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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宴會與恩古吉的廁紙

魔鬼的宴會與恩古吉的廁紙

文/康慨

本文首發於總第891期《中國新聞周刊》

《十字架上的魔鬼》是一部廣受推崇的馬克思主義政治寓言,也是一位最重要的在世的非洲作家對新殖民主義和國家腐敗毫無保留的控訴。

故事發生在獨立不久的肯亞首都內羅畢。這是「一個大都市,也是一個沒有靈魂和腐敗墮落的城市」,全民向錢看,處處以美國為榜樣,經濟挂帥,私利當先,不要信義,不講廉恥。主人公是年輕漂亮的瓦麗恩尕(音同嘎),在建築公司做文秘,因為拒絕與老闆睡覺而遭解僱。她將此事講給大學生男友後,又慘遭拋棄。房東叫來暴徒,把身無分文的女青年扔到了出租屋外。她恍恍惚惚走在首都街頭,車水馬龍,陽光耀眼,她心想「死了算了」。公共汽車飛速駛近,若非路人及時出手搭救,她早已縱身輪下。一個髒兮兮的男青年開導她,於是瓦麗恩尕講了自己的故事:如何在中學遭到富人的騙奸而懷孕,失去名聲;如何孤身一人,從老家伊烏莫羅格到首都打拚;如何連遭厄運,在一天之內丟了工作、男友和房子,重新成了一無所有的無證流民。

髒兮兮的男青年聽完瓦麗恩尕的故事,深表同情。分手時,他交給她一張請柬,邀她出席魔鬼的宴會。請柬的落款是撒旦和閻王,主辦單位是伊烏莫羅格黃金山盜賊劫匪總部。

第二天傍晚,瓦麗恩尕鬼使神差地坐上了穆瓦烏拉的三輪計程車,搖搖晃晃地駛向了伊烏莫羅格。同車的還有四位乘客:海歸男教授戛圖利亞、獨立前的反殖女戰士和如今的破產女農民瓦恩戛麗、男工人和業餘哲學家穆圖裡,以及海歸男商人姆韋雷利·瓦·穆基拉伊。

讀到這兒,如果你以為這是肯亞版的《大師和瑪加麗塔》《坎特伯雷故事》或《羊脂球》,那你就錯了。你很快就會發現,展現在你面前的是一部難得一見、如假包換、擲地有聲、絢麗奪目又生動鮮活的非洲硬核政治小說

在前往魔鬼宴會的路上,同車的工人、農民、車夫和瓦麗恩尕輪流講述著非洲人民、尤其是黑人婦女的悲慘遭遇,不時高唱反對帝國主義、資本家和白人寄生蟲的民間歌曲。作為車上唯一的知識分子,戛圖利亞也想講點什麼,可是他說起部族語來結結巴巴,只能用吉庫尤語夾雜著英國話,懷著滿腔的悲憤,談了他對帝國主義文化毀滅非洲傳統文化、麻痹百姓思想、讓黑人失去靈魂的看法。

最後開口的是商人,他不支持同車的工人、農民和知識分子的觀點。他指出,其他乘客收到的魔鬼請柬都是假的,只有他這份寫著「盛大宴會」的才是真的。假請柬之所以加上了「魔鬼」二字,多半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學生們搗的鬼,目的是就是要破壞這次本地劫匪歡迎美、英、德、法、意、瑞典、挪威、丹麥和日本盜賊的宴會。而他——有錢人姆韋雷利·瓦·穆基拉伊,正是本地盜賊的傑出代表和當代英雄,因為偷蒙拐騙才是當今社會的進步基礎,「消除偷盜和搶劫就等於扼殺現代社會的進步」。

他們憑著商人的請柬,走進形同魔窟的山洞,列席了這場盛大的宴會。但見各國盜賊濟濟一堂,交流經驗,取長補短,互相學習,共同提高,以更有效地去偷,更兇惡地去搶,腐敗到底,永不言退。與會的當地賊人本著洋人吃肉我啃骨頭的精神,熱烈歡迎總部設在紐約的國際偷盜搶劫組織派來的代表團,堅決擁護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西方資本主義,紛紛表示在基督教的引領下團結一心,誓死與那些過時的主義劃清界限。大會主持人高呼口號:「利潤滾滾萬歲!」

瓦麗恩尕和戛圖利亞走出黑暗的山洞,迎著早晨的陽光來了一段二重唱,歌頌偉大的肯亞祖國,讚美得來不易的人民解放。他們將相愛並結合。瓦麗恩尕以為自己終於得到了幸福,直到她見到公公,直到她掏出復仇的槍。

從1964年的長篇小說處女作《孩子,你別哭》到1967年的《一粒麥種》,詹姆斯·恩古吉完成了從反殖主義到法農(法國黑人思想家)式馬克思主義的進化。他隨後拋棄了基督教信仰和殖民主義者的名字「詹姆斯」,改叫土名西昂奧(一譯提安哥),並刻意與英語保持距離,轉用本族的吉庫尤語和斯瓦希里語寫作,其原因多半同我們前面提到過的那位海歸知識分子一樣:「戛圖利亞心裡明白,語言上的奴化就是思想意識的奴化,這種令人噁心的事情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十字架上的魔鬼》就是他用吉庫尤語完成的第一部小說,在肯亞監獄服刑期間寫在堅硬的廁紙上,1980年發表,兩年後作家親自譯出的英文版出版。40年後的今天,這本在世界文學史上佔有重要一席的非洲經典來到了中國。不晚不晚,再次歡迎你,恩古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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