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郊區的菜市場，思考了一會人生
作者：李娜
公眾號：與爾同消萬古愁（shovidnana）
01
我曾抱怨住在北京的郊區，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但是事情要一分為二來看，住在郊區也有它的好處。
比如遠離塵囂，感受到的焦慮和喧嚷自然少了很多；地廣人稀，視線開闊，心境也會跟著舒朗一些，沒那麼浮躁。
青山隱隱，白雲悠悠，隨時隨地都有跑步的心情；或者起大早去爬個山，出一身汗，再回家沖個熱水澡吃早餐，也是一種別緻的享受。
再比如禮拜六的早上，可以去集市逛一圈，買到便宜又新鮮的菜蔬，順便觀察一下世俗煙火，思考一會兒人生。
附近有一片空地，應該是開發商還沒來得及建樓，於是周圍的農民和小商販，會在每個禮拜四和禮拜六的上午出來擺攤。有的用木板支起簡易菜攤，菜攤上豎一塊硬紙板，寫著「生薑6塊」，也有的乾脆鋪一張塑料布擺在地上，綠油油的菠菜，生菜，茼蒿，薺菜，紮成小捆兒，還帶著春天的泥土氣息。
是那種很傳統的集市，封存在我小時候記憶中的集市。事情就是這樣魔幻，這片集市的旁邊就是高級獨棟別墅區，門禁森嚴，據說有一線明星居住於此，一棟房子的價格要幾千萬起。
而我拎著十塊錢買到的兩個菠蘿，穿著球鞋踩在沙沙作響的碎石子地上，在十字路口等著我老公買牛肉。不停地有人從我身邊擦過，有個頭髮灰白的老太太，背著一隻巨大的膠絲口袋，那口袋的重量簡直要把她壓垮，她很瘦小，衣著襤褸，卻戴著一副時髦的太陽鏡。
我遠遠地看著老公在肉攤前，被一群人擁擠著，恍惚回到小時候，跟著我媽去買菜，人海蒼茫。我小心翼翼拽著她的衣襟，結果還是走丟了。
那一年我只有三四歲，哭喊著一路跑回家，跟我爸說，我媽丟了。我媽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簡直要嚇出病來，她沒想到我能自己找到家，而那幾年，人販子猖獗。
02
30歲之後，覺得時間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我是如何走到了今天，有時候早上醒來會覺得奇妙，彷彿已經過了好幾場人生。
我一直在兩種生活里穿梭，一種是世俗生活，一種是審美生活。
世俗生活，是工作，是家庭，是責任，是房子的貸款，父母的健康，生小孩的計劃，是菜米油鹽的瑣碎。
審美生活，是讀書，跑步，是喝茶，旅行。是跟在書里跟村上春樹談個戀愛，是沾染了李白的豪氣和蘇軾的豁達，是嚮往過三毛走過的萬水千山，追隨他們的足跡，感動著曾經他們帶給我的感動。
我一直覺得自己最幸運是，從小就愛讀書，一直有一個寬廣的，浩瀚的精神世界。
這個精神世界，就像一個堅固的氣泡，它讓我和世俗人生隔著一層距離，它安放我，也最終成全了我。
今天我在菜市場看著熙攘人群，會在心中想，有多少人活在世俗的瑣碎里，卻不知道，還有另一個世界，可以暫時收留我們的悲傷，失落，脆弱和無助，可以給我們美，希望和力量？
當我收到一些焦灼的，充滿著聲嘶力竭的控訴和批判的來信，也會在心中想，有多少人眼睛一定要盯著垃圾堆里的男人，卻不知道，我們的眼睛是用來看美好事物的，我們的人生，是用來挑選美好的人一起度過的。何必總跟狗血故事較勁呢？
我真的很吝嗇，我一秒鐘都不想浪費在狗血的人和事情上。世俗生活再拮据和灰敗，我也可以為自己創造一個充滿詩意的審美生活。
百合和玫瑰開敗了之後，我又發現了一家更好的花店，她家賣的花材新鮮，便宜又高級。抱著試試看的心情，買了一把紅色的非洲菊，兩束毛茛，一小扎粉色的鬱金香。
因為今年工作的重心是做讀書會，收入減了不少，所以為了降成本，我不再買名牌的香薰蠟燭，去某寶淘了一點自製品牌，9塊9一根，沒想到味道也很驚喜。
我就這樣哄著自己，在特別辛苦和疲憊的世俗生活里打滾之後，點一根香薰蠟燭，看一會兒書，這就是我獎賞自己的甜。
沒有這點甜，生活就沒了色彩和希望，我也走不到今天。
03
雖然有時候還是會從噩夢裡驚醒。
這一路走過來，都是血和淚，我又怎麼會忘記呢。人的一生，本質上就是獨行，都是孤獨的。
人們以為賺錢買房，結婚生子，熙熙攘攘，世俗奔忙，就不會有孤獨。不是的，我們的文化擅長用世俗任務，來逃避心靈世界，但是或早或晚，總有一天你會跟自己的內心劈面相逢。
你會發現，再有錢，有愛，有夢想，依然要時不時面對自己的孤單，挫敗，和人生終極意義上的虛無感。
你根本無路可逃。
我有時候逃到別人的故事裡，有時候逃到廚房的煙火里，也有的時候，像現在，寫著一些囈語——
我知道，相似的靈魂總會相遇。
END
本期作者：李娜，一個瘋狂又理性的水瓶座少女。愛美愛文藝，也非常獨特非常清醒。已出版《你走的彎路，每一步都算數》，公眾號：與爾同消萬古愁（shovid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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