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組織，以朝廷之名行江湖之事
文|高寒（讀史專欄作者）
風高月黑殺人夜，劍氣光寒十九州。
一眾面目猙獰的漢子手執鋼刀，不住的向前方追趕，離目標越來越近。倏然，枯樹上的老鴉一聲凄鳴，從樹椏間躍下一位黑衣人。
眾人看不見這黑衣人的面目，正遲疑時，黑衣人一撩腰間，現出一面銀色的腰牌。
剎那時，眾人不由得大驚失色：原來他是六扇門的人!
這是武俠片里常見的橋段，幾乎貫穿了幾代人的童年記憶。
和少林、武當、唐門、魔教這些社會門派不一樣的是，六扇門作為體制內的武林組織，一直在武俠片中的頻頻出鏡。
譬如《四大名捕》中幾位很拉風的捕頭就出自六扇門；《武林外傳》中那個對著白展堂死纏爛打的美女展紅綾，把入職六扇門作為餘生最大的奮鬥目標；甚至在2016年，由新疆籍明星迪麗熱巴參演的電視劇，以明代晚期的朝堂迷案為主線，片名直接就叫《六扇門》。
世事詭譎，人心險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六扇門。
令武林人士聞風喪膽的六扇門究竟是個什麼機構？又有著怎樣的歷史淵源？待古劍封匣，煙雨散盡，讓我們一起走進歷史中真實的六扇門。
01
公元589年，一代雄主楊堅兵發建康，滅掉最後一個割據政權南陳，完成了天下的統一。
隨後楊堅開始了行政上的革新，他打破了魏晉南北朝時代的門閥桎梏，以科舉取士。任用官員不限門第，唯才是舉，並由此制定了一套組織嚴密的中央集權制度。
這其中便有沿襲了千年的三省六部制。
三省六部制初創於隋朝，完善於唐朝，此後一直到清末，其中的三省指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六部為尚書省下屬的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每部各轄四司，共為二十四司。
在楊堅的治理下，整個帝國國泰民豐。財政充裕了，建築自然要講究氣派，為了配得上龐大的官僚運作體系，這些部門的辦公室都設計的高大莊嚴，衙門坐北朝南，唯一的出入口是位於中軸線上，處於正南方位的大門。
這些建築受律法、禮制的限制，無論級別大小，大門只能是三開間，在建築物正面的開間至兩根門柱的橫向空間為一間，每間各裝上兩扇黑漆漆的門扇，合計六扇門，因此隋代的百姓將政府的司法衙門部門統稱為：「六扇門」。
在隋代，六扇門的真的就是六扇大門，字如其名。
02
隋朝是個短命王朝，楊堅一手創辦的帝國，連同完整的政治制度都被自家親戚李淵接手了下來，並傳至其兒子李世民這裡，改元貞觀，史稱唐太宗。
雖然成了大隋的接盤俠，但在貞觀初年，李世民的日子卻並不幸福，老對手竇建德及王世充的殘餘勢力結交綠林豪強，對這個新生政權構成了潛在的威脅。
天下初安，為了招撫人心，李世民並未直接派大軍圍剿，而是密令刑部組建了一個名為「六扇門」的訓練基地，訓練軍中的精壯青年，充作朝廷鷹犬，專司暗殺、追捕的職責，並傳下口諭：三品以下官員，發現通敵者，若有實據，可行先斬後奏之權，而且這批人還分批被滲透到江湖中，實施暗殺反唐幫派頭領的職責，以助平叛。
六扇門沒有令他失望，在這個機構的參與下，貞觀之治成為封建時代帝治的巔峰時刻，而李世民也由此成為歷代帝王中最閃耀的那顆明星。
由此，六扇門不再是作為政府辦公室的代稱，而是作為皇帝眼中的殺人利器，一直遊走於江湖和朝堂之間，充作執行特殊任務的御用殺手。
這樣的設置一直伴隨著李唐王朝直至終結，卻並沒有隨著下一個朝代沿襲下去。
因為開創了宋朝的趙匡胤，雖然是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卻在管理上非常人性化。
在朝政的建設上，除了一方面加強了對武將的防範，另一方面對於文官集團，趙匡胤賦予了他們充分表達意見的自由，在相對寬鬆的社會環境下，朝廷不再設立六扇門這樣的特務機構。
因此，終宋一朝，朝堂上再無六扇門的蹤跡。
六扇門沒有了，但江湖卻依殘存著它的傳說，眾多自詡正義的俠客們，都以出自六扇門自居，但實際上，朝廷從來沒有正式給予這些人政府公務員的編製。
據說《四大名捕》的歷史背景是北宋末年，很難想像，令無數少男少女為之尖叫的英雄無情、鐵手、冷血、追命，居然來源於一個山寨組織!
03
此後，六扇門並沒有在歷史中沉淪，幾百年後，它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開創大明王朝的朱元璋來自於草根階層，出於內心對權力的極度渴望，他對國家的統治力度格外關注，作為中國最後一個漢族統治的封建王朝，明朝的政治集權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朱元璋不僅廢除了實行兩千多年的丞相制度，還設立了諸多神秘機構，譬如東廠、錦衣衛、以及消亡了幾百年的六扇門。
在這三個機構里，六扇門顯得最為神秘，在建制上它同時隸屬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由於每個機構還是沿用隋代兩扇門的建築結構，因此，六扇門的稱號又在民間興起。
六扇門的人員組成很是紛雜，既有朝廷捕快又有江湖的能人異士。為了這份事業編製，這些昔日的貓鼠們攜手合作，他們上達朝堂，下達市井，協助司法部門處理一些棘手的要案。
在職能上，錦衣衛涉及範圍最廣，東廠次之，六扇門因為常在司法部門辦案，故影響力最小。
但在民間，東廠和錦衣衛的職權僅針對官員，和百姓接觸最多的就是六扇門，因此在明朝普通人的眼裡，這絕對是一個威風八面的職業。
六扇門在明代最驚艷的一次亮相，就是利用其組織內部的武林高手、密探、捕快、神偷，查辦了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
但近些年史學家提出了一種的新觀點，魏忠賢及其黨羽被滅後，朝堂上的文官集團失去了權力掣肘，在貪腐誤國的路上越走越遠，直至十幾年後崇禎自縊煤山，延續了276年的大明國祚就此終結，這可能是自以為懲惡揚善的六扇門始料未及的。
04
儘管六扇門在明亡後再無蹤跡，但到了清代，它又以另一種形式死灰復燃了，即清世宗雍正設立的，以刺探暗殺為目的的特務機構：「粘桿處」。
究其原因，專制和獨裁必然滋生權力腐敗，而由此產生的各級階層間的不信任，又需要六扇門這樣的專制機構去監控執行，如此便形成了一個死結。
任何在黑夜裡，以陽光之名掠奪的勾當，無論善惡，無關道義，終究不會長久。
所幸，在賽先生和德先生的曙光照耀下，令人聞風喪膽的六扇門早已沒於我們的視野，成為文學影視中的傳說。
刀劍下的命運生死無常，
你口中的正義冠冕堂皇。
我背負的污衊都是虛妄，
劍入鞘中身後一片荒涼。
繼續那名為孤獨的流浪，
寂寞的笛聲悠揚，
在峽谷之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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