南。

當時有好心人奉勸李綱：「皇上要逃到東南，已經是板上定釘的事兒了，再說什麼都沒用了，你還是明哲保身吧。」但李綱回答說：「國之存亡，於是焉分，吾當以去就爭之。」

然而從此之後，李綱所上奏摺，幾乎都石沉大海。更令他失望的是——為加強縱深防禦，他建議設立的河北招撫司、河東經制司竟被撤銷，舉薦的抗金將領被罷免，諸多抗金主張也都遭到阻撓和嘲弄……於是他憤而請求辭官。

此後，他儘管不在相位了，但依然心繫江山社稷，不時為高宗建言獻策，在各個崗位上發光發熱。

你是否甘做「老黃牛」？

平心而論，在兩宋交替這一歷史時期，李綱——是少有的不讓人那麼窩心的人物之一。

朱熹評價他說：「綱知有君父而不知有身，知天下之安危而不知身之有痼疾，雖以讒間竄斥瀕九死，而愛國憂君之志終不可奪者，可謂一世偉人矣！」

林則徐評價他說 ：「進退一身關社稷，英靈千古鎮湖山。」

紹興二年（公元1132年），謫居鄂州的李綱強扶病體，飽蘸濃墨，揮筆寫下膾炙人口的傳世名篇《病牛》——

耕犁千畝實千箱，

力盡筋疲誰復傷？

但得眾生皆得飽，

不辭羸病卧殘陽。

李綱筆下的病牛，又何嘗不是他自己？

他這一生，忠心耿耿、任勞任怨。位卑時不忘憂國，掌權後不忘初心，哪怕一次次被構陷、被排擠、被貶謫，他亦無怨無悔、隨叫隨到，硬是在兩宋之際的懦弱朝臣中，活出了一種不一樣的擔當和坦蕩。

這樣的「老牛精神」，在今天依然無比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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