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智慧：梁廷燦與梁啟超

梁廷燦，字存吾，廣東新會人，梁啟超族侄。他長期擔任梁啟超的學術助手，著有《歷代名人生卒年表》《年譜考略》等。他的人生軌跡與學術研究均與梁啟超有很大關係。

擔任梁啟超的學術助手

梁廷燦之所以在歷史上留下姓名，完全是因為其族叔梁啟超。在梁啟超的家書中，廷燦是一個出現頻率非常高的名字，另外廷獻、廷煒等名字也常出現，他們當同為梁啟超同族廷字輩的子侄。梁啟超家書中第一次提到廷燦，是在1913年。當時梁啟超因寫《張遷碑》，梁廷燦幫著在紙張上打格子（《與仲弟書》1913年5月27日）。此時梁廷燦大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故可從事斯役。而在此之前梁廷燦的人生履歷，我們則一概不知。

1915年12月，袁世凱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而稱帝，梁啟超、蔡鍔等人秘謀發動護國運動。1916年春，梁啟超秘密離京南下，5月中旬途經香港，預先令梁廷燦在香港相候，之後將他帶往北京，做自己的秘書。原本梁啟超想要帶往北京的是梁廷獻，然而因故未果，後經梁啟超長女梁思順提議，由梁廷燦代替（《與思順書》1916年2月28日、《與仲弟書》1916年5月中旬）。

1918年初，梁啟超計劃游歐，並於同年12月28日啟程，至1920年3月5日方歸抵上海。游歐期間，梁啟超將隨時隨地的觀察和感想記錄成文，後以《歐遊心影錄》為名出版，是反映梁啟超晚年思想變化的一本重要著作。梁啟超出遊之前，先於1918年9月安排梁廷燦留在塘沽學藝，這應當是他預先安置好梁廷燦，以為自己的出遊做準備（《與仲弟書》1918年9月24日）。至於梁廷燦所學之藝為何，現已不詳。

梁啟超歸國後，梁廷燦繼續在他身邊承擔抄寫等雜役。其間，與梁廷燦同樣在梁啟超家任職的梁廷煒，因犯錯而被遣回鄉。此事令任公「怒極且傷心之極，數年久無胃病，近忽複發」（《與思順書》1921年6月24日、7月22日）。1925年9月，梁啟超就聘清華國學研究院導師，並搬到清華園駐院指導。梁廷燦一併被清華國學院聘為梁啟超的助教。工作內容與之前沒有多大變化，還是擔任梁啟超的秘書。當時梁廷燦正在廣東辦事，受軍閥混戰影響，北上的交通斷絕，所以他遲至該年11月才入職。

梁啟超在清華國學院任職期間，同時於1926年春兼任京師圖書館館長一職，1927年8月，開始領編《中國圖書大辭典》，梁廷燦亦參與工作，並「在彼領津貼若干」（《與仲弟書》1927年7月2日）。1927年開始，梁啟超就時斷時續地生病，終在1928年6月辭去了清華國學院的教職，專心回天津養病。梁廷燦亦一同去職，復歸天津任梁啟超的私人書記。1929年1月，梁啟超因病逝世，梁廷燦也痛失依憑。此後，梁廷燦大約轉到國立北平圖書館（今國家圖書館）工作，並於當年作《年譜考略》，分載於《國立北平圖書館月刊》1929年第3卷第1、2、3、4、5期。

梁廷燦在任梁啟超私人書記期間，主要負責為梁啟超收集資料、謄抄文稿、代回信札，按照梁啟超的指示編撰圖書，以及在京津兩地傳送物件等工作。梁啟超在家書中多次表達了對梁廷燦的倚重，如稱「我正在趕功課，離不開我的書房和廷燦」（《與順兒書》1924年4月2日），「他是我身邊離不開的人」（《與思順書》1928年6月23日）等。

梁啟超逝世之後，家人遵照其遺囑，將他的全部藏書及若干墨跡、未刊稿、信札等均捐贈給了北平圖書館。梁廷燦與爨汝僖、范騰端、楊維新代表北平圖書館，赴天津點收梁啟超藏書，並編目。1930年10月，商務印書館出版了梁廷燦的《歷代名人生卒年表》一書，此書是考訂歷代名人生卒年的專著，書前弁有梁啟超作於1927年4月的序言，當為梁廷燦任梁啟超秘書時，在其指導下完成的著作。

直到1932年，梁廷燦依舊在北平圖書館工作，曾於是年4月12日，作《〈書畫書錄解題〉跋》。但此後他的生活軌跡就不得其詳了。現在所知，是1935年前後，梁廷燦已經轉任中山大學圖書館工作。1935年8月28日，謝國楨過訪，當時梁廷燦正因腿上生瘡，在廣州家中休養（《謝國楨全集》第七冊《兩粵紀游》）。梁廷燦為何離開北平而回到家鄉的圖書館工作，現已很難詳考。他過世的具體時間，現在也尚待考證，洪謙在1944年元旦寫的《維也納學派哲學》序言中說，「梁任公、梁廷燦二先生，十年前不是作者的恩師就是畏友，也都成了歷史中的人了」。可知梁廷燦在1944年之前已經逝世。屈指推算，當時梁廷燦才到中年，得年不永，不免令人嘆惋。

編著目錄年譜類工具書

據目前所知，梁廷燦的學術著作有以下三種：《年譜考略》，1929年發表；《歷代名人生卒年表》，上海商務印書館1930年初版；《〈書畫書錄解題〉跋》，寫作於1932年，此文是因當時北平圖書館刊刻余紹宋的《書畫書錄解題》而作。另外，1928年，梁廷燦還選輯有《宋詞三種》一冊，由國立北平圖書館出版。

可以看出，梁廷燦的學術成果，主要是目錄年譜類的學術工具書。這也與他長期為梁啟超收集資料，並且後來主要在圖書館工作的人生履歷相符。其中《〈書畫書錄解題〉跋》僅為不足千字的短制，略述余紹宋與梁啟超的交誼及《書畫書錄解題》一書的體例，故應為隨手之作。能夠代表梁廷燦學術水準的著作，還當是《年譜考略》和《歷代名人生卒年表》二種。

《歷代名人生卒年表》編成於1927年5月16日，此時梁廷燦任清華國學院助教。該書以錢大昕的《疑年錄》、吳修的《續疑年錄》等書為基礎，收錄上自孔子，下至梁廷燦當時，「稍有著述行事足為世人可觀感」者，共五千餘人，備載其姓名、字型大小、籍貫、生年、卒年、歲數，共六項，並且標識了公曆換算後的生卒年。每人一縱欄，檢索十分便利。他在此書序言中稱「竭一年之力，始克告成」。梁廷燦言下之意殊自以為遲，但我們已經驚異這樣一部大著作編纂之速了，從中也能看出他的學養之厚和用力之勤。該書出版後，潘光旦（署名「大可」）在1934年的《華年》雜誌第3卷第18期上予以介紹，稱其「粲然大備」。時至今日，該書作為工具書的應用價值也並未降低，2002年北京圖書館出版社重新將其影印出版，即是明證。

《年譜考略》，是梁廷燦的第二種學術著作，同樣是一篇工具性的著述，其內容是對歷代年譜的考訂和描述。這篇長文，分5期連載於1929年的《國立北平圖書館月刊》第3卷上，共考述了780部年譜的具體情況，上起周公、孔子，下至清代，基本按照著者、版本、譜主三大內容來敘述，既有對著者姓名、籍貫、與譜主關係等的說明，也有對年譜版本、內容的簡要描述，少數年譜還有對其重要學術價值的提示，另外是對譜主的姓名、字型大小、籍貫、生卒年月、年壽等的具體說明。其目的當同樣是為研究者治學提供檢索的方便。

梁廷燦之所以年紀不大就跟著族叔外出謀食，當與其家境並不富裕有關。並且在梁啟超家書中，常有為其謀劃職事、分發錢款的記載。而他所接受的教育，大概也不會太完整，可能是當時常見的私塾和新式學堂之類。此後的教育，主要來自於梁啟超的言傳身教。在這樣一位博學多才的大學者身邊工作和學習，也是梁廷燦的一種幸運。因此他的主要學術著作，也可以看作是他在梁啟超指導下完成的課業。

縱觀梁廷燦的一生，與其族叔梁啟超密不可分。其現在為人所詳知的生活軌跡，即為梁啟超提攜其北上任職的階段。而對於其早年及晚年這兩個與梁啟超關係不大的階段，現在均不得其詳。司馬遷曾說：「伯夷、叔齊雖賢，得夫子而名益彰。顏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史記·伯夷列傳》）梁啟超之於梁廷燦也是如此。從梁廷燦一生的行跡及其從事的工作來看，他是一個涉獵廣泛，且對傳統學問有通徹了解之人，否則也無法勝任為博學多才的梁啟超收集寫作資料的工作，也不會被梁啟超如此倚重。另外，他也應當是一位樸素本分之人，因為淺躁之輩也難以擔任如此瑣細繁雜的工作，這也可以從他編撰《歷代名人生卒年表》這一枯燥辛苦的工作中看出來。可惜，這樣一位先賢，沒有給我們留下更多的詳細資料，讓後人增進對他的了解。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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