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退約」，中導將廢

2月1日，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在華盛頓宣布，美國將退出《中導條約》，並啟動為期180天的退約進程。緊接著， 3月4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停止履行《中導條約》的法令。《中導條約》是啥？美俄為何爭先恐後的要「退約」呢？美俄「退約」後將帶來什麼影響呢？本期《技經觀察》為您解讀其中奧妙。

一、《中導條約》的由來及主要內容

《中導條約》全稱為《蘇聯和美國消除兩國中程和中短程導彈條約》，美國與前蘇聯於1987年12月8日簽署，是冷戰這一特定歷史條件下的產物，它是20世紀80年代美蘇緩和時期簽訂的重要軍備控制協定。

條約規定，美蘇兩國無限期禁止試驗、生產、儲存、部署並銷毀射程在500-5500 公里的陸基巡航導彈和彈道導彈及相關發射裝置和支持設備。該條約當時主要針對的是蘇聯的SS-20導彈和美國的潘興-II導彈。截至1991年5月28日，美國銷毀了859枚，蘇聯銷毀了1836枚中程導彈。《中導條約》的簽署和落實緩解了歐洲的緊張局勢，在一定範圍內避免了軍備競賽，其與《核不擴散條約》和《新版削減戰略武器條約》一起，構成世界軍備控制領域的基礎性條約，為維護世界和平做出重要貢獻。

二、美俄互相指責對方「犯規」

根據條約規定，美俄雙方有權對對方導彈基地和輔助設施進行為期13年的核查，每年可以發起10-20次的核查行動。但實際上，自1988年條約開始生效，美俄雙方的「口水仗」就沒停過，都在指責對方「犯規」，試圖將其作為國家對抗的籌碼。近年來。隨著北約東擴帶來的地緣形勢的變化以及武器技術的進步，條約的適用性逐漸下降，約束力正在喪失。

讓我們看看美俄使用的「犯規」武器：

美國

「犯規1」反導靶彈

靶彈作為一種實物靶標，可以比較真實的模擬來襲導彈的目標特性。與導彈相比，靶彈僅在制導、武器部等方面有所不同，其技術水平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導彈技術水平。

美國借口反導需求，大力發展高性能中遠程靶彈以模擬朝鮮、伊朗等國中程導彈，包括三個靶彈研發以及採購計劃：「綜合靶彈計劃」、「靶彈與對抗措施計劃」、「靈活靶彈家族」。其中，「綜合靶彈計劃」中的「米諾陶2」TLV靶彈可將一個400公斤的彈頭投送到4000公里外的距離，相當於遠程彈道導彈。「靶彈與對抗措施計劃」中的戰略靶彈系統STARS/GROW使用了「北極星A3」潛射彈道導彈的發動機，其最大射程3000公里左右。

這些靶彈的射程明顯「犯規」。

「犯規2」 岸基宙斯盾

岸基宙斯盾是美國海軍宙斯盾的岸基版本，與海基不同的是，它在用途上，趨於簡單，在定位上，趨於專一。岸基宙斯盾裝配有MK-41垂直發射系統。該系統是一種通用發射系統，不僅可以發射「標準」-2防空導彈，也可以發射可攜帶核彈頭的戰斧巡航導彈，而戰斧巡航導彈最大射程可達2500公里，明顯「犯規」。

俄羅斯

「犯規1」 9M729型陸基巡航導彈

9M729陸基巡航導彈是俄羅斯「口徑」系列巡航導彈中的一種，由9M728導彈升級而來。美國通過分析認為9M729導彈可通過填充燃料使射程達到2000公里，因此「犯規」。

「犯規2」「伊斯坎德爾」M彈道導彈

「伊斯坎德爾-M」導彈是俄羅斯陸軍研製並裝備的新型巡航導彈，主要用於精確打擊敵方戰役縱深內高價值目標。該導彈於2005年開始裝備部隊，是俄羅斯陸軍最先進的戰役戰術導彈。俄羅斯給出該導彈的射程是480公里，而美國一口咬定其射程可超過500公里，屬於「犯規」武器。

美國「退約」原因

服從「大國競爭」戰略，遏制中俄發展。美國的「退約」從表面看來只是因不滿俄羅斯「犯規」，而採取的應對行為，而事實上，美國此舉是為其「大國競爭」戰略清除障礙。2017-2018年美國連續發布《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國防戰略報告》《核態勢評估報告》等多份報告，明確將國家戰略由反恐轉向大國競爭，並將中俄列為競爭對手，提出國家之間的戰略競爭是其首要關注點。因此，打壓中俄的發展將成為其未來主要的戰略目標。

在軍事方面，隨著精確制導技術的迅速發展，陸基中程導彈的速度、突防及精確打擊能力大幅提升，且部署成本較低，戰略價值凸顯。當前美國正在積極研製新型反導系統，提升防禦能力，但受限於《中導條約》，其導彈防禦範圍大幅下降。其次，中俄在武器裝備攻防兩端發展迅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美國的攻防能力。在防禦方面，中國擁有技術先進、數量眾多的中程導彈，俄羅斯擁有S-400和S-500等先進的導彈防禦系統，這大幅增強了中俄的反區域/拒止能力，削弱了美國遠程攻擊能力；在攻擊方面，中俄正加緊推進武器現代化進程，中國擁有攻擊範圍覆蓋全面的東風系列陸基導彈，而俄羅斯則在2018年初公布了七款先進武器，其中兩款目前已開始戰鬥值班，這對於追求絕對安全的美國構成了一定威脅。

在外交方面，美俄在地緣政治領域的矛盾尖銳。美國在羅馬尼亞等國部署的反導系統令俄羅斯寢食難安，這使得雙方的地緣政治矛盾不斷激化，並已成為結構性矛盾。特朗普在《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聲稱，俄羅斯等大國的「野心」、伊朗和朝鮮的「流氓政權」以及企圖對美國發動攻擊的國際恐怖組織，是美國面臨的3個主要挑戰。在這樣的認知下，美國選擇退出《中導條約》，力圖增強軍事優勢，以增加對俄談判籌碼。

在內政方面，特朗普在「美國優先」思想指導下，提出「軍事優先」，其在2018年8月簽署了《2019財年國防授權法案》，明確將中俄定為「對手」，並大力支持新型武器研發，以提升應對威脅能力。因此，對於限制美國軍事能力發展的《中導條約》，特朗普有充足的理由選擇退出。

俄羅斯「退約」的原因

原先，俄羅斯曾經主張「退約」，理由是冷戰結束以後，其實力已經大不如前，條約的約束對俄羅斯不公平，且俄羅斯認為美國沒有遵守條約規定，其主要目的是要對美國形成戰略威懾。在此次「退約」談判中俄羅斯十分不希望條約被瓦解，因為條約在限制俄羅斯的同時也對美國有較大的限制。同時，由於經濟問題，俄羅斯近年來的軍費大幅下調，這對其武器研發、裝備造成較大影響。綜合考量，俄羅斯認為維持現狀才是最好的選擇，因此此次俄羅斯選擇「退約」實際上是被動的選擇。

三、美俄「退約」後帶來的影響

（一）「解放美國的雙手」，恢復並提升

其戰略優勢

美國認為，目前中程導彈技術已迅速擴散，印度、朝鮮、韓國等國均已掌握該技術，這直接威脅到了其在亞太地區的利益，也大幅削弱了其曾經具備的戰略優勢。為改變這一局面，美國決定「退約」，以恢復中/近程導彈的研發和部署。另一方面，美國也具備快速將空/海基武器轉化為陸基裝備的能力，其空基「戰斧」巡航導彈、用於反導試驗的靶彈以及反導攔截的陸基發射裝置等都可在短時間內改裝成陸基導彈裝備。

此外，美國在新版《核態勢評估》報告中提出發展低當量核武器，其或將裝備在中程導彈上，實現核常兼備的打擊能力，這將大幅提升美國的戰略優勢。目前，美國實戰部署的核彈頭超過1500 枚，實戰部署戰略運載工具約700 件，並具備相對完善的「三位一體」核打擊能力。未來，美國或將發展中程戰術核武器，形成完備的「三位一體」核力量，繼續擴大其核武器裝備戰略優勢。

（二）實現對歐洲的進一步掌控

歐洲國家雖然不是《中導條約》的締約方，但該條約卻與歐洲國家的安全保障最為緊密相關。俄羅斯在與西方關係持續僵化的背景下，或將重啟中程導彈的研發和部署進程，這將直接威脅歐洲安全。因此，歐洲將不得不尋求美國的幫助。對於美國而言，進一步在歐洲部署導彈不僅將完善其反導體系，加強對俄羅斯的軍事威懾力度，同時也將俄羅斯與歐洲的地緣安全矛盾進一步推升，同時把歐洲牢固綁定在盟友體系之內，從而可以進一步強化對歐洲的控制。

（三）從戰略上打壓俄羅斯

目前，美國已在羅馬尼亞和波蘭部署「宙斯盾」系統，其可將莫斯科納入攻擊範圍，這對俄羅斯是巨大的威脅。未來，隨著條約的廢止，美國或將在歐洲部署更多中/短程導彈，牽扯俄羅斯的精力，在戰略競爭上佔領主動。

（四）推進印太戰略，遏制中國

美國具備通過空/海基導彈打擊中國內陸目標的能力，但需要將航母和戰機部署在西太平洋，這增加了攻擊成本和風險，且攻擊規模小。而如果能在日本、菲律賓以及中國台灣等地部署中/近程陸基導彈，將大幅增加其攻擊規模，提升響應速度，降低作戰成本，提升針對中國的綜合作戰能力。此外，美國如將導彈部署在日韓等國，也將牽扯中國外交精力，並對中國形成巨大壓力。2017年美國在韓部署「薩德」反導系統時，曾致使中韓關係跌至谷底，造成兩國極大的外交危機，國內反韓情緒高漲，對社會穩定也造成了極大影響。

此外，解除條約限制後，美國或將開始研製陸基中/近程彈道導彈及巡航導彈，並將其部署在太平洋島嶼上，提升中/近程的快速攻擊能力，將進攻戰略陣地前移。這將制約中國東海、南海等海域的海上利益，並將使中國在多個方向上面臨導彈威脅，在加劇地區軍備競賽的同時，擾亂地區和平發展環境。

綜上，全球君看來美國的「退約」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圖打破戰略環境的穩定性，并力爭在全球戰略競爭中擴大優勢，贏得主動。對此，我們需保持警惕，千萬不要被「羊皮」所欺騙。

作者簡介

張嘉毅，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國際技術經濟研究所研究三室助理研究員

研究所簡介

國際技術經濟研究所（IITE）成立於1985年11月，是隸屬於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非營利性研究機構，主要職能是研究我國經濟、科技社會發展中的重大政策性、戰略性、前瞻性問題，跟蹤和分析世界科技、經濟發展態勢，為中央和有關部委提供決策諮詢服務。「全球技術地圖」為國際技術經濟研究所官方微信賬號，致力於向公眾傳遞前沿技術資訊和科技創新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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