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氣質，中國職場女性臉上看不見了

不論劇情多夢幻，我們還是要醒著。

（一）紐約的王姬

中國熒幕上第一張鮮明的職場女性臉，是王姬。

她開著一輛紅色的車上班，穿紅色的大衣外套或者其他顏色的西裝，穿高跟鞋盤頭髮，化妝，身上很香。1993年，國人心目中的職場女性就是她這樣。

這個形象來自當年萬人空巷的一部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王姬飾演中餐廳老闆阿春，後來投資了王起明（姜文）置辦的服裝廠，靠做實業在紐約站穩腳跟。

阿春的身上混合著中國女人的睿智和西方女性的開放，也展示著90年代對職場女性的解讀和想像：洋氣、精明、強勢、獨立。

她一定是會打扮的。懂美，也會營造美。王姬在片中的穿搭非常時髦，無論何時都擦著精緻的口紅。

職場關係里，她果斷。職員偷拿錢櫃的錢，直接對他說不用幹了。男職員對她說，「你太無情無義了！」「講這話的應該是我。」她翻他一眼。如果非要留下來也可以，自作自受，到廚房去干累活。

當老闆，她有架勢。王起明，一個懷抱著音樂家理想來美國的男人，被介紹到這店裡賺生活費。他太傲，先批評了店裡的音樂，再輕蔑洗碗工的工作，阿春看不上，要教訓他。他沒錢付酒錢，那就押手錶也沒用，阿春說，「你給我打工還。」

這架勢也不是裝腔作勢，她是腦子裡真有見識。

律師是什麼？「一群不拿刀的強盜。」她說。

銀行又是什麼？「有出息的人從銀行里借錢，沒出息的人往銀行里存錢。」

人情和金錢她分得倍清。王起明借錢創業，對她也有意，灌迷魂湯。「你是我見過最最最漂亮的女人。」

「不要在借錢的時候這樣露骨的恭維你的債權人。」她像聰明的狐狸。

談不上真知灼見，總歸小有閱歷。這來源她的腦袋裡建設著嚴肅的生存法則。「你不害人就等著別人來害你，你不要抱著中國人的傳統觀念。這是美國。」

後來她跟王起明在一起，既是戀人，也是事業的合作夥伴。她欣賞他的聰明和銳氣，他需要她的精明和犀利，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需要個女人點醒他：

「啟明，你比以前成熟多了，但你沒以前可愛了。你比過去有承受力度，但沒有過去的銳氣了。」

在他不認可女兒的選擇，放言要去殺了那個男人時，給他當頭一棒：

「你以為你愛你女兒，實際上你是愛你自己。你愛她可讓她覺得不舒服，人家會被你這種愛嚇走。你永遠希望寧寧按照你所想的去做，但你從沒關注過寧寧是怎麼想的。」

這時的熒幕已然懂得體現，女人最性感的部分，其實是大腦。

可事業和愛情攪在一起，怎麼分？初期，王起明拉著她的手，同居吧。她就說過了， 「我不能把愛情和金錢混為一談。」

後來王起明賺翻，要像金絲雀一樣養活她，她的話又擲地有聲。

愛和錢面前，她執行著精緻的利己主義。但生活里，她已經完成了物質和精神層次上的雙重獨立。這些話如今反覆地說，1993年就如此生動地呈現在熒屏之上了。

她不愛他嗎？當然愛，只是愛情絕非全部。愛情和婚姻之外，她還有廣闊的生長空間。

「我以前經常做夢。怕忽然有一天醒來你離開了我。但是現在我們彼此已經誰也不怕失去對方，我們已經不再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人，變成了一對相濡以沫的朋友。」

1993年，王姬飽含了國人對職場女性的期待：強大、獨立、忠於自我。

（二）港女

港女是熒幕上職業氣息最濃厚的一類角色。想到香港女生，就想到打理順滑的中長發和職業套裝。想到宣萱、陳慧珊、關詠荷。

她們堅硬、瀟洒、平凡卻閃耀。隨便拿出一個來，都魅力非凡。

《陀槍師姐》里的娥姐（關詠荷），在警局裡做文職，但把一份簡單的工作做得風生水起。

排值班表呢，她會照顧每個人的習慣。

電腦突然當機，她也能靠記憶力背誦號碼。

還在工作之餘堅持組織大家買彩票，享受著自己的工作又和同事們打成一片。

對於新來的女警陳三元，她誇她好拚命。她自己以前也是按「帶槍女警」培訓的，但婚後享受著老公的照料，覺得當小女人最幸福，就做了更穩妥的文職。直到有一天，她成了失婚婦女。

娥姐發現自己一事業沒前景，二不會做家事，最重要的是賺的錢供不起孩子，沒法獨立生活。她沒消沉，撿起荒廢十年的基本功，再度申請去做「帶槍女警」。

槍不會打，就用壓水噴壺找感覺。

俯卧撐做不下去，就一遍遍練。

此時她的身邊也沒出現任何金手指的男主，頂多小生告訴她開槍的要訣。一年培訓過後，她成為了合格的帶槍女警，開始在辦案里衝鋒陷陣。

能根據上級的命令去扮演妓女，也能跟搭檔打配合抓捕嫌疑人。不怕苦、不怕累，有理想，她變成了一位智勇雙全的女警官。

那段被丈夫背叛的昏暗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也因為在職業上的出色，她也成了兒子心裡令人驕傲的好媽媽。

港女非常自信、自尊，就像片頭曲里唱得那樣：不必裝蠢，做女人不應甘心去做花樽。決意抗拒把姿色拍賣，告訴你女人永遠不說敗。

在愛情里也一樣，港女都是強者，沒有小言文戀愛腦。戀愛雙方平等，不存在配不配得上、誰拯救誰的關係。

甚至劇本里女性普遍要比男生優秀，我們只愛抓賊的陳三元在警局嶄露頭角的時候，至少還有三個追求者呢！

與其他劇不同，港女的職場和生活永遠粘在一起。不論她是單身或結婚，周圍都有煙火氣。可能是媽媽的嘮叨，也可能是柴米油鹽的煩惱，但正因如此港女擁有的不僅是在職場里精明幹練的本事，生活才是她們的終極目標。簡單來說，她們更有野心。

（三）杜拉拉

「姿色中上，沒有背景，憑個人奮鬥取勝。」

時間過渡到2010年，杜拉拉是不少職場女性的自畫像。她踏實、勤奮、聰慧，也活在了內地劇里第一個「真職場」。我們曾如饑似渴地讀過那些杜拉拉以身示範的「乾貨」法則。

「薩提亞冰山理論」，人們有不同層次的自我，工作要對所有的體驗水平展開。

「個人職業生涯規劃」，杜拉拉不斷覺醒的一個層次。如果你不在乎我的需求，我又何必被你利用？

「與其花很多精力把弱項改為強項，不如把精力發揮在強項之上，會有更高的投入產出比。」

以及她親身示範的「如何對上級負責」。「在和上級建立一致性之後，研究上級主要控制的方面，找出規律後就明白事情的價值序列和輕重緩急。」

等等，杜拉拉個性不夠張揚鮮明，但很有「勵志感」。她是真正奮鬥和一步步成長的職場女性。她的成功觀很正，在接受到職場性騷擾時辭職，換公司靠實力升職；和王偉談戀愛也屬於「partner」的感覺，她受教導但不依賴。

杜拉拉是一個信號，接著熒屏上出現了更多小白女主奮鬥史。女主也開始具有小言傾向。

她們除了有主角光環外，本身還有男主角開金手指，一邊是吃頓飯就談成的合同，另一邊宣揚著女性的獨立、強大、奮鬥。我把她們稱為「失敗的杜拉拉們」。

有職場裝束，卻沒有職場狀態。

有職場語錄，卻沒有職場能力。

職場戲說白了是偶像劇內核，大部分是為了配合男女主戀愛談得更驚心動魄一點。

這樣的劇我們看了很多年，也看著女主角們從意氣風發的女性，變成柔弱善良的白蓮花。她們的稜角和銳氣越來越少，自強和獨立越來越虛無縹緲。

（四）姚晨

《都挺好》熱播，姚晨就是一張職場女性的臉。從《離婚律師》到《找到你》，她多像成長過後的杜拉拉啊，卻又比她多上許多焦慮和困境。

蘇明玉的出現，有很多意義。第一，把30來歲的女性當成了女主角。

第二，我們的女主會運籌帷幄、會口蜜腹劍、會睚眥必報還很囂張。尤其她的每一分財產，都是靠自己在社會上經營關係掙來的。

第三，蘇明玉被原生家庭拖累，個性並不算好。但就熒幕上的女性形象來說，她更健全了；終於不偶像了，接地氣了。這張很生動也能生活的職場女性面孔，熒屏上空缺了太久。

90年代的影視劇里，女性都是稜角分明的。女性的生長空間也很廣闊，從沒被戀愛或結婚禁錮過。阿春那樣強大的女性，在男人眼裡如神一般。業務精湛的港女們，也用魅力贏得事業和愛情。無論人生境遇如何，她們都始終成長、獨立、神采飛揚，忠於自我。

這樣精彩的女性角色越來越少，是影視創作的遺憾。

而之於我們，不知不覺，已經從局外人變成了局裡人。從小娃娃，變成職場女性。

不論他們編織的劇情有多夢幻，我們還是要醒著。別被生活埋汰了理想，在平凡的日子裡鬥志昂揚。就算是活成普通人吧，你還在和她們一樣帥氣地生活嗎？

圖片來源

新浪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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