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吃「刨湯」
文/劉德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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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寒冬臘月,我便特別懷念幾十年前鄉下殺年豬,吃「刨湯」的日子。所謂吃「刨湯」,字面意思是吃刨過豬的水,而實際上是嘗新鮮的年豬肉。
至今回味起來,那是一幅多麼淳樸、溫馨、歡快的民土民風畫卷啊:每年立冬以後的鄉村,當小山般的紅苕喂完後,隨著春節的即將來臨,每家每戶便選擇吉日,開始磨刀霍霍向肥豬。為減少豬體內產生過多的糞便,頭天晚上,那些被圈定為「豬烈士」的肥豬兒,便被禁食。翌日,愚笨一生的豬似乎從凝固的空氣和人們的神情中預感到不詳,呆在臭氣熏天的圈裡,任憑五大三粗的幾位壯漢揪耳朵、扯尾巴、抓豬鬃硬是不出來,經過反覆較量,不甘就義的豬被人們殺氣騰騰的氣勢所嚇倒,在喉腔里發出最後幾聲悲哀的抗議後終於被跌跌撞撞強行摁在了冰涼的條石凳上,喘著粗氣動彈不得。
村裡最好的屠夫便滿臉凶光粉墨登場,開始熟練展示傳統的殺豬技能。只見殺豬匠接過放好鹽的血盆,用嘴吊著鋒利的尖刀,把豬脖子下刀處用清水擦洗乾淨,並把入刀處的毛捋個差不多。然後一刀斜刺進豬的胸膛,準確刺進豬的心臟。只聽得肥豬發出最後幾聲哀鳴,四肢一陣踢騰,漸漸就不動彈了。隨後,肥豬打氣後,被抬到野地里預先準備好的一口沸騰的大鍋上面,屠夫將燙豬水一壺一壺淋上去,熱氣煙霧繚繞般冒起來,豬鬃一把一把扯下來,最後用刮豬發用的工具一刮,白膘膘的肉就露出來了。
大家再一合力,把年豬吊在屋檐下,開膛,破肚,刮油,去頭,分邊,一陣忙碌過後,廚子開始割肉。先把豬屁股肉割下來,再等主人家吩咐緊接著的二刀肉。割幾塊二刀,頭個二刀多重,第二個二刀多重,軟邊二刀多重,硬邊二刀又多重,都有講究。因為二刀肉一般都是主人家過年時送禮用的,這塊送給親家,那塊送給丈母娘,送給誰,送多少人戶,主人家早都已經算計好了。
一般在殺豬當天或第二天,肥豬的主人便開始請吃「刨湯」。「刨湯」的菜肴主要是取豬身上的肉和內臟,蔬菜多以自種的為主。如果是當天請客,屠夫既親自操刀又親自操勺,在不長的時間內,散發著麻辣鮮香的燜血旺和炒豬肝、回鍋肉、酥肉等食物擺滿了木桌。
因為豬是熟飼料餵養,即便沒有上好的廚師,桌上的菜卻非常鮮美。請客範圍通常較小,一般是禮尚往來,除殺豬匠,更多的是親朋好友,左鄰右舍,一般少的幾桌,多則十幾桌。因相互宴請吃「刨湯」,村中客人不送禮金。而城裡人到鄉下吃「刨湯」一般要送些糖、酒和水果等禮物略表心意。
也許是品味一年的豐收喜悅,平日節儉的主人異常熱情,將瓶裝的老白乾或村裡作坊釀製的原汁酒甚至自製的枸杞酒、桑椹酒倒滿海碗或大瓷盆,不停地勸菜勸肉,大碗喝酒,大快朵頤之餘,掏心窩的話兒也汩汩而出。高潮處:只聞笑語聲喧,只見紅光滿面。鄉間的民風民俗,農家的真情淳樸被這一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刨湯」釅得化不開;歲月也就在聞著的肉香里滋潤起來。
吃「刨湯」,成為了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最具鄉間特色,最具人情味的生活享受。
現在,隨著土地的銳減和農民致富門路的增多,養豬的農民越來越少,除了偏僻的山區農村,吃「刨湯」已成為了稀世渴望。
在現代人們越來越感嘆過年乏味的同時,也許,鄉下的日子和過去的某些民風民俗會重新喚起我們對生活的珍惜和往事的懷念……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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