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贏得了甲午戰爭和日俄戰爭，日本這才躋身於列強之列

接連贏得了甲午戰爭和日俄戰爭，日本這才躋身於列強之列

克念

經公號「近代史論語」授權轉發

圖1：日俄戰爭時擔任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司令的東鄉平八郎

日俄戰爭奠定了今後四十年東亞的地緣政治基礎，到二戰結束，俄國才能重返旅大，並奪回庫頁島南部。當然，日本也失去了其陸續侵佔的台灣和朝鮮。不過1904年的日本如初升的朝陽，滿懷信心又不乏耐心地面對著一個個選擇，迎接了一個個挑戰，看起來，明治帝國永不會失敗。

當年秋天，一群年輕人剛剛從陸軍士官學校第十六期畢業，就走向日俄戰爭的戰場，他們分別是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賢二、岡村寧次、磯谷廉介。三十餘年後，他們恰好都是侵略中國的主力軍。而將與他們生死肉搏的中國軍人，如杜聿明等人，在1904年才剛剛誕生。

1904年，在中國正是光緒三十年，在日本是明治三十七年。清廷的實權掌握在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凱手中，他在親王奕劻的支持下，一改其前任李鴻章親俄拒日的地緣政策，轉而和英國交好。在這一年的開頭，沙皇尼古拉二世志得意滿，他牢牢地佔據了中國東北全境，並獲取了旅順這個遠東不凍港，俄國終於在暖水區有了個穩定的海軍基地。

十九世紀早期，西方世界似乎還充滿著自由主義的清新氣息，而戰爭中所體現出的人道主義溫情，也頗使後人感慨。第一次中英戰爭的英國陸軍總指揮郭富（Hugh Gough）少將在隨軍日記中多次表達，自己「從內心深處厭惡戰爭」。的確，英國和中國沒什麼深仇大恨，其發動對華侵略，所本目標，無外乎是貿易公平、市場開放和外交對等。現代化的英軍面對中世紀的清兵，戰鬥結果簡直是一場場屠殺，這難免讓英國軍官們心生悲憫。

但是到了這個世紀末，情況便全然不同。實力至上、強權第一的帝國主義思想，越來越佔據各國外交倫理的主流。1894年11月，第一次中日戰爭中的日軍攻陷中國旅順口，然後進行屠城，至少有超過二千名中國平民被殺。

圖2：日軍在旅順進行了屠城

但這沒有引起包括日本在內的全世界政要的注意，更不要說調查和譴責。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反而認為日本帝國是東方正在崛起的新興力量的象徵。他同時認為，中國人軟弱無能，頭腦不清醒，容易被強權欺凌。最後他嘲諷道：「要說中國人和日本人同種，這多麼荒唐可笑啊！」

其實，中日戰爭的失敗，根源並不在於中國的愚昧、軟弱或落後，而在於中央從來不能確定一個明晰的地緣戰略和軍事政策。此時的俄國從中國的整個北方逼迫來，而英國正在西南逐漸滲透，中國需要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後勤高效的現代化陸軍以維持國防，抵抗侵略。中國有著漫長的海岸線，但只有國土穩固，才能談及海權擴張；且海上而來的侵略，必定要經過地面戰鬥才能真正決出勝負。

中國雖然在自強運動中積累了豐富的財富、技術和人才，但還沒力量將陸軍和海軍齊頭髮展。朝廷重臣之間有「海防」或「塞防」之爭，這非常正常，但作為最高執政者的慈禧太后也在兩者之間搖擺不定，朝令夕改。由是，中國的陸軍長期落後，而海軍雖然在一段時間內發展喜人，但不久就因為後繼乏力而日漸衰落。

第一次中日戰爭的過程也能說明這一點。和通常人們想像的不同，逼使清廷認輸的，並非日本海軍在黃海擊敗中國的北洋艦隊，而是其陸軍攻佔遼東半島和膠東半島以後對北京的鉗形攻勢。中國陸軍如此孱弱，以致在京畿集中了二十萬軍隊，都沒把握抵擋日本陸軍的進攻。

自此，清廷就像是一架失去動力的飛機，表面上還在飛行，其實不過是慣性導致的滑翔；飛行員還能操縱方向，但不管飛向哪裡，最終的結果只能是轟然墜毀。

這場戰爭的失敗，使得清廷信心崩潰，也使得列強徹底失去了之前對中國還有的一點點好感，轉而愈發歧視。他們又認為，中國已經喪失了最起碼的自衛能力，與其讓其他國家捷足先登多佔利益，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以免吃虧。

圖3：清朝在甲午戰爭中遭到慘敗

於是，1897年開始，列強在中國掀起瓜分狂潮：德國租借青島，並劃膠東為勢力範圍；俄國租借旅順、大連，並劃遼東為勢力範圍；英國租借威海衛和港九以北的新界；法國租借廣州灣……

清廷被如此欺侮，雖然表面唯唯諾諾，憤怒卻在暗地裡迅速增長。1899年11月，慈禧太后訓令各省督撫，今後「正不必化干戈為玉帛，專恃折衝樽俎也」，意思就是對付列強，除了外交手段以外，漸漸也應該使用軍事手段，以使得對方屈服，而不至於得寸進尺。於是才有了利用暴民排外滅洋的「義和團運動」，當然，也就有了令中國萬劫不復的《辛丑條約》。

這場被稱為「庚子事變」的悲劇，最大的得益者是聖彼得堡。1900年，俄軍佔領中國東北全境。這樣，先前已被俄國「租借」的旅順、大連就和其本土有了直接聯繫，俄國終於穩穩地掌握了一個不凍港。迫於國際壓力，在《辛丑條約》簽訂以後俄國同意分批從滿洲撤軍。

但實際上，到了約定撤軍的時間，又推說這些僅僅是保衛中東路安全的警衛人員，必須留在滿洲。甚至之前撤離的幾個城市，俄軍重又佔領。沙皇還建立了「遠東總督管轄區」，給予戰爭和外交之全權。這樣，聖彼得堡已經將中國東北當成自己的領土了。

日本對此充滿焦慮，但願意以承認俄國佔領滿洲為條件，換取俄國承認日本對朝鮮的佔領。但俄國顯然不願如此，及不願放棄東北，又要求日本明確表態對朝鮮主權獨立和領土完整的尊重。日本當然也不會同意。如此，兩國只能兵戎相見。而中國在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凱的建議下，保持戰時中立。

1904年2月6日，由於沙俄對於東京的最後通牒置之不理，日本宣布與之斷交。兩天以後，日本的盟邦英國的一艘汽船開進了被俄軍佔領的旅順港，日本在領事館的主持下開始撤離當地僑民。這本來預示著戰爭的逼近，但沙俄駐軍卻毫無警惕。

當天晚上，在海軍中將東鄉平八郎的指揮下，日本艦隊對旅順俄軍展開魚雷戰，日俄戰爭正式爆發。十年前，當時還是海軍大佐的東鄉平八郎擔任浪速號艦長，下令擊沉為清廷運兵的英國商船高升號，揭開了中日甲午戰爭的序幕。而這次他的敵人換成了俄國。十年前的中日戰爭使得日本獲得了台灣以及巨額賠款，那麼日俄戰爭日本又將獲得什麼呢？

圖4：俄羅斯海軍在日俄戰爭中也遭到慘敗

從十九世紀六十年代開始的洋務運動卓有成效，但清廷的地緣政策總是飄忽不定，所謂「塞防」「海防」之爭，既是左宗棠、李鴻章兩位重臣權力鬥爭的焦點，也意味著國家真正統治者慈禧太后也拿不定主意，究竟應該聯日拒俄還是聯俄拒日。左宗棠去世以後的十年間，李鴻章一味背靠沙俄而對抗日本，最後導致甲午戰爭爆發，中國以慘敗告終。

1902年袁世凱正式擔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以來，隱然成為朝廷的外交政策制訂者。他十分巧妙地在日俄之間等距離外交，反而使得日俄矛盾激化，直接迎頭相撞。1900年庚子事變爆發後，沙俄借故佔領東北全境，並遲遲不願撤軍，這是壓斷駱駝脊背的最後一根稻草。被激怒的日本先是斷交，其次不宣而戰。最後日本以「十萬生靈，二十億國帑」的代價，將俄國逐出了南滿和遼東半島，並得到了庫頁島南部。

日本為佔據中國東北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以至於任何軍政人物膽敢對於其在滿洲的特殊利益提出挑戰，就會遭到日本瘋狂的報復。近三十年後的「九一八」事變，正是肇因於此。

日俄戰爭要到1905年9月正式結束，但1904年5月，俄國敗象已露。當時《中外日報》發表文章認為，日本戰勝俄國，證明黃種人有能力戰勝白種人。那麼力量來自於何方呢？就因為沙俄是君主專制國而日本是立憲主義國。

就在同時，張謇寫信給袁世凱，指出，「日俄之勝負，立憲專制之勝負也」，勸他效仿伊藤博文，毅然立憲，拯救危局。在這之前，清廷駐法公使孫寶琦已然上本懇請立憲。這股蔚然壯觀的潮流愈發興盛，終於在明年形成「預備立憲」的朝野共識。立憲主義終究沒能挽救清朝的覆滅，但其思想源遠流長，屢仆屢起，最終在中華大地開花結果。

戰爭以日本的慘勝而告終。中國保住了對東北的主權，而日本取得了在遼東半島的特權，並取代俄國「租借」了大連和旅順。此後，日本帝國控制該地達四十年之久，駐紮於旅大的守備部隊被稱為「關東軍」，將對後來的中日關係產生重要而深遠的影響。

圖5：關東軍司令部舊址

日本在戰爭中的獲益遠不止此。之前在國際上，列強已經認為日本是東亞和平的保衛者，會堅持門戶開放政策，和保證中國的領土完整。現在，列強更確信這一點。而且，日本還獲得了清廷的尊重。之前清廷的對日態度，由輕蔑而排斥，由恐懼而厭惡，此次日本戰勝，卻沒有將戰利品滿洲攫為己有，這不由讓北京心生好感。

1907年，清廷正式在東北設立三個行省，以徐世昌為首任總督，管轄三位巡撫，奉天、吉林、黑龍江將軍同時撤銷。這意味著這個清朝「龍興之地」的特殊地位從此取消。

對於俄國來說，這簡直是一百年來在東亞最大的地緣戰略的挫敗。之前聖彼得堡一直對中國的新疆、外蒙、東北垂涎欲滴，但現在情況發生變化。隨著1884年清廷在之前左宗棠的建議下，於新疆設置行省，中央的勢力已經貫徹到縣一級基層，麥赫杜姆家族的式微也使得俄國無所措手足，清廷對天山南北的統治癒發穩固；對滿洲好不容易佔領全境，又因為和日本的戰敗而退出。看來，俄國今後在東北亞著力經營的，只有外蒙一地了。

日俄戰爭奠定了今後四十年東亞的地緣政治基礎，到二戰結束，俄國才能重返旅大，並奪回庫頁島南部。當然，日本也失去了其陸續侵佔的台灣和朝鮮。不過1904年的日本如初升的朝陽，滿懷信心又不乏耐心地面對著一個個選擇，迎接了一個個挑戰，看起來，明治帝國永不會失敗。

當年秋天，一群年輕人剛剛從陸軍士官學校第十六期畢業，就走向日俄戰爭的戰場，他們分別是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賢二、岡村寧次、磯谷廉介。三十餘年後，他們恰好都是侵略中國的主力軍。而將與他們生死肉搏的中國軍人，如杜聿明等人，在1904年才剛剛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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