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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答:如果張作霖死後是楊宇霆接手東北,「九一八」的歷史會不會改變?

問題如下:

如果張作霖死後是楊宇霆接手東北,「九一八」的歷史會不會改變?

回答如下:

這個假設問題很不錯,不過可惜沒有卵用。

原因很簡單,大部分人對於楊宇霆本人的能力和他在奉軍中的地位高估了,當然,這種高估本身也是國人固有的「成敗論英雄」的思維方式使然:

張作霖死了,所以「假如他活著」就不會有「九一八」;

(其實三解之前早就寫過《如果張作霖不死,「九一八」的歷史悲劇能不能避免?》)

楊宇霆死了,所以「假如他活著」就不會有「九一八」。

反倒是台灣《聯合報》1981年9月28日刊登的當事人張學良的親口「假設」被人遺忘了:

如果當時郭松齡在,日本就不敢發動「九一八」事變。

(三解也寫過《如果郭松齡不死,能避免張學良「九一八」時丟失東北嗎?》)

本文不談郭松齡,感興趣的可以戳一下前面的鏈接,就說楊宇霆的「假設」,實際上涉及到三個問題:

1,楊宇霆有什麼才能?

2,楊宇霆有什麼外援?

3,楊宇霆有什麼內援?

第一個問題,也是誤解最多的問題,就是楊宇霆的「足智多謀」,很多人從評書和電視劇里了解的楊宇霆是一個「搖羽毛扇子」的「小諸葛」形象,再結合他長期擔任奉軍參謀長,就想當然地以為他的長處在於「謀略」,甚至認為他是張作霖的「謀主」。

其實,張作霖為首的奉軍集團,自始至終是以「兵為將有」的大勢力山頭聯盟統帶諸多小勢力山頭構成的「鬆散組織」,張作霖得以成為「盟主」的倚仗,一是他與更大勢力(如袁世凱的北京政府、段祺瑞的北京政府和日本政府)的周旋能力以及帶領團體獲利後的威望;二是他手中掌握著奉軍體系中最強大的奉天省陸軍主力,足以壓倒任一「大山頭」(如鮑貴卿、張作相、孫烈臣、吳俊升、湯玉麟等人)

這兩者互為表裡,張作霖才能兵不血刃地坐穩「東北王」的寶座,而他也並不能剝奪其他「股東」的權益,而只能通過削弱、調動,甚至借刀殺人(如借馮德麟參與張勳復辟斗垮之)等手段,才能完成內部的清理、集權。

也就是說,張作霖從來沒有擁有過對奉軍集團的「絕對權力」,他的手段,就是平衡、再平衡,借用電視劇《少帥》中台詞,「江湖就是人情世故」,而楊宇霆其實就是他「人情世故」中的一部分。

楊宇霆1911年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八期炮科,1916年即任奉天督軍署參謀長,如果只看這5年的身份變化,當然會對楊宇霆訓練的兵工廠衛隊軍容嚴整,所以被張作霖青睞的故事當真,尤其是這個故事還出自楊宇霆之子楊茂元之口,刊載於《遼寧文史資料》1985年版的《回憶先父楊宇霆將軍》一文中。

但是,這個「鯉魚躍龍門」的故事卻忽略了一些細節。

楊宇霆1911年回國後,先被派往長春的陸軍第三鎮炮隊任隊官,不久調東北講武堂任教官,這段時間,他的經歷並不出奇,奇的是民國建立後的1913年到北京陸軍部任一等科員,當年即被派回奉天,任東三省軍械廠兵器科長,不久改任彈藥隊長,第二年即升副廠長、廠長。

上述升遷,都是在1913年—1915年間完成的,靠的可不是張作霖,此時的張作霖還只是27師師長,手伸不到北京,幫助楊宇霆完成幾級跳的,正是他的學長徐樹錚。

而徐樹錚在1912年清帝退位之後,即以陸軍總長段祺瑞心腹的身份,先後擔任陸軍部軍學司司長、軍馬司司長,1914年升任陸軍部次長,在此期間,段祺瑞長期不上班,徐樹錚實際上代行了陸軍部長職權,而他1880年出生,此時不過34、5歲。

有趣的是,在1916年張作霖擠走段芝貴接任奉天督軍後,即委任楊宇霆為督軍署參謀長,而徐樹錚此時已榮升國務院秘書長,實際控制著國務總理段祺瑞的「印把子」,而段祺瑞又已經架空了總統,穩居「民國第一人」的寶座。

七拐八拐,可以看出,楊宇霆的「參謀長」,與其說是「參謀」出來的,不如說是高層關係換來的,要知道,這時候的張作霖剛剛登上一省督軍的位置,部下和省內競爭者都虎視眈眈,北京政府的權力加持,是他站穩腳跟的重要憑藉。

更何況此時直系、皖系並未分裂,相對於奉軍的破銅爛鐵而言,「老北洋」的威懾力猶在,無論是「名」還是「力」,張作霖都只有服的份兒。

一直到1918年,楊宇霆和徐樹錚合謀完成了秦皇島劫械,將價值4000萬元的日本軍火奪到手中,奉軍以此擴編了7個旅,實力暴增數倍。

同年秋,意圖摻和關內政局的張作霖成立了「援湘軍」,自任總司令,楊宇霆和徐樹錚任副司令,當然不是真的增援,這是民國時軍閥跨防區作戰的一個「體面」說法,打哪兒,就說「援」哪兒,至於到底需不需要你「援」,無所謂。

在這一年,張作霖徹底和徐樹錚鬧掰,因為徐樹錚拉攏楊宇霆一起「借雞下蛋」,通過冒領軍費340萬元,在河南招兵4個旅,結果被張作霖以「勾結外援,內樹黨羽」的罪名撤職。

這個結果並不令人意外,實則與張作霖對楊宇霆在團隊中的「定位」有關,一個靠著上層人脈立下「汗馬功勞」的職業經理人,想翻身拉杆子成為「合伙人」,還是以挖團隊牆角的方式,本身就不被容忍。

而他最不能容忍的,恰恰是徐樹錚已經不安於中樞保護傘的角色,反而謀求實際的兵權勢力,反而去籌備「參戰軍」,後來改名為「邊防軍」,成為奉軍的對手,這在利益上已經走向了奉軍集團的對立面,也就是說,徐、楊組合的價值已經消失

這時的楊宇霆別無選擇,只能跟著徐樹錚走下去,以北京總統府侍從武官、西北邊防司令部參謀長的身份寄居北京,直到直皖戰爭爆發,段祺瑞、徐樹錚大敗,奉系也助直反皖,一個舊時代結束了。

上面連篇累牘地回溯,其實就是要說明,楊宇霆在奉軍集團的「受寵」,根本原因在於他的「人脈」。

而1921年,他重新被張作霖召回,擔任東三省巡閱使、上將軍公署總參議兼奉天兵工廠督辦,依舊是靠著「人脈」。

據做過張作霖秘書的寧承恩回憶,張作霖識字不多,不愛看公文,處理公務都是口述,公文基本上是由楊宇霆操刀批複的,有些事兒擅專辦了,張作霖也不怪罪,很多法律、法規都是楊宇霆牽頭制定,還特別注意向張作霖推薦留學歸來的理工科和經濟科的知識分子,張作霖的十大秘書,基本都是類似背景。

也就是說,楊宇霆在張作霖的手下,其實是內閣首輔的角色,而他的功績,也往往是在規劃和「薦人」上,比如姜登選、韓麟春等人都為他推薦,他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同學於珍、邢士廉、熙洽等人也都在奉軍中任職。

也正是這樣,才能以他為首領,形成奉軍中的「士官系」,也就是「洋派」,問題是,這個派系的形成,恰恰是張作霖在直皖戰爭、第一次直奉戰爭的考驗後樂見其成的,所謂的「整軍經武」,本質上就是「整頓舊軍」,也就是借著戰敗之機,徹底削弱各個大山頭的掌控力。

與此同時,奉軍還成為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支統一軍需的部隊,也讓奉軍總參謀部有名有實,事實上,德軍總參謀部即是由軍需總監部發展而來, 軍需總監職務更是成為總參謀長的助手或副總參謀長。

說得直白點,楊宇霆的諸多功績,實際上是張作霖以他為「利刃」劈出來的,面對張作相、張景惠等草莽出身的「舊軍」將領,楊宇霆的能力自然超出一大截,而隨著奉軍正規化進程的發展,各部主官逐步替換為軍校畢業生之後,他的能力反倒越來越難「服眾」。

很多人不了解的背景是,郭松齡1912年即考入北京將校研究所,1913年秋,又考入中國陸軍大學,畢業後任北京講武堂教官,可以說,他的軍事教育和實踐,都是師、旅級以上大兵團作戰的水準。

而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卻是一個培養「尉官」的學校,畢業生為少尉,也就是排長,根據閻錫山的回憶,該校中的中國留學生會被單獨編入「清國隊」,最終畢業考試排名也不與日本人同列,且一部分先進武器和知識都會屏蔽中國學生。

也就意味著,楊宇霆等人雖然是「洋學生」,所受的只是連、排級別的「簡版教育」。

無怪乎郭松齡看不起這位「總參謀長」,就連見過世面的姜登選、韓麟春也時不時對他有所質疑。

在此條件下,奉軍中的「老派」股東已經由遊戲的參與者,逐步變為權力遊戲的看客,他們的超然地位,等於是在坐山觀虎鬥,而對他們而言,無論是張學良的「靈魂」郭松齡倒霉,還是張作霖的「鋼刀」楊宇霆吃癟,都是樂見其成的事兒,本質上都是張氏父子在奉軍集團中「集權」進程的受挫。

到此,我們已經完成了對第一個問題和第二問題的回答,那就是楊宇霆本人並不是什麼「奇謀諸葛」,他安身立命的本錢,恰在於他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所攢下的「人脈」,而這些人脈被推薦給「老闆」張作霖之後,卻又不允許他掌握任何一支軍隊,等於是在奉軍山頭之中,完全靠著「聖眷」呼風喚雨的「內閣首輔」,所謂的「洋派」根本就沒有和他結成真正的利益共同體,連個山頭都不算,一旦「聖眷」不再,自然涼涼。

第三個問題,外援,則是很清楚的,日本外交系統在在郭松齡反奉和皇姑屯事變後,日本關東州,也就是今天大連的機關,是歸屬外交系統控制的,就曾兩次提及希望換楊宇霆代替張氏父子做代理人,結果都因日本人的內部分歧而作罷。

另外一群,則是我們時常忽略掉的,北方軍閥各勢力中充斥著日本陸軍士官學畢業的學長、學弟們,可以說,一次又一次的「低烈度混戰」背後,一直都有私下的勾兌,至於各大、小勢力中都有派駐的日本顧問的穿針引線就更不必說了。

所以,哪怕是戰爭中,楊宇霆依舊有人脈網可以利用。

解答完了這三個問題,就要回答最初的問題了,楊宇霆有這麼多的有利條件,能不能接手東北?會不會比張學良處理得更好?

答案是,不可能。

因為在1928年張作霖身死之時,楊宇霆的所有「有利條件」都已喪失。

首先,隨著北伐軍的北上,原本北洋軍閥各支脈(包括國民軍馮玉祥)主導的北方勢力版圖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甚至連戰爭的行為邏輯都發生了巨大變化,原本的北洋軍閥混戰,大家是當兵吃糧,極少有玩兒命這一說,而北伐軍完全不同,甚至在河南與奉軍作戰時,有什麼地方打炮就向什麼地方刺刀衝鋒的舉動,以至於嚇得奉軍不敢開炮。

在此條件下,原本屢試不爽的「縱橫捭闔」不管用了,只能靠部隊軍事素質硬頂,而這方面,奉軍歷來有「鋼多氣少」的評語,可哪怕「氣再少」,實打實的大兵還是有的,而楊宇霆無一兵一卒,自然沒有了發揮餘地。

其次,無論張學良能否繼任,皇姑屯事件後,日本關東軍佔領山海關繳械奉軍的調動早已公諸於眾,且被美國所干預警告,在日軍無法短期內赤膊上陣的情況下,沒有任何山頭,願意成為眾矢之的向日方靠攏,哪怕是楊宇霆得到了日方的全力口頭支持,也很難說服當時以張作相為首的「老派」忘記張作霖被殺的仇恨,建立新的權力中心。

第三,楊宇霆長期擔任奉天兵工廠督辦,雖然在眾多軍迷眼中,能造多少支槍,多少門炮,好似是個「倚仗」,殊不知,這個兵工廠自始至終都是一個需要持續投資的「賠錢貨」,到1928年時,這個「吞金獸」已經填進整個奉天省的財政收入都不夠養活了,日後張、楊矛盾的一大誘因就是兵工廠日益增加的成本支出。

正是這種情況下,楊宇霆本來可以作為本錢的「錢」,也維持不下去了,所以,楊宇霆才想把常蔭槐推上控制東北路權的寶座,為的就是東北自營的鐵路收入可以形成一個賬外循環,藉以與張學良的「大財政」抗衡,擬建護路軍,也是為了形成「錢」和「槍」的互養循環。

就這一系列的舉措而言,如果說楊宇霆沒有「培植羽翼」的心思,就實在太幼稚了,然而,他這個失去「聖眷」的首輔大臣實在太過樂觀,完全沒有把張學良放在眼裡,甚至可以說愚不可及,僅此一條,就可以否定他「智囊」的「人設」。

要知道,張作霖在世時,就把奉軍里的經過現代訓練的10多萬精銳,都塞給了張學良統帥其內部的軍官早期是郭松齡的陸大系居多,之後則逐步替換為東北講武堂系把持,且每隔幾年,就將師、旅以上的帶兵主官進行調整,不可信者即以「參議」的名義投置閑散,定期的洗刷,讓其內部可以說是鐵板一塊。

這樣一支軍隊,在「九一八」後丟掉東三省,又被奪取了華北的地盤,在關內四處流浪,張學良本人也出國遊歷,全軍仍舊保持了建制,而沒被旁人分化瓦解,這一點,就連老一輩的軍閥閻錫山、馮玉祥都做不到,日後的楊虎城也沒能做到。

哪怕是在之前的郭松齡反奉戰爭中,張學良在絕對劣勢下的陣前喊話,仍舊能夠拉來整營、整連的舊部倒戈,可以說,張學良作為「軍閥」帶兵,絕對不同凡響,這套手藝,就算是楊宇霆拍馬也趕不上。

別說楊宇霆根本就玩不過張學良,不可能有上位的機會,哪怕是退一萬步,他撈到了這個機會,也絕不意味著「九一八」的結果會改變,反倒有可能是他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成為「兒皇帝」,替代溥儀的角色。

可問題是,溥儀有前清遜帝的血統名分,有關東軍的支持,楊宇霆無兵無將,資歷官銜不如張景惠,實力本錢不如張海鵬,日本外交系統又掰不過關東軍,他憑啥當這個「兒皇帝」呢?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楊宇霆連「漢奸頭子」都混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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