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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我在自行車之城騎車和丟車的日子

撰文/西門媚,作家

我驚訝地發現,咦,扶著自行車把,左腳一踩在車蹬上,身體本能地就靠向車座,右腿自然地一抬,熟練地跨上了自行車,毫不費勁,車子「自行」起來。二十年沒騎過車了,一點沒生疏,就像走路吃飯一樣,不需要思考,身體就能自行其事。

曾經,自行車是我們生活中多麼密不可分的內容。

寫作「食光機」系列文章的時候,我同時開始著手畫一系列插圖。就開始回想,從上世紀七十年代到現在,各個時代的典型場景。

提到八、九十年代,自然就想起了自行車。

那個時代,最典型的城市畫面,就是上下班時,一輛接一輛,橫向能排到街中心的自行車群。

那時,汽車很少。街道上的汽車主要是公交車,有些線路包括電車,還有運貨的卡車,偶有小汽車,小汽車也都姓「公」,沒有私家車。

普通人最重要的代步工具就是自行車。

但自行車普及,也是八十年代中後期的事了。之前,自行車還是一種寶貴財富。因為,那是有錢也買不來的物品。

我記得,我家裡擁有的第一輛自行車,大約是1984年前後吧。單位每年會領到一些票證,電視機票、自行車票,等等。憑票才能購買這些高級的東西。票是稀少的,遠遠不夠分給全體職工的家庭。分配權和分配術,是領導崇高地位的一個體現。

經過跟同事私下調濟、交易等等,我家總算拿到了票,買到了自行車。因為我哥吵著想要騎車上學,已經很久了。

我擁有第一輛自行車,是在1986年。那時,自行車票還沒最後消失,但不用自行車票也能買到車了。不僅如此,自行車的選擇也變多了。

自行車的牌子還是鳳凰、永久,但顏色和款式多起來了,不再是黑色的男式車一統天下。

我的第一輛自行車,是白底上有漸變的紫色,前面沒有橫杠,24圈,是一輛相當時尚的女式車。

這輛拉風的車,我騎了好幾年,從中學到大學,有一天,它忽然丟了。

那已經是九十年代。這輛車也不算新了,但由於它鮮明的顏色,在一堆以黑色為主的車裡,仍是相當打眼。學生宿舍外的車棚里,有一個早上,我去取車的時候,它消失了。

我疑惑起來,我明明昨晚還騎了車,我難道是停錯地方了?我走遍整個車棚,我心存僥倖地,又去了其它車棚,想像自己也許昨晚回來的時候,犯了糊塗,停到別的地方去了。

這種困惑、奔走、懊惱,後來常常出現。因為,在九十年代,我丟了好些輛自行車。

我才知道,在學校里丟車,是個常態。

有一次同寢室的女生,丟了車,全寢室的發動,各守一個校門,沒多久就把丟的車找回來了。是一個外校的學生,他正準備把車騎回去。

傳說,那時都是跨校偷車,女生如果丟了車,男朋友就去另外的學校偷一輛回來。

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大家都把自行車的外觀搞得又臟又舊,很難騎的樣子。同時,還多加一兩把鎖,可能的話,還用軟鎖把車就近鎖在樹榦、欄杆上。

好友把她已經淘汰的舊車借給我,20圈的,十分矮小,騎在車上,感覺像坐在一個小板凳上。

這輛舊車堅持到畢業。離開校園,這輛車也丟了。那時沒想到,社會上丟車,比學校里更嚴重。車無論新舊好壞,都會丟。

接著騎我哥的舊車,他到外地工作去了。車是男式的,前面一個橫杠,我很快就能把腳抬得高高地,從前面上車。

這輛車丟了之後,我積攢工資,買了一輛很喜歡的新車。藍綠色的,輕盈的,像賽車一樣的款式。我很愛惜它,回住處總是會扛上樓,扛進房間。

但總會有一個不留神,車還是丟了。

我準備向惡勢力低頭:買舊車。

那時的成都,有幾個龐大的二手自行車市場。有的顯得正規些,比如白天的會府市場,有的顯得更像黑市,比如清晨和傍晚的九眼橋橋邊。

九十年代,丟車已經是這個城市的痼疾。城市也有好多相對應的手段,比如,每輛自行車要上一個車牌,車牌的號碼還要用鋼印打在座墊下方的金屬主幹上,車主還要辦一個車證,上面有照片有身份證號碼。我們在會府買的二手車,就是這樣的「證照齊全」。

但我心裡一直嘀咕,我懷疑我買的有證的,能夠過戶的二手車,都是失竊的黑車。雖然不知道這個產業鏈如何構成,如何運作,但是在這個自行車失竅成風的時代,會有人轉讓自己的二手車嗎?

二手車買來,最長半年,最短一個月,就會再度失竊。

每逢這時,我就會陷入「良心拷問」。我是不是已經成了這個龐大的黑色鏈條的一環?但我也不願再買新車,因為知道,新車也會很快丟失,給地下黑市增添新的材料。

現代人有個慣例,回溯往昔,總會說彼時人情美好。估計都不記得這些事情了。

這黑色鏈條,讓我既憤怒慚愧,又無能為力。我不僅會自我懷疑,也會懷疑這個世界,覺得人人都是沉默的共謀。

有位熟人跟我炫耀,他有特別的門路,五十塊錢買到相當高級的山地車,還是合法的。那是相關部門收繳的車。並不是贓車,而是停的地方不對。那時街上常看到一景,執法部門開著卡車到街上,把停放位置不對的車,一輛輛地扛上卡車,拉到某個固定的地方。有的人知道自己的車是被沒收了,找到那個處罰點,找到了自己的車,交了罰款,可以取回車。沒人認領的車,就會進入特別的拍賣流程,有門路的人才會得到。

1997年年末,自行車又丟了。我當時租住在一個看起來管理得不錯的小區。平時進出都是一個有門衛的小門。頭一天我上夜班,把車停進小區的時候很晚,第二天一大早要出門,發現車不在了。去問門衛,門衛表示不知道。

我像往常一樣在小區里停放自行車的幾處跑來跑去,仔細回想昨晚停車的細節,懷疑自己是不是忘記把車騎回來了。車確定是丟了。

我在路邊發了會兒愣,決心不再騎車。

這樣一想,心情反而好了起來。我逃脫了那個看不見的黑色怪圈。我雖然沒有能力打破它,但至少,我能擺脫它。我不願被它欺騙,也不願與它共謀。

差不多是同步的,自行車之城的圖景慢慢也在消逝,騎自行車的人越來越少,停車點和修車點都變少了,汽車多了起來,電動自行車多了起來。

直到共享單車出現,自行車才回到我的生活。二十年已經過去。

據說,天府新區那邊,早上上班的時候,騎車的年輕人匯入公路,密密麻麻,行人無法從人行道穿過。我沒親眼見到,聽起來,這有點像八九十年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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