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畫家吳道子和《地獄變相圖》

吳道子（公元680-759年），是唐代著名畫家，中國畫史上尊稱他為畫聖，又名道玄。因為他主要從事宗教壁畫的創作，因為壁畫容易損毀，所以他留下來畫作並不多，但歷史上同時都公認他最聞名的作品是長安城趙景公寺的《地獄變相圖》。

史傳，一百多年後的晚唐時代，深諳佛法的段成式亦曾參觀趙景公寺，在南中三門東壁上親睹《地獄變》。在壁畫前，見多識廣的段成式也豎起了寒毛，《酉陽雜俎》里他做了這樣記載:「常樂坊趙景公寺，隋開皇三年置。本曰弘善寺，十八年改焉。南中三門裡東壁上，吳道玄白畫地獄變，筆力勁怒，變狀陰怪，睹之不覺毛戴。…」又詩如下:「慘淡十堵內，吳生縱狂跡。風雲將逼人，鬼神如脫壁。」當時段成式的摯友張希復亦在，張則稱:「冥獄不可視，毛戴腋流液…」

由於段成式本人信奉佛教，跟長安各寺院的高僧關係又頗佳，所以《酉陽雜俎》「寺塔記」中的記載中不乏珍聞，其中一條竟然是:「宣陽坊凈域寺…院門裡面南壁，皇甫軫畫鬼神及雕形，勢若脫。軫與吳道玄同時，吳以其藝逼已，募人殺之。」

僅僅就這一句話，就引起無數的想像和解讀，其實這是一個很簡短的故事。

唐玄宗時寧王牽頭捐資興建的趙景公寺，寺廟建成之後，寺廟的住持廣笑禪師因與吳道子是舊交，請他作畫。吳道子收了定金，但因為沒有靈感，一直沒有動筆，而寺廟方面催他很急，這時有一個叫皇甫軫的年青名畫家風頭正勁，寺廟方面說如果你再不畫就要找皇甫軫畫了。結果第二天早上，皇甫軫和街上的一個混混鬥毆，被失手殺掉了。那天晚上，僅僅五十歲的吳道子一夜白頭，完成了他一生中最巔峰的作品——《地獄變相圖》。就在萬眾拜向《地獄變》的時候，吳道子正在廣笑禪師的房中。廣笑禪師睜開眼，說:「吳生！我知道，沒有在心中下過地獄的人，是不會畫出這樣的傑作的。」

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吳道子雇兇殺人，否則吳道子就要進監獄了。但吳道子有沒有殺皇甫軫之心呢？我覺得廣笑禪師表達的正是這個意思，皇甫軫之死給吳道子帶來了巨大的罪惡感，即使吳道子沒有殺他，但這個殺人的心意和悔恨已經在《地獄變相圖》中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

跟這個故事相同的是春秋時期趙盾想刺殺晉靈公，但幾次沒有得手，他逃跑時聽說族弟趙穿派人幹掉了國君，於是他立即返回國都，繼續執政。當時的史官董狐以「趙盾弒其君」記載這件事。趙盾辯解說：「國君是趙穿所殺，憑什麼說成是我殺的？我逃亡在外，國君被殺怎麼能是我的過錯呢？」董狐回答道：「你是國家執政大臣，逃亡而沒有走出國境，回來又不懲罰兇手，弒君者不是你還會是誰？」但趙盾是不是好人呢？孔子評價他：「古之良大夫也」。

所以我們還是寧願相信，這種「吳帶當風」的風格，這樣勁怒的筆力和博大的氣勢必然是出現在這樣一個洒脫的人身上。但我們也需要知道，即使是好人在某些時候也會有殺人的衝動的，所謂善惡，不過是在我們的一念之間，正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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