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孩子買支迷你來福槍，美國人這樣讓娃不輸在起跑線上

撰文/凌嵐，專欄作家，現居美國

中文網上曾流傳這樣一個故事：一個美國小城的牧師在遭遇槍擊時，與歹徒拔槍對射，擊斃了壞人然後還拿出醫藥包來救護受傷的群眾。與歹徒火併，即使在持槍率很高的州也是小概率事件。但這個勇敢的牧師槍擊歹徒的新聞確有其事，2018年6月發生在華盛頓州的一個小城Tumwater。英雄是一位有合法持槍執照的牧師，身兼當地的義務消防員兼緊急醫務救護隊的成員。當時他正在沃爾瑪店裡的顧客服務台排隊等著退貨，聽到槍聲後出了店來，在沃爾瑪停車場上看到歹徒正在持槍劫持汽車，成功後駕車離開，牧師連開兩槍，歹徒被擊中從打開的車門中跌出，立時斃命。然後牧師拿出了自己車裡的緊急救護醫務包，對受傷群眾進行了急救處理，把以暴抗暴，救死扶傷的美國英雄的形象畫上完美的收梢。

槍戰地點

這段畫風如此美國，比安迪·沃霍爾的番茄罐頭湯更具象徵意味，「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美國普通人生活的所有標配都可以在這裡找到：巨無霸的什麼都賣的沃爾瑪超市、汽車、牧師、槍戰！後來的報道說歹徒是一個有暴力和嗑藥前科的精神病患者，他本來在附近犯事被警察追擊，逆行逃上高速公路，慌不擇路跟其他的車相撞。他只好棄車，劫持了別的車一路逃到沃爾瑪，進了店裡直奔賣子彈槍支的櫃檯，擊碎裝子彈的玻璃櫃，取得了部分子彈，再戰……

新聞事件中的英雄牧師

國內讀者可能會對槍擊案中有一個細節發生疑問，那就是歹徒打盡子彈後衝到沃爾瑪商店去補充彈藥，很難想像折價商品超市也順帶著賣槍支子彈。殊不知沃爾瑪是美國零售業真正的槍王啊！比如我所住的康州鄉下，沃爾瑪和另外一家大型體育用品商店迪克斯體育用品（Dick』s Sporting Goods），都賣手槍、來福槍、各種型號的子彈，以及槍套、帶保險鎖的武器櫃。

槍支彈藥屬於高溢價的商品，既然能賣嬰兒紙尿片、衛生巾、洗頭水、剃鬚刀、咖啡壺、薯片、牛奶……這些日常用品，幹嘛不順帶捎上子彈和雷明頓步槍呢？從純利潤的角度，這是自然而然的事。野營以及戶外狩獵產品本來就屬於沃爾瑪和「迪克斯體育用品店」的產品範疇，常年有售獵槍、獵刀、帶瞄準鏡的機械弓弩（獵鹿用的），所以這些店裡都有特製的賣武器的展示櫃和專用櫃檯。

沃爾瑪超市中的槍支

沃爾瑪在美國大約有4500家實體店，其中一半有在銷售武器。沃爾瑪的這類店銷售的槍支佔美國每年售槍量的20%，而子彈銷售所佔的份額則更大。每年12月初，沃爾瑪進入聖誕節日模式，店裡店外張燈結綵，掛滿聖誕裝飾，音響反覆播放著與聖誕節相關的音樂。不經意間就能發現牆上掛的聖誕海報里的白鬍子老爺爺身著迷彩服，牆上一閃一閃的彩燈都是子彈殼的形狀——「歡迎來到武器銷售部」。若你有持槍執照，在這裡就可以隨意購買上幾十發子彈，若手頭寬裕，花幾百塊錢就可以買到最新式的大口徑手槍。沃爾瑪所賣槍支品種都是熱銷品，其中很受婦孺歡迎的是兒童用迷你步槍，分粉紅色和黑色兩種，上面用金色花體字寫著「我的第一支來福槍」。美國擁槍家庭達43%，接近一半人口，擁槍從兒童抓起，「我的第一支來福槍」——迷你來福槍——讓你家娃不會輸在起跑線上。

美國槍支銷售的市場規律，跟中國的商品房市場一樣，都是越限購越緊俏。

每到偏向限槍政策的民主黨總統上台執政，都是槍支大賣、槍支製造業發展迅猛的年頭。比如從2008年奧巴馬贏得總統大選那一刻起，民間就瘋傳即將到來的新總統將對槍支銷售嚴加管控，槍支大賣幾乎是掐著表與奧巴馬當選的消息同時進行。這種市場上槍管謠言，一部分是基於政策預見，一部分純粹是槍商營銷上的煽風點火，反正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次次成功的飢餓營銷，激起美國民眾購槍熱潮。所以美國槍支協會（簡稱NRA）一直有「奧巴馬總統是最好的槍支推銷商」的說法。根據《財富》雜誌統計，截止到2015年的過去十年，美國槍支製造商的數量增加了超360%。

這兩年換成共和黨的特朗普總統執政，特朗普總統公開支持擁槍：每有校園槍擊案的慘劇發生，他就發推特提倡免費讓公立學校教師配備槍支，訓練中小學教職工射擊，拔槍保護校園安全。每次聽到他這麼說，我都覺得美國就要完蛋了，校園馬上要變成拔槍開火的修羅場了。但總統對槍支管理這種敞開供應、各取所需的寬鬆態度，卻讓美國老百姓對槍興趣不大，以致這兩年是成為美國槍支的銷售最疲軟的時期，槍支製造業也進入泡沫破碎的收縮期。話說美國槍支協會是特朗普的核心選票區，也是共和黨各級候選人的核心贊助，沒有一個共和黨議員敢得罪美國槍支協會這個影響力非常大的民間遊說組織。而美國槍支協會的主席也常常是由共和黨總統兼任，比如布希父子總統都做過多年的美國槍支協會主席。

從我居住的小鎮往康涅狄克特州西部也就是遠離海岸線的內陸方向行進，公路邊偶爾會出現射擊場的廣告，越是荒涼的鄉下，這種射擊場越多。射擊場的廣告中還包括槍支折價推銷的價碼，「羅斯352型手槍，只要349.99美元一把」，諸如此類。

我這樣的武器門外漢，對槍支的品牌、價格、口徑、功率等一無所知。唯一一次了解美國製造武器，是讀參加過越戰的作家奧布萊恩的自傳作品《隨身攜帶之物》——這是美國初中英語的必讀書目。書名「隨身攜帶之物」，是指美國越戰步兵在戰場所攜帶的槍支、彈藥以及個人物品，光是各種型號的手榴彈就多達十幾種！

有一次高中同學從南京來美國，我帶他去過康州鄉下的射擊場，對於我們這種沒有摸過槍的新手，射擊場有免費的槍支安全課程，但去之前需要預約。這種射擊場以及附屬的槍店，店主一般會招一位退休警察或者退伍軍人作合伙人。四十分鐘的槍支安全常識課，就由這些退休警察或退伍軍人教。課程包括怎麼打開槍的保險蓋，怎麼上子彈，然後是手槍射擊，每人免費打三發子彈，若想多打可以再交費請他們陪練。店裡除了賣槍，還賣各種掛槍的槍套，可以藏槍的T恤，藏小手槍用的女性秀氣的坤包，甚至還有一種背後弔帶可以把槍掛在屁股上的內褲。可見槍支市場的商機滿滿。

近兩年來美國校園槍擊案頻頻發生，電視和網路新聞的報導都大同小異——年輕的死者生前照片上陽光燦爛的笑臉，案發後校園裡抱作一團哭泣的學生，校園門外堆積如山的弔唁鮮花和絨毛熊，新聞記者都會說受害者所在的社區在療傷和治癒中……然後……然後就是下一次，下下一次……就像進射擊場時，門口的店員會說：歡迎來到槍支友好的地方。還真是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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