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蹤書香 文脈不斷
明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載:「今海內書凡聚之地有四,燕市也,金陵也,閶闔也,臨安也。」說的雖然是明代的事情,但亦基本上概括出了明清以來我國書肆分布的大致情形:即北京、南京、蘇州、浙江等地,既為經濟發達之地,亦是書肆繁榮之所。
肇始槐市
在中國,書至少已有三千五百年以上的發展歷史,至西漢末期,中國最早的圖書貿易市場「槐市」已經在長安成型。之所以被稱為這麼個好聽的名字,是因為公元4年,長安太學近旁出現了包括買賣書籍在內的綜合性貿易集市場。因為它露天座落在綠葉陰濃的槐樹林中,故稱為「槐市」。每逢初一、十五,太學生多會於此,「各持其郡所出貨物及經傳書籍,笙磐樂器,相與買賣,雍容揖讓,或議論槐下」。槐市興於西漢末期,王莽政權崩潰後,戰亂中太學解散,槐市隨之消失。
然而,槐市消失,可不意味著圖書市場的消失,在以後的歲月里,它以書肆、書林、書鋪、書棚、書堂、書屋等名稱,一直活躍在中國人的生活中。至宋代以後,統稱為書坊;到乾隆年間,叫做書店;發展到中國近代史上,直到新中國成立之前,書店統稱為書局。
書肆繁榮
作為古今典籍的聚散地,雅俗文化的傳播體,這些以買賣書為主體的書肆,猶如橋樑,聯繫著難以計數的文人學者、藏書家、書生及其書賈等形形色色的人物,承載著文明資源與學術薪火的積聚與傳送。書店的繁榮或凋零,折射著社會經濟與時代文化的盛衰變幻,而書肆的分布遷移,則又與該地區的經濟條件、文化水準及其印刷技術等諸多因素息息相關。明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載:「今海內書凡聚之地有四,燕市也,金陵也,閶闔也,臨安也。」說的雖然是明代的事情,但亦基本上概括出了明清以來我國書肆分布的大致情形:即北京、南京、蘇州、浙江等地,既為經濟發達之地,亦是書肆繁榮之所。
在民國孫殿起所著的《琉璃廠書肆三記》載,截止於1940年左右,北京僅琉璃廠一帶,書店多達220餘家;六朝古都南京,乃明代最為重要的刻書中心之一,僅民間書坊就有富春堂、世德堂、文林閣等57家;若再加上官刻機構和刻書私家,其數量便更可觀了。難怪孔尚任在《桃花扇·逮杜》載明末南京書商、二酉堂主人蔡益所語亦云:「天下書籍之富,無過俺金陵;這金陵書鋪之多,無過俺三山街;這三山街書客之大,無過俺蔡益所」;作為明清時期全國的經濟文化樞紐、刻書藏書中心,僅道光年間,小小一座蘇州城,竟有書肆65家。康熙十年,蘇州還成立了書業公所———崇德書院;至於江浙一帶,是明清藏書家、藏書樓尤為集中的地區。清末四大藏書樓:山東聊城楊氏海源閣、杭州丁氏八千卷樓、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湖州陸氏皕宋樓,其中浙東浙西地區佔了一半。此外,該地區的造紙業、刻書業也十分發達,已形成了不少專業的刻書、印書鄉鎮,在中國古代印刷史上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在如此豐厚的典籍文化背景下,浙東浙西書肆的繁榮自亦是不言而喻的。當然,少不了還要提到後來居上,並迅速崛起為中國近代書業中心與支柱的上海。晚清以還,憑藉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空前開放的人文政策,上海成為遠東地區的金融與商業中心,繁榮的經濟又催開了文化事業、特別是出版事業的發展之花。當時一些名聞全國的大出版機構,如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申報館、開明書店、世界書局等,大多集中在上海。
如此繁盛的書肆市場,作為那個時代的讀者,是什麼感受呢?用黃裳在《西泠訪書記》中的句子,或許就可以綜述了。他說:「白居易的名句『未能拋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照我的意思,除了西湖的一半之外,那另一半值得勾留的應該就是杭州的舊書了。」
十年勝景
如同荼靡開到花事了,以上這些民營書肆,經過解放戰爭、公私合營、再經「文化大革命」,幾乎消失殆盡,「新華書店」一統江山。近半個世紀,那裡成為中國大陸惟一可以購買書的地方。直到1993年前後,廣東、江西、福建、湖北、遼寧、北京等地相繼出現了個體書店張掛「新華書店」店招,以新華書店名義「非法販賣盜版圖書及非法出版物」的事件。這次事件,以「新華書店」最終註冊商標成功為結論,但也意味著個體書店從此掙脫「新華書店」的樊籠,自由蓬勃生長。
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中國出版產值的年均增長率長期保持在10%~20%,有時甚至高達30%~50%,這在當代世界出版業中極為罕見。到上個世紀90年代中後期,中國出版業的年增長率回落到8%~10%,基本與國民經濟增長同步。但即使如此,在世界出版業中,亦屬高增長。相應地,獨立書店進入到民國以後的又一個黃金時代。
以北京的「萬聖書園」、上海國權路一帶的書店群、廣州博爾赫斯書店等為代表,這些獨立書店大都建在發達城市的金融商圈、高等院校以及文化場所周圍。隨著時代的變化,它們共同的經營理念是:大都不刻意推薦暢銷書,而是強調人文精神,追求時尚與深度的統一。店裡的書籍涵蓋較廣,從兩性文化研究到人文思想名著,從推理小說到嚴肅的翻譯作品,都有所涉及。此外,多種國內外原版雜誌亦成為某些書店的重要特色。在書籍的選擇方面,獨立書店大都堅持「內外兼修」的原則:內容上的思想性和裝幀設計上的美感缺一不可。這些書店大都集圖書、音樂、設計、創意、藝品、畫廊、講座、咖啡為一體,擺放著很多帶有時間沉澱感的器物:泛黃的毛筆字帖、未乾透的墨跡、余香未散的茶具,有些年頭的工藝品和生活器具……「美」是其最大的特色,書是其重心與靈魂。走進這些各具情態的獨立書店,彷彿來到精緻典雅的個人書房:純木打造的書架和桌椅泛著棕黃的柔光,綿軟的布面沙發在青綠枝葉旁更增溫馨……它們是時尚與古韻氤氳的棲居地,是喧囂中取靜的心靈歸所。它們是書店,但又絕不僅僅是書店,對於一座城市來說,它們更是一種生活方式、一段成長記憶。
這些逐漸成為城市文化地標的獨立書店,緩緩影響著城市文化的建構與發展,引來越來越多中青年白領和文人高知的青睞。
網路時代
某種程度上講,獨立書店的數量、品質多多少少能反映一個城市的文明程度。
然而,曾經風光一時的北京「風入松」、上海「季風書店」乃至全國最大的民營連鎖書店「光合作用」相繼關門,在網購和電子書的衝擊下,以悲壯的結局退出市場,無不讓人痛惜。現在很多讀者進書店只看書,然後回家從網上買。網購不但便宜且便捷,網店送書到家,實體書店就成了網店免費的展台。實體書店的衰敗,似在情理之中。
但是,應該看到,一切精神文化都是需要物態載體的。書店,就是書的載體,亦或是讀書人的載體。一個好的獨立書店的存在對於一座城市來說,更多是文化指標性意義,雖然其能提供的文化空間往往是小眾的,但維繫了城市文化生態的豐富性,所以這些書店的未來出路備受關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希望借鑒歐美等國家對實體書店的低稅率或者零稅率做法,制定對國內實體書店減免稅賦的政策法規,加大了對實體書店的財政支持力度,但願此舉能讓風雨飄搖中的獨立書店,有一個復甦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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