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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訪俄講做官:死多少人也別影響皇帝心情

1896年5月,俄羅斯最末一個沙皇——年輕的尼古拉二世要舉行加冕典禮。加冕典禮的籌備工作在一年之前,即1895年3月就開始進行了,並且成立了由年輕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叔父、莫斯科省省長謝爾蓋大公爵任總指揮,由宮廷大臣沃隆佐夫·達什科夫、宮廷副大臣弗雷德里克斯和首席典禮官馮德·帕連擔任副總指揮的籌備委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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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高級別的籌備隊伍,十四個月的籌備時間,再加充足的經費,應該說各方面的準備都是很充分的。地點定在莫斯科當時皇宮在聖·彼得堡,時間定在1896年5月6日至5月26日,共三周。內容有廣場閱兵,有群臣朝拜,有上千人的舞會,有上萬人的皇家宴請……僅節目單就有五十多頁紙,各種活動應有盡有,可謂形式多樣,豐富多彩。而且對各項活動的細節都做了具體安排,比如如何給跟隨皇上從彼得堡到莫斯科的軍官發放給養;每項活動貴賓幾點幾分到位、皇帝夫婦幾點幾分到達;哪項活動用哪些樂隊、演奏哪些頌歌、幾點幾分開始演奏等等,都一一做了明文規定。

「但是,只有一個小小的細節除外。」作家卡斯維諾夫後來寫道,「那就是預定於5月18日在霍頓卡廣場舉行的分發皇帝陛下饋贈點心的遊藝大會。在諸多文件中,對日程表上這一活動的其他細節,比如所有前來參加慶賀的外國使團下午兩點在位於霍頓卡廣場的御用廳集合,霍頓卡廣場的慶祝音樂由大音樂家薩福諾夫指揮的大交響樂團負責等等,都有明確安排,但對前來領賞的百姓如何組織、皇上贈品怎樣分發,卻隻字未提。」

毛病恰恰出在這一被「遺漏」的「細節」上。後來的許多資料和書籍都對那天的情況作了詳細記載和描述。據司法大臣穆拉維約夫過後寫的一份內部報告,「5月18日天快亮時,霍頓卡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五十萬人以上。」而又有不少資料不同意他的觀點,說「不會有任何準確的統計數字,至少有一百萬人,甚至有一百五十萬之多。」

托爾斯泰就曾多次寫到過這個黑色的日子。據他說,從頭天傍晚,來霍頓卡的人就已經川流不息,在通往廣場的各條道路上人群不絕如縷。「來的不完全是老百姓,在那紛沓若潮的人群中還可以看到商賈、甚至貴族,像二十三歲的公爵夫人里納·戈利岑娜——好奇心把她吸引到霍頓卡和工人葉梅利揚·亞戈德科夫站在一起後來幸虧他救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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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爾基也寫到過一個叫克利姆·薩姆金的人,那天發生的事件強烈刺激了他的神經,以致終生都不能看見大堆聚集的人群,一看見人們擁擠在一起就有一種無可名狀的、無法抑制的恐懼,渾身不停地顫抖。

莫斯科的人們都想一睹年輕沙皇的尊容,並得到新沙皇將要饋贈的禮品——一個小紙袋裡裝有一塊小圓白麵包、一節香腸、一塊蜜糖餅乾、十塊水果糖和五個核桃,另外還有一個印有新沙皇姓名第一個字母的搪瓷「加冕杯」。密密實實的人群擠在一塊基本只有一平方俄里的廣場上。據後來存入前蘇聯國家檔案館的資料描述:「從早上五點開始,人群頭上的熱氣就開始像濃霧,咫尺之間分不清面孔,甚至邊上的人們都已經汗流滿面。這時候中間的人要想擠出來已是不可能了,開始不斷傳出疲憊和虛弱的人的呻吟聲。」「快到六點鐘時,突然間像是聽到某個凶神的命令,人群開始騷動,紛紛向外擁擠,有人被踩在了腳下,發出大聲呼救,場面亂成一團。」

托爾斯泰寫到一個叫莫羅佐夫的富翁,當他被擠到一個溝壕中時,他大聲喊道,誰要能救下他的命,他給誰一萬八千盧布……托爾斯泰寫到這裡頗感困惑:「為什麼不多不少,正好要給一萬八千盧布呢?無論如何,這個時候他絕對不會是和人們開玩笑的……但主要的,多少錢都救不了他的命了……這是一個驟變,開始時大家興高采烈,就像過節,後來驟變成了一場悲劇,一些人變成了被擠死的軀體……真是太可怕了」

很多資料描述過那個慘不忍睹的場景:「被踩死和擠死的先是些老人和婦孺,後來就不管是不是老人和婦孺了……有人拼盡全力從人縫中擠出來,衣服全撕爛了,濕淋淋的,瞪著一雙凶獸般的眼睛,還沒站穩,又立即倒下去……一個倖存者躺在屍體上,隨即在他上面又倒下了幾具屍體。」「人群在成堆的被踩死的人身上擠來擁去,場地上空一片呼喊和呻吟……有幾個這樣的死者,被人群從頭頂上拋來拋去,但有更多的死者,由於擁擠,仍然夾在人縫中,人們由於恐懼,想儘力推開死屍,但無濟於事,只不過越發加劇了擁擠而已。」「屍體就像海事的罹難者,在一片也就要死去的人的呻吟和呼救聲中,一會兒在這裡,一會兒在那裡,漂浮在這個由無數變了形的面孔、無力拍動的手和緊握的拳頭所匯成的海洋上面……而麻木不仁的早晨的太陽當空照耀,從人群中冒出的熱氣,宛如祭祀中的莫洛赫莫洛赫,古代腓尼基等國宗教中的太陽神,以活燒兒童為祭品。——筆者注的香煙,裊裊升向蔚藍的天空……」以上引文轉引自《尼古拉二世之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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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近代史上最早一次也是比較有名的一次因人群擁擠造成的慘禍發生了。據沙皇政府後來公布,那天早晨共踩死、擠死一千三百八十九人。但這個數字明顯被縮小了,根據當時多家報紙的記載,比較接近的事實是死亡約四千五百到四千八百人,重傷三千多人,受傷致殘的有好幾萬人。

此事件當天上午就震動了整個莫斯科。在這麼個特殊日子發生了如此驚天慘案,當事的沙皇朝臣們不少都嚇壞了,一個個膽戰心驚手足無措,擔心著事態的發展。人們猜想很可能皇上要下令取消一切慶祝娛樂活動,皇室人員馬上離開這座正被哭聲籠罩的不幸的城市,接下來調查責任人、逮捕肇事者也在所難免。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大清帝國的特命全權大使李鴻章出現在了沙俄總理大臣維特的筆下。此時李鴻章正帶著一支龐大而豪華的侍從隊伍專程前來參加尼古拉二世的加冕典禮。

關於李鴻章的出場,維特的《回憶錄》中有很有趣的描述。

李鴻章及其隨從一行驅車抵達……他走進亭子,我趕快迎上去,還沒來及寒暄,他就通過翻譯問我:「聽說剛剛發生過一起大慘禍,傷亡了一兩千人,此事可真?」我有些不悅,他怎麼這麼冒昧,剛上來就說這不愉快的事,就回答說,「是的,實有其事,發生了這麼不幸的事情。」

李鴻章露出很關切的神色,接著向我提出一個問題:「請問,難道你們還要將這不幸事件的全部經過詳細稟報皇上嗎?」我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隨口答曰,是的,已經向皇上稟報過了。他面帶遺憾的表情,連連搖頭說:「你們這裡的官員在這些問題上太沒有經驗了,這樣的事怎能照實稟報呢?皇上一旦動怒怎麼辦?……我當直隸總督的時候,我統轄的一個省份有次發生鼠疫,一下死了好幾萬人,我們卻經常呈奏皇上,那裡一切都順遂。有次他甚至問起我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瘟疫疾病,我照舊回答說,沒有任何瘟疫,老百姓都安居樂業,稱道皇上聖明著呢。他聽了很是喜歡。」

維特繼續寫道:

這位看似威嚴、實際很和善的中國老人又作解釋般的向我開導:「皇上嘛就是皇上,幹嗎一定要讓他知道那麼多細節?我們幹嘛非要用他國家死去好幾萬人的壞消息無故給他增添煩惱呢?」 據說李鴻章一邊向維特「介紹經驗」,一邊還勸說此次慘案的責任人、首席典禮官馮德·帕連和其他沙俄朝臣「區區小事,一定放寬心些。」

只此一事,中國的總理大臣就贏得了沙俄總理大臣的好感。維特評價李鴻章不僅是一個「卓越的政治家,當時位居中國朝廷的最高職務」,而且「善體人情,樂於為人出謀劃策」。

其實,後來事態的發展,李鴻章的熱心點撥完全多餘了。沙俄朝臣也根本用不著為此慘案擔心,就像中國總督根本用不著為死去幾萬人的鼠疫擔心一樣。實際上,尼古拉二世得知消息並不比一般莫斯科市民晚,這有他當天的日記證明:「露宿在霍頓卡廣場上等待分發午餐和搪瓷杯的人群突然蜂擁到臨時建築物前,於是發生了擁擠。越擠越厲害。約有一千三百人被踩死或擠死。我在十點半鐘得悉此事……這一消息給人留下一個很討厭的印象。」

李鴻章訪俄講做官:死多少人也別影響皇帝心情

僅是「討厭」而已。據後來透露的資料,那天下午曾有很多人奉勸皇上取消法國大使蒙特貝洛晚間為他舉辦的專場舞會,萬一取消不成,他本人無論如何也不應前往。也有人提出應趕快就此事件召開—次御前會議。但尼古拉二世根本就不同意這些意見,他認為根本用不著改變原訂計劃,法國大使的專場舞會尤其不能推辭掉。

於是晚間舞會按時舉行,皇帝夫婦準時駕臨。一位西方記者對那天晚上的舞會描述道:「在各個舞廳的桌子上擺著十萬朵鮮玫瑰花,芳香撲鼻。這些鮮花是為這個晚會特意從普羅旺斯訂購來的。晚餐桌子上都是銀質餐具,這是特意從凡爾賽宮運送來的。應邀前來的七千賓客在枝形吊燈的光照下歡歌醉舞、暢飲醉樂。就在他們尋歡作樂的那幾個鐘頭,霍頓卡廣場上的救火隊員和士兵正在舉著提燈收屍,不停地忙碌著。」「成千盞枝形吊燈的光,照射在花帶上和噴泉的水珠絲上,大家都在歡樂,處處是一片幸福的歡笑聲……這群顯貴們白天看了一天的死屍,一堆堆被太陽曬著的死屍,現在在舞會上翩翩起舞,組成一個個圓圈,慢慢地往皇帝皇后跳卡德里爾舞的中心靠攏……」

親歷過此事件的美國作家羅伯特·因格爾索也寫到過他的感受:「眼望著這些加冕慶祝行列、遊藝和舞會的極度奢靡,我不禁想起那些窮困的農夫,那些疲憊的、半飢半飽的勞動者,那些被鞭子打得皮開肉綻的脊背,那些像牲畜一樣被趕往西伯利亞地獄的人群,那些身心全屬於沙皇的無知的民眾。」作家感嘆道:「不論是宏亮的鐘聲,還是號角聲,都無法蓋過民眾的呻吟聲……」

皇上有了這份好心情,對這樁震動了全世界的驚天慘案的處理也就可想而知了。典禮還沒有結束,就給這次加冕典禮的總指揮、籌委會主任、莫斯科省省長、年輕沙皇的叔公、被莫斯科百姓認為是這次慘禍元兇因而被稱為「霍頓卡公爵」的謝爾蓋頒發了一道聖旨:「對您出色的籌備和主持如此盛大的慶祝活動深表感謝」。典禮結束的第三天,即5月28日,謝爾蓋大公爵又接到一道聖旨:鑒於他在加冕典禮全過程中表現出的指揮調度能力及其功勞,他被任命兼任莫斯科軍區司令。

當然,對這「一場沉痛的災難」意思就是說,這是一場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意外的自然災害,比如像地震、洪水和暴風雪什麼的也不是沒進行一點調查和處分。那是對謝爾蓋大公爵主管下的各部門。尼古拉二世下令對「沒有及時採取疏散民眾的必要措施」的有關部門和人員要進行嚴懲。經研究,樞密院派出了以專門負責偵察大要案的偵察員凱澤爾為主的調查小組。為使調查小組認真負責而又調查準確,又委派慶典籌委會負責人、副總指揮之一、首席典禮官馮德·帕連擔任調查監督員。

調查結果當然是所有人預料之中的。首席典禮官馮德·帕連在自己對自己進行了一絲不苟的調查之後,始終沒有發現自己有任何失職的地方。他給皇上打報告說,從聖彼得堡來莫斯科的宮廷部的所有官員,當然包括他自己在內,對那天的遊藝活動僅僅負責「指揮分發皇上的禮物」,而場地秩序理應是由莫斯科警察局負責的。

莫斯科警察局長弗拉索夫斯基趕快寫報告辯解,稱「廣場上負責指揮的一直是宮廷部,遊藝活動的一切都由他們安排,包括裝禮品袋。莫斯科警察局同所有這些籌備工作毫不相干。」警察局只是「負責場地四周邊緣地方的治安,不發生事故。而四周這些地方確實一切正常。」

凱澤爾倒是寫了厚厚一沓《霍頓卡騷動事故調查記錄》,還壯著膽含混不清地提了幾個人的名字,但此文件從上交那天就封存在了謝爾蓋省長府的辦公室抽屜里,再沒有人看到過。

無論怎樣,結論最終還是做出了:莫斯科警察局局長是唯一肇事者。又有人替他求情,除了那天的遊藝活動,其他慶典活動的秩序還是維持得很好的。又協調了一段時間,最後決定給予他「撤消局長職務,發給每年三千盧布終身撫恤」的「嚴厲懲處」。

皇太后目睹過那幕慘劇,她為這次災難「深感不安,心裡牽掛著躺在醫院裡的重傷號」,讓人給送去了一些葡萄酒以示慰問。人人都知道那是宴會上喝剩下沒法處理的。尼古拉二世也說自己是「親民愛民」的,先是決定為每個遭難家庭發放一千盧布撫恤金,不過在了解到不是一千而是將近五千人時,又因「沒人提醒」「忘記」了這一成命。後來又想出個好主意,用加限制條件的辦法,把數目降到了五十至一百盧布,還規定有些家庭沒有。朝廷為此總共從國庫撥出九萬盧布,包括謝爾蓋大公爵在內的莫斯科的官員又從中弄走一萬五千盧布,說是用於支付埋葬費和其他費用。

而加冕典禮本身花費的數目是整整一個億,是那一年全俄國教育經費的兩倍。

據說,李鴻章離開後還惦念著這件事。維特還曾託人捎信給李鴻章,除對他的「介紹經驗」深表謝意外,還特意告知:「其實啥事沒有」。當然,後來這事在很多資料上都沒有記載,真實性不好考證。

到這裡文章本該結束了,不過筆者還想加上與本文主旨關係不大的一筆:那年底,向有記日記習慣的沙皇尼古拉二世在日記中寫道:「願上帝保佑,在即將來臨的1897年,能像今年一樣國泰民安,萬事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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