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窮和尚怎麼玩轉宋朝士人圈?包括蘇軾、黃庭堅、王安石……
外離相即禪 · 內不亂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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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拿晏殊做引開篇。
北宋咸平元年,一個叫李慶孫的人進京趕考,高中探花。立馬成了當時東京汴梁城的大紅人。
多年之後,他寫詩回憶當年的美好時光:
年輕的時候,我的名字是刻在玉做的篆牌上,宣讀的榜文上的字是金子做的。
軸裝曲譜金書字,樹記花名玉篆牌。——題詩名為《富貴曲》
《富貴曲》一出,很快風行全國、傳唱大江南北。
《富貴曲》很快也傳到詩人晏殊的耳朵里。
晏殊對此嗤之以鼻:「這哪裡是什麼富貴曲,分明是乞丐曲,金啊玉啊,你是暴發戶嗎?真正的富貴曲,應該是這樣: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
還拿出了自己的那首無題詩:
油壁香車不再逢,峽雲無跡任西東。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幾日寂寥傷酒後,一番蕭瑟禁煙中。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
其實整個宋代,一直都是一個非常富貴繁榮的國度,在富庶這個層面上,無論前面的漢唐,還是後來的明清,都無法與宋媲美。
富貴,不是穿金戴銀,而是一種雅緻的格調,好整以暇的意境。
這個調性有點淡淡的哀愁,淡淡的寂寞。
宋代有個和尚,名叫惠洪。看看他的朋友圈,了解一下宋人的逼格。
01
惠洪,原姓喻,自號寂音尊者,北宋熙寧四年(1071年)出生,江西宜豐縣橋西鄉潛頭竹山裡人。
他的真名是什麼,已無從考證。
惠洪是假名,是他冒用另外一個僧人的名字。
大概是這樣子:貧困少年喻某某,十四歲父母雙亡,於是去了三峰靚禪師那裡當了童子,學習了一些知識,18歲那年,他冒用了一個惠洪和尚的名字,自此,變成了惠洪和尚。
惠洪一直居住在江西廬山歸宗寺。
黃庭堅也是江西人,一天偶遇青年惠洪,覺得此人有文采,便教了一些詩詞知識。
結果,很懂得刷流量,蹭熱度的惠洪,
和蘇軾說自己和黃庭堅是好朋友;
和秦觀說自己和蘇軾是好朋友;
和王安石說自己和蘇門四學士是好朋友;
和宰相張商英說自己和那一幫子文人都是好朋友。
朋友圈裡,鋪天蓋地都是他和這群名人的混合照。
人氣是蹭蹭蹭的暴漲。
終於,人怕出名豬怕壯。
知道他的底細的人,直接告發了他——冒用度牒之罪。
於是,紅極一時的惠洪慘遭封殺,入獄一年。
出獄之後,惠洪繼續奔走於權貴之門,主要是宰相張商英和樞密郭天信的府邸。
放不下的執念!
02
張商英
時間來到政和元年。
張商英和郭天信都被貶謫,惠洪再次被牽連入獄,旋即發配朱崖軍,就是現在的海南島。
在那裡呆了三年之後,被釋放。
從那之後,他開始寫筆記,記錄自己的一生,以及自己結交的文人士大夫的趣事和對詩詞的理解、心得和看法。
在他的筆記裡面,黃庭堅和蘇東坡是第一和第二男主角,絕大部分篇章記錄的都是他倆的行為和思想,其中也夾雜了其他人的詩詞評話之類,結集名為《冷齋夜話》。
《冷齋夜話》裡面,流傳最廣的是宰相張商英的一個段子。(大逗逼)
惠洪記錄說:
張商英喜歡寫草書。
某日,張商英突然詩興大發,來不及整理,湊手拿過一張紙,索筆疾書,龍蛇飛動。
一陣酣暢淋漓之後,將筆一甩,把詩稿交給侄子:「給我仔細謄寫清楚。」
侄子一邊謄寫,一邊仔細辨認。
由於這一次特別潦草,費了半天勁,還是有幾個字認不出來,便拿過去給張丞相看:「大人,您這幾個字是啥字啊?」
張商英拿過來,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罵道:「你早幹嘛了,現在才來問,我也不記得啦。」
03
蘇轍
蘇轍曾經被貶官高安。
附近有一個叫雲庵的和尚,居住在洞山裡。
蘇轍閑來無事的時候,常常去拜訪。
經常來往的還有一個聖壽寺的和尚,名叫聰禪師。
一天晚上,雲庵和尚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和蘇轍、聰禪師三人出城去接五祖戒禪師。
睡醒後絕的很奇怪,咋會做這麼一個夢?
不久蘇轍前來拜訪。
雲庵就和蘇轍聊起了這個事情,正說著,聰禪師也來了。
蘇轍笑著說:「聰禪師,我和雲庵和尚正說到,他夢見咱們三個聚在一起出城呢。」
聰禪師說:「我昨晚也做了一個夢,夢見咱三個出城去迎接五祖戒禪師。」
蘇轍大驚,難道這世界上真有同夢之事?
好神奇!
三人聊了一會兒,忽然有家人送來蘇東坡的一封信,說是已到奉新,旦夕可相逢。
蘇軾蘇轍兄弟感情非常深,蘇轍接到信,大喜,迫不及待地和雲庵、聰禪師三人出城,到二十里之外的建山寺等待。
不久,蘇東坡來了。
路上想的千言萬語,一見面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幾個人全都沉默無言。
雲庵打破僵局說:「來之前我們正在聊一個夢,我和聰禪師都做了同一個夢,夢見我們三人去城外迎接五祖戒禪師。」
蘇東坡驚奇地說:「我八九歲的時候,經常做一個夢,夢見自己是個和尚,在陝西奔波。
我母親說生我的時候,夢見一個僧人說要來我家寄宿,還說那個僧人高高瘦瘦的,瞎了一隻眼睛。」
雲庵和尚也很吃驚,說:「那五祖戒禪師正是陝西的和尚,高高瘦瘦的,瞎了一隻眼睛,晚年曾在高安一帶遊歷。」
大家計算了一下五祖借禪師的去世時間,恰是五十年,而蘇東坡今年正好四十九歲。
後來,蘇東坡經常和雲庵和尚通信,信中寫道:「戒和尚不識人嫌,強顏復出,真可笑矣。既是法契,可痛加磨礪,使還舊觀,不勝幸甚。」
從那以後,蘇東坡就經常穿僧衣。
04
淵材
惠洪有一個朋友叫淵材,他總是對人說,我平生有六大恨,但是不能告訴別人。
搞得別人都很好奇,一直問他是哪六大恨?
淵材故意賣關子:「我一說話,你們都說我迂腐,總是嘲笑我,所以,我不說。」
那些問他的人再三懇求,並說保證不嘲笑他。
他才說出了答案:
第一恨,鰣魚多骨,
第二恨,金橘大酸,
第三恨,蒓菜性冷,
第四恨,海棠無香,
第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詩。(曾子固就是曾鞏)
第六恨,西湖龍井不早幾天摘。
據說,曾鞏文章寫的很好,但是寫詩不行。
都是朋友,有話直說,遊戲簡單點!
05
潘大臨
黃州人潘大臨,非常擅長寫詩,常常有佳句,只是家庭貧困。
蘇軾和黃庭堅都很喜歡和他交往。
一次,臨川的謝無逸給潘大臨寫信說:最近寫了什麼好詩沒有?寄給我幾首,欣賞欣賞。
潘大臨回信說:秋天來了,秋景皆是佳句,只是俗事纏身,無暇寫詩。
只有昨天下午,躺在床上有點閒情逸緻,聽林間風雨聲,得到一佳句,趕緊寫在牆上:
滿城風雨近重陽。忽然,催房租的人來了。再也沒有了興緻,所以,只好把這一句寄給你。
這是成語「滿城風雨」的出處,出自《冷齋夜話·卷四》。
06
蘇軾
惠洪因為和蘇門四學士都很熟,所以,對他們的詩也情有獨鍾。
他發過這樣一個動態:
秦觀被貶廣東雷州,雷州乃蠻荒之鄉,瘴癘之地,詩云 :
南土四時盡熱,愁人日夜俱長。安得此身作石,一齊忘了家鄉。——《寧浦書事六首》其一
黃魯直(黃庭堅)被貶黔南,詩云:
老色日上面,歡悰日去心。今既不如昔,後當不如今。——《謫居黔南十首》之一
秦觀乃性情中人,所以到了雷州,心中不免酸楚。
黃庭堅崇尚道家,很是看得開。現在既然不如過去,那麼以後還不如現在,還是珍惜現在的幸福時光吧。
但是,他倆都不如蘇軾。
蘇軾被貶海南島,詩云:
安能相付予,過聽君誤矣。霜風掃瘴毒,冬日稍清美。平生萬事足,所欠惟一死。澹然兩無求,滑凈空棐幾。——《贈鄭清叟秀才》節選
平生萬事足,所欠惟一死,這樣的句子,只有蘇東坡才有。
「則英特邁往之氣,不受夢幻折困,可畏而仰哉!」
06
黃庭堅
黃庭堅被貶宜州之時,路經長沙,與惠洪相聚,當時,只有一艘小船,卻要乘坐黃庭堅全家十六口人。
惠洪說:「咱們去上級部門彙報一下情況,換個大船吧。」
黃庭堅說:「萬頃波濤之上,只有咱們這一艘小船,就像萬丈高樓,也不過只住一間房子,一張小床。
有什麼不一樣呢。」
07
晚年蘇軾
蘇軾晚年,被貶海南島,在那裡墾荒種地,教書育人。
後來,惠洪也被貶海南島,此時,蘇東坡已經去世多年了。
惠洪來到了當年蘇軾曾經住過的地方,見到了當年蘇軾的鄰居,是一個名叫黎氏的老婦。
黎氏說,當年蘇東坡每天都來拿一些菜回去,說著說著,還拿出了她的寶貝——蘇軾離開海南島所寫的臨別詩:
我本儋耳民,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去,譬如事遠遊。平生生死夢,三者無劣優。知君不再見,欲去且少留。我本儋耳民,寄生西蜀州!
意思是說:我原本是海南島人,只不過寄生在四川。我向北渡海,從此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了。
此情此景,我這個現代人,隔著時光之輪,也可以想像到惠洪當時看到這張紙的悲愴之情。
惠洪再看文末,有一行蘇軾寫的小字:新醞佳甚,求一具,臨行寫此詩,以折菜錢。
惠洪又來到望海亭上,看見柱子上留有蘇軾的字:貪看白鳥橫秋浦,不覺青林沒暮潮。
幾天之後,惠洪去找蘇軾的學生薑唐佐,他是海南島破天荒的舉人。
恰巧姜唐佐不在,姜媽媽在。
惠洪拉起家常,說:「您還記得蘇東坡先生嗎?」
姜媽媽說:「怎麼會不記得呢!
這個人就是愛寫詩,天天寫。常常來我家,手拿竹杖,找個凳子自己坐好,然後問我:『唐佐在家嗎?』我就說,去村子裡了,一會就回來,你等他一會。
他就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啊寫啊,寫完了,就說:『等唐佐回來,務必讓他看看啊。』」
惠洪很激動,問道:「那張紙還在嗎?」
姜媽媽說:「在的。」
說完,顫巍巍地拿出她的寶貝。
蘇軾在那上面寫著:
張睢陽生猶罵賊,嚼齒空齦;顏平原死不忘君,握拳透爪。
蘇東坡在這裡引用的是唐朝張巡和顏真卿的故事。
惠洪遙望蘇軾當年風采,想起自己一生際遇,涕淚交加,嗚咽不止。
讀完惠洪和尚穿插了各種機遇的一生,您有什麼感受呢?
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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