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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筆記(之三)——驢車「叮噹」》作者:童地軸

羊皮筏子一靠岸,黃河石林入口處便傳來叮叮噹噹的駝鈴聲,其實是「驢鈴」聲。在黃河石林的飲馬溝景區里,有一支農家驢車隊。男男女女套上自家的毛驢車,趕著騾馬,拉上南來北往的遊人穿梭在飲馬溝石林中。這便是黃河石林的另一道風景。

黃河石林是一座集地質構造、自然景觀和人文歷史於一體的綜合型地質公園,石林群、黃河、綠洲、戈壁呈現出一派獨特的景觀,與青海省尖扎縣的坎布拉有些相像,因為到過坎布拉,相對石林而言,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那來來回回穿梭在石林峽谷間的驢車隊。

牽著牲口趕著驢車的車夫,伴著叮噹的鈴聲,每天就在這峽谷溝壑中迎來送往。從碼頭到索道站每往返一次大約需要走六七公里的路程,旅遊旺季,他們每天要走四五個來回。在接送遊客的過程中,他們既是導遊又是歌手,一邊熱情介紹景點,一邊為遊客放歌。每有一批遊客走進黃河石林,便有一隊長長的騾馬驢車,每輛車上坐著三四個遊人,蹄聲「踢踢踏踏」,地面濺起陣陣塵埃,車輪徐徐駛過,「吱吱呀呀」的聲音回蕩在峽谷間,給人一種既喧嘩又寂寥的複雜時空,抬頭之間,兩邊拔地極天的黃褐色石林壁壘有一種原始的蒼涼和深沉。偶有一串野性而騷情的西北民歌在森森壁壘的峽谷間響起,盪起一種遠古的蕭瑟與悲愴,彷彿這歌喉背負著厚重的黃河文化,更背負著古老的東方文明發祥之源。

坐著驢車,深入黃河石林十里長峽,百態千姿,崖壑裂隙,奇峰絕壁,多層次的地質構造,浸透著奇、雄、險、幽的原始風貌,呈現出粗獷雄渾、樸拙敦厚的西部風韻。

在交流中,車夫小夥子告訴我他們這些車夫都來自黃河邊的龍灣村。順著小夥子手指的方向,回眸的瞬間,只見黃河在這裡奇蹟般地繞出了一個塞上江南——老龍灣。兩岸黃色的山樑,褐色的河水,只有河州有一片綠野蔥蔥的沃土,那就是龍灣村所在地。依山傍水的龍灣村,阡陌縱橫,整齊的田地里,果樹林立。與黃河兩岸蕭瑟的景色形成鮮明的對比,格外顯得生機勃勃。對岸的山樑上,22個彎道的盤山公路清晰可見,黃河汩汩向前,龍灣村炊煙裊裊。

「我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清晨就來到景區的碼頭邊等待第一批遊人。每跑一趟車90元,景區管理委員會要抽取一定的管理費。」小夥子有些無奈的樣子,「不過,相比過去在外打工,收入高多了。村裡的人有劃羊皮筏子的,有做農家樂的,有賣土特產的,逐漸過上了好日子了」。「你們看,前面是『觀音打坐』。其實黃河石林是在 四百萬年的日月更替中,形成各種不同色澤且奇異造型的峰林。」小夥子邊介紹邊「駕,駕」地趕著車。驢車吱吱呀呀地向前滾動著。「屈原問天」、「木蘭遠征」、「月下情侶」、「十里屏風」「天橋古道」、「一線天」等形態各異、千奇百怪的石柱石筍石林景觀在我們的眼前展開,拉長,在我們的身後逝去。

看著這來來往往的驢車,一種久違了的自由與安詳俘獲了我。對驢車的記憶來自兒時小學校園的一次批鬥會,會上批鬥的是幾個趕驢車的人。當時鄉村時髦的運輸方式就是毛驢拉車。這幾個車夫不在家好好務農種田,拉起了驢車。他們從鄉里的供銷社把棉花、糧食等運輸到能通汽車的地方,賺取運輸費。記得當時批鬥他們的理由是,不好好學大寨,「小板車,毛驢帶,一天賺個七八塊,哪有心思學大寨。」自那以後,驢車,便給我留下了永恆的記憶,覺得拉驢車就是不幹好事。

對驢車開始有好感是我上中學時,學校離家有段路,每天上學和放學,如果能碰上一個驢車,我們都好開心。車夫見到我們這些上學的孩子,只要是空車或拉的東西不多,總是讓我們上車坐一陣,少了徒步的辛苦,我們一路有說有笑,便到了學校。奇怪的是,在哪裡拐彎,走哪條路,毛驢好像全知道,不用主人煩神,甚至有時候主人在車上呼呼大睡,毛驢也能安全穩妥地回到家中。所以,這些年無論到哪,無論乘坐什麼樣的交通工具,每當看到驢車,我就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和快樂!

「我們龍灣村,雖然偏僻、閉塞,但是我們這裡的人熱情好客。我們有村裡自產的蘋果、梨、大紅棗、玉米等,你們到村裡吃飯,這些都可以免費品嘗。你們可以吃到土雞、手抓羊肉等山野風味及農家各種小吃。」小夥子滔滔不絕介紹起他們的村莊來。時不時,隨著小夥子的手勢和音調,驢還偶爾回頭看看屁股後面車上的遊客。那七分溫潤三分犀利、給人一種堅定感的眼神讓我想起了劉亮程先生的《一個人的村莊》《驢車上的龜茲》等著作,他的那種毛驢觀與眼前這頭毛驢的眼神是如此的吻合,再次讓我動容。「毛驢是有生命的,幹完一天活,回來拴在院子裡面,當家人進進出出的時候,毛驢的眼睛在看,毛驢的呼吸在感應,毛驢的耳朵在聽,這樣一個有生命的東西一下從生活中消失的時候,好多人會不舍,好多人會挽留……我們人類的生活,或者人的生活,在被這些許許多多的生命的眼睛看見的時候,才是真實的,才是可信的,才不是荒謬的……」

返回的時候,小夥子不停地向我們介紹著,「你到我們龍灣村,可以隨意地敲開一戶院落的門,在院子休憩、喝茶,吃我們農家飯,主人可以跟你講他說不盡的黃河。我們村即使全家人都下地了,院門都會虛掩,房門洞開,我們從不擔心是否有盜賊來……」我十分相信小夥子的話,就在不遠的黃河對面,那濃蔭密布的一片綠野,一定會讓人從城市的一切拘謹和客套之中擺脫出來。清風裹挾著田野的氣息,古老水車提灌的水聲,月色籠罩下的黃河綠洲會引發人無限的懷想。

小夥子的一席話讓我陷入了沉思,我在想,像驢車一樣緩慢而寧靜的時光,已經離我們十分遙遠了。黃河石林,這裡的人和物,給我一種夢中邂逅的錯愕和欣喜。我又想到了劉亮程,「我走了那麼多地方,讀了那麼多書,思考了那麼多事情,到頭來我的想法和那個坐在街邊打盹的老人一模一樣。你看他一動不動,就到達了我一輩子要到達的地方。而我,還在半路上呢。」

驢車悠悠,我們坐在車上,看著小夥子厚實的背影,聽著驢蹄踢踏踢踏的韻律,著實有一種時光的穿越感。就在這驢車吱呀的光陰中,我們走完了石林景區。回到了黃河羊皮筏子上,岸邊石林中傳來樸素而飽含歷史滄桑的《黃河船夫曲》……

「我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哎,

九十九道灣上,

九十九隻船哎,

九十九隻船上,

九十九根竿哎,

九十九個那艄公嗬呦來把船來搬……」

圖為本文作者童地軸

作者簡介:童地軸,英國IATEFL國際年會訪問學者,菲律賓聖卡洛斯大學訪問學者,中國作家協會、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安徽省文藝評論家協會理事,安徽省旅遊學會常務理事,安徽省文化產業研究會理事。出版中英文著作10餘部,在國內外報刊發表各類文字600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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