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淫懺悔】遲到的懺悔

1966年我畢業於師範學校，當時能讀完小學的人都極少，我已經算是「高知」了，畢業被分配到學校教書。三年後，經人介紹，我結婚了，丈夫是市裡設計院的設計師。婚後因為工作需要，丈夫長期出差在外。

剛開始我對家婆還是不錯的，我就把她接到學校里和我一起生活。後來，我偶然聽見別人在議論，說我丈夫曾經有過童養媳。我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我家婆在學校里和別的老師聊天時說的。雖然這不是一件大事，但我覺得家婆擅自把「家醜外揚」，極大傷害了我的自尊心。

因為這件事，我把她趕回了老家，然後再也不跟她聯繫了。

1973年，我的第一個兒子呱呱落地了。坐月子時，我丈夫去北京出長差，家裡只留下我和嗷嗷待哺的嬰兒。丈夫不放心，只好把當時已經70多歲的家婆叫過來，照顧我們母子倆。

哪知道家婆沒來幾天就病倒了，我當時氣壞了，來了不僅幫不上忙，還給我添麻煩。我一邊埋怨她，一邊極不情願地把她送到了醫院。

治了幾天，我家婆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那天醫生把我叫到辦公室，向我介紹病情。當時，想著在外地出差無法回家的丈夫，看著哭鬧的孩子，我越聽越煩躁，一下就無名火起，歇斯底里地對醫生喊道：「她這個病治不了了，要死就死吧，不治了！」我根本沒意識到這話多麼沒人性！只記得當時把醫生都惹怒了，她當場指責我：「你一個當老師的，怎麼這麼講話！」

我不管不顧地給家婆辦了出院手續，家婆知道出院就是等死，很不願意出院，但兒子長年在外出差，那時電話也打不了，她也沒辦法。

半年後，家婆撒手人寰了，沒等到我兒子叫她一聲奶奶。聽到家婆過世的消息時，身為母親的我心裡隱隱有了些愧疚，但這點愧疚很快就消失了。

之後，我又生了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沒了家婆這個累贅，我的小家過得其樂融融。

後來丈夫下海經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1990年我辭去公職，在家裡當全職太太。哪知道我剛辭職，丈夫就遭遇了騙局而破產，我們連房子都被法院查封。家裡之前的富裕生活，一下化為了泡影。

我原本在二中、三中上學的兩個高材生兒子，因為沒錢上學而很快輟學，後來先後患上了精神病，生活不能自理，還整天用拳頭「侍候」我。接著，我們家裡唯一的支柱——我的丈夫也因為身患癌症去世了。

丈夫沒了、兒子瘋了，我的生活陷入了別人無法想像的萬丈深淵。在又一次被兒子暴打之後，我突然想起自己那年把家婆趕出家門、以及在醫院發狠不給她治病的場景，這就是傳說中的報應嗎？想到這兒，我不寒而粟！

一晃多年過去了，母親節那天，看到大街上一對對母子相伴的溫馨場面，我黯然心傷。三十多年前，家婆剛高高興興地為兒子娶上了媳婦，我卻為了一點說不清楚的心情把她趕出了家門；三十多年前，我幸福地當上了母親，也是在那時，我的家婆因我拒絕給她治病而含恨離世。漫長的三十多年過去了，我從一個滿頭青絲的小媳婦，熬成了現在白髮蒼蒼的老太婆。歲月留給我的，不僅是世事無常的荒涼，還有一個長達三十多年的懺悔。

今年清明節，我獨自回到丈夫的老家，在家婆的墳前，上了三炷香，使勁哭了一次，我對家婆說：「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我是一個性格十分倔強的人，從不輕易低頭。但這次，我真的低了頭，我要給家婆送上這份遲到了三十多年的懺悔，我希望她在天之靈，能聽得到、感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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