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以往的年味/王澤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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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以往的年味
文/王澤珠
不知不覺的，這年已接近尾聲，因為明天，正月十五到了，確切言之，就是過元宵節。這叫法不太習慣，如兩個人手揣著手，硬說成「握個手」一樣的害臊。他們會在那晚，煮些豬肉，炒兩碟子雜菜，或包一頓餃子。當然，我家是不常包餃子的，饞涎欲滴，想吃也無望，不說為好。
時光追溯至我小的時候，那過年的日子呀，年年總愛下雪，年年就過著「白」年。那時間，生活沒現在好過，一句話，相當得窮，但生活過的每一天，都是開心的，知足的。我記得我和我們莊上的幾個小夥伴在別莊看大戲時，家裡沒錢，所以大人每次就給一毛兩毛，或最多是超不過五毛，超過五毛了，爹娘會為這個錢，吵陣兒嘴的。這樣子的話，我們都要給自己裝兩小兜炒好的小豌豆，一路上，猜豆的猜豆，喊叫的喊叫，就當大雪飛揚，也阻擋不了兒時的那股熱情。到了戲場，說是看戲，倒不怎麼愛看，盯誰誰誰家的女子，花五分錢買半截米花棍，或瞅哪裡哪裡耍猴。索然無味了，往往是遁一僻角，三五個蹴一搭，用尖石湊地畫個大框，且正中再畫接一個菱形的小框，玩什麼的「老和尚」和「小和尚」。還有一種玩法，說叫「背子兒」，這話夠土氣的，說來論去，反正那時娃娃們是忒愛玩了。隨便尋五顆同等大的小石子，彼此輪流在地上抓拾，得心應手，或絕對是不玩錢的。玩到入迷之時，大人們叫不動彈，嘴裡就罵，「今年背子，明年吃屎」，說你再「背子兒」明年就吃屎去吧。罵的人怒氣沖沖，挨罵的人嬉皮笑臉，管他那年吃屎，跬步不離，一身抹得如土豹子樣的，還當一決彼刻的輸贏。
閑嘮半晌，這或在我人生旅途之中，值得懷念的一段記憶，甚是刻骨銘心。初入塵世，不為名利所逐，不為讚譽所惑，不泛憂愁，更不在乎每一天的得與失。有黑就有亮的時候，有陰就有晴的時候。爹娘健在，自封寶貝，想逢年想過節，想在那一天里，慶幸慶幸，給自己多討些買糖果的錢。
遞嬗日月，光陰似箭。慢慢地，我已經長大成人，也自然跟別的小夥伴一樣，進了學堂，搦管學字。學多學少，先要把自己認準，免得以後融入社會了，被人騙，被人說成睜眼的大瞎子。我說的此等低俗之言，往往大多數人都這麼跟說，或曰謙言。兒女的命，註定是父母的命，兒女一敗塗地了，父母抹淚受罪。我像是我就從那之間複製出來的，我看著曾跟我一搭玩耍過的小夥伴們，個個都金榜題名了，我面天而笑，恨自己一無是處。我蝸居在生我養我的大山深處，似井底之蛙，見天小，一日攆坡涉窪，一年四季，年年如此，日子緊湊糊嘴。乞丐版的衣，我入不進塵流，我就自卑。我從來不敢想像自己的模樣，瘦如猴，少年老成，不？這叫中年老成。老成歸老成，童心未泯。大抵，我悔恨之因或在於此。
我怕見熟人，我更怕間之眾人麇集之處，也開始不喜歡過節了，尤其是過年。當我曾背一塑料袋兒給娃們買來的年貨翻山樑的時候，孑身影單，如只大馬蟹，盤行的人是腿困呀！腿困怎樣？腿困小憩吧！然後我會一屁股坐在路邊稍有平整的石頭上。我那時該怎麼想，料你也猜不透的。那我還是給你如實地說吧，我就想呀，咱家的娃娃呀，你慢慢家裡等著，爹今兒給你買了響炮，買了向日葵，買了落花生，水果蛋糕……嘿嘿，爹是那個窮年頭走來的人，都很少吃過這些好東西呢。激動地想著，於是，勾起瘦身，往返回家的路途。
回家真好，回家我就喝茶，娃娃們放響炮，放罷響炮，吃落花生，吃向日葵。可妻是個細緻人，綳著臉兒，眼一瞪，最後連塑料袋兒一併藏在櫃里，說過開年了再吃，你讓娃們急急忙忙地吃完，正月里，別人家娃娃吃著，他們吃啥？娃娃們就狡辯，一個說是一個吃得多，最小的說自己沒吃，說罷哭了……哎，總共才花了幾十元的錢么，吃完咱再買。冒言一語道出，被妻熱茬盛住。你富得淌油著，你一年可可憐憐地收那麼點莊稼，心燒的啥……你如果是當老闆的或當官的，屁事由你理吧！一頓臭罵，半晌緘口不言。我於是沉淪在深深地自詰中。我從二老默默期盼的眼神里，我誠認，我活得確實不如人。誰不希冀自己的兒女過得不好，這個道理，勿庸置疑。
兩年前，父親還在，每每過年，受點小氣什麼的，不是我的事，我只在乎，過窮年也是過一個「圓」年，人圓著。兩年後的今天，且留下母親一個，母親過得怎樣？確鑿不好，母親初一初二在堂桌前獻茶澆飯，不就是在幻念父親來了累了，吃點喝點，自己心上舒服嗎。是啊，兒親女親，總沒自己的老伴兒親。我看著母親傷心流淚的樣子，便只好勸說，愈是勸說她愈是哭出聲來，你們把你們的年過好，你先人在世時好可憐的呀……末了就是在清油燈里添油，燒幾張紙票。我一時之間，心裡跟著也悲傷起來。立刻取一柱香點燃，拿著跪地磕三個頭，再插入灰龕，算是給他老人家儘儘孝心……年啊年，「不圓」的年，沮喪的年，我怎麼對你全然沒了點點憧憬味兒。
事實如此，今年的年，比起以往，所買的東西更為隨心。臘月的二十四集有事沒去，二十八集一天買齊備。捻指算算，倒沒買些什麼。我那天是騎破摩托車捎小女兒前去的，集市上下幾趟，凍得兩腰抽得緊，捨不得出大錢，如吝嗇鬼轉世。攆這攤，攆那攤，最後討價還價，稱幾斤蘑菇，稱幾斤芹菜，到調料攤上，挑揀雜七雜八的一疙瘩，再買一筐桔子。我就把它們裝在一條大塑料袋兒里，背上慢慢走，到車前綁上貨時，發動機壞了，踏不起來。怎麼辦？修理門打烊了，修理工也走了。路上那麼多來來往往的行人，不認得呀，成了路人。也幸好，在獸醫站辦完公事的侄兒娃，隔車窗瞅見我和小女兒，才輟了下來，連人帶貨，送到家門。我那刻卻什麼也沒說，只當心頭默默謝他。做你的窮先人，但不窮情呀！
我的可憐年，我的可憐事兒，筆於此，該也易個話題的，釋懷則安。若不，再來上一大串，你們的思想里，或被我的故事感染而悒悒不樂了。
授權作者簡介：王澤珠，男，甘肅漳縣人，文學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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