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葦渡江、只履西歸：6個故事，了解禪宗初祖達摩祖師的傳奇一生
領取你的專屬佛卡
文 | 禪叔
在2500多年前，佛陀和摩訶迦葉尊者，留下過一段精妙絕倫的公案：
那一天，靈鷲山說法會上，佛陀坐在上首，諸大弟子、比丘們坐在下面。
大梵天王供養了佛陀一支金色的優缽羅花，佛陀拈起這支花，沉默地看著大家。
諸大弟子、比丘們都不知道佛陀想表達什麼，大家都一臉懵圈，唯有摩訶迦葉，破顏微笑。
於是佛陀當場宣布：「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
這場大會之後，佛教中最獨特、最不受拘束、最freestyle的宗派——禪宗，就此誕生。
我國歷史上，曾經出現過許多出身禪門的祖師大德，禪宗的宗風，自由洒脫，從心地上著手，契入諸佛無上妙諦。
從摩訶迦葉尊者開始，這個口耳相傳、以心印心的教授，在印度一代代流傳，傳至第28代的時候，印度出現了一位註定要以驚天智慧改變整個東土佛教的祖師——菩提達摩。
01
菩提達摩，原名菩提多羅，是南印度國的一位王子。他的父親香至王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因此從小，達摩就有機會遍覽佛經，而且天分奇高，對佛法有精闢的見解。
後來，香至王的幾個兒子為了爭奪王位，發起宮廷政變，骨肉手足互相殘殺，最後活著的只剩下置身事外的達摩一個人。
本來，王位已經鐵定是達摩的了，但宮廷的王位之爭，讓達摩感到厭倦，於是他拋下王位，離開王宮，出家學佛去了。
當時，禪宗第27代祖師般若多羅尊者在印度遊歷，弘揚佛法，達摩被般若多羅尊者的慈悲和智慧所吸引，於是拜般若多羅為師，跟著師父學禪。
在般若多羅尊者座下，達摩學法四十餘年，終於博通法道，成為全印度著名的高僧。
後來，般若多羅尊者將要圓寂，圓寂之前，達摩向師尊請問，自己傳承的佛法應該到哪裡去傳播，尊者告訴他：「你應當去震旦（中國），才能將禪宗的法脈發揚光大。但切記，一定要在死後六十七年，才是你去震旦最好的弘法時機，且到了中原，你不要住在南方，那裡的君主喜好功業，不能領悟佛理。」
達摩按照師父的囑咐，等了六十七年，然後，啟程踏上了東去中國的路途。
02
達摩輕裝簡行，駕起一葉扁舟，乘風破浪，飄洋過海，用了三年時間，歷盡艱難曲折，終於踏上中國的土地，在廣州登陸。
當時，廣州隸屬南朝地域，君主為著名的「狂熱佛粉」「崇佛皇帝」梁武帝蕭衍。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行之」，在皇帝的親自帶領下，南朝從貴族到平民，皆崇信佛教。只是彼時，大乘佛法尚未傳入東土，中國人信奉的主流，依然是追求個人解脫的小乘佛法。
梁武帝這個人，他的一生，除了打仗，開闢疆土，就是讀經、吃素、建塔造寺、度化僧眾，還編纂了盛大的佛教懺儀《梁皇寶懺》。他在位期間，佛教空前興盛，就像詩中所寫：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高僧達摩出現在佛法人氣如此之高的國家，這個秘密自然是捂不住的。廣州刺史得知後，立刻稟報金陵首都，梁武帝蕭衍見奏，立即派使臣把達摩接到京都，為其接風洗塵，以最高規格接待。
梁武帝將達摩請到南京的皇宮，自己在大殿無礙殿上，親自迎接。
皇帝與老僧相對而坐，皇帝提出了第一個問題：「朕即位以來，建寺抄經，供僧無數，功德大不？」
達摩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梁武帝，冷冷地說：「無功無德」。
梁武帝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心想：這個和尚怎麼這麼不會聊天？
梁武帝繼續在被達摩鄙視的邊緣試探：「那，依您所言，要做什麼才能有功德呢？」
達摩回答：「要領悟到本性清凈完滿無暇的聖者，才有功德，但這種人，是世所罕見的。」
這番話，憑梁武帝的智商，根本了解不了，反而聽得他腦仁疼。
然而印度高僧遠涉而來，自己作為東道主，總不至於一言不合直接掀桌吧？於是梁武帝強忍心中不滿，繼續尬聊：「那請問師父，您認為有佛的存在嗎？」
達摩繼續高冷地回答：「不好意思陛下，沒有。」
梁武帝真的是要一口老血噴出來：這…是高僧？怕不是個傻子吧？
出於對佛法僧的尊敬，梁武帝決定提起中氣，再努力最後一把：「請問師父，現在朕究竟在和誰對話？」
達摩：「鬼才知道哦~」
這下樑武帝真的按捺不住了，當場大怒，將達摩趕了出去。
真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達摩說的這四句話，句句暗含禪理機鋒，然而皇帝大人渾然不覺，四次完美錯過。此時達摩才明白，為什麼師父去世之前，告訴他到了中國，不要住在南方。
03
另一邊，達摩走後，梁武帝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可是輾轉反側也想不明白，於是將國內另一位高僧志公禪師迎請入宮，想問問達摩的這幾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皇帝：「志公大師，曾經朕問達摩大師，朕修寺院，抄寫經文，供養僧人無數，有什麼功德？而他卻說我沒有任何功德？」
志公：「大師說得沒錯。陛下，你要知道，你本來是有功德的，但是老是掛在嘴上，要人稱讚，這就是刻意貪求功德，功過相抵，也就沒有了。」
皇帝有點醒悟了，於是接著問：「朕又問他，世上有佛的存在嗎？他居然說沒有！」
志公大師回答：「達摩說得也沒錯啊！陛下，你要知道，佛的法身是無形無相的，既然您問有沒有佛，那就是心中無佛，既然陛下心中無佛，那哪裡還有佛的存在呢？」
梁武帝如夢初醒，但還是不服氣，又問：「朕還問他，當時跟朕對話的人是誰，他也說不知道！」
志公大師擊節讚歎：「未生我時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達摩大師是真正明心見性的高僧呀！」
梁武帝懊悔不已，立刻發下手諭，讓手下的官員帶著追兵恭敬禮請達摩大師回來。
可是，無礙殿上一番尬聊之後，達摩已然明白，禪宗在南朝的傳法機緣尚未成熟，要想將法脈傳承下去，只能渡江北上。
北上之前，達摩去了參拜南京城內著名的佛教聖地雨花台，當時，京城中佛法淵博的年輕僧人神光正在雨花台升座說法，神光年輕有為，深入經藏，他講的佛法，令當地民眾心悅誠服，讚歎他「神光講經，委婉動聽，地生金蓮，頑石點頭」。
那一天，神光高坐法座，講經說法，下面聽法的百姓圍了里三層外三層，大家都恭敬讚嘆不已，唯有達摩站在那裡搖頭。
當時志得意滿的神光法師發現居然有人質疑自己說的法，就下來詰問達摩：「你憑什麼搖頭？」達摩並不想跟一個晚輩爭執，於是主動讓步，離開雨花台渡江北上去了。
達摩走後，有人告訴神光：「你知道那個老僧是誰嗎？他就是進過皇宮的印度高僧達摩大師啊！」
神光一驚，立刻趕到深深的慚愧，自己居然在達摩大師面前班門弄斧，連善知識來到眼前了都渾然不覺。他立刻動身，希望能把達摩追回來。
達摩在前邊走，神光在後面緊追，一直追到長江岸。長江之上沒有渡船，也沒有橋樑，達摩不知如何渡江，這時他突然發現，江邊坐著一位老婦人，正在整理一捆蘆葦，於是他走過去，合掌致禮，請求說：「老人家，我要過江，怎奈無船，請您老人家化棵蘆葦給我，以便代步。」
老人抬起頭來，仔細地端詳達摩。見他兩隻突鼓的眼睛炯炯有神，滿臉絡腮鬍子，捲曲盤旋，身材魁梧，舉止坦然，形象端壯，儀錶非凡。老人點頭稱許，隨手抽出一根蘆葦給達摩。
達摩接過蘆葦，向老人告謝，及至江邊，他把蘆葦放在江面上，只見一朵蘆葦花，昂首高揚，五片蘆葉，平展伸開，達摩雙腳踏於蘆葦之上，飄飄然渡過了長江。
這邊神光顧不得疲勞，剛剛追上達摩，卻親眼見他踏著一根蘆葦飄然而去。神光站在江邊，慚嘆不已，呼天不靈，呼地不應，悲凄非常，只能懊悔而歸。
在神光身後，梁武帝的追兵也趕到了長江邊，但除了能遠遠地望一眼達摩一葦渡江的身影，已經做不了任何事了…
04
渡過長江的達摩，手持禪杖，信步而行，見山朝拜，遇寺坐禪。
北魏孝昌三年（公元527年），達摩遊歷了洛陽諸寺之後，來到嵩山少林寺。
這裡群山環抱，樹林茂密，山色秀麗，環境清幽，佛業興旺，達摩心想，這是一塊難得的佛門凈土，於是決心在此駐留，開宗演教，弘揚佛法。
自此以後，達摩便成為中國佛教禪宗的初祖，少林寺也被稱為中國佛教禪宗祖庭。
想當初，南北朝時期，雖然鳩摩羅什等大譯師已經翻譯出許多大乘經典，但小乘教派依然是主流，而達摩傳承的「教外別傳直指人心」的禪宗，更顯得過於前衛，不太被人接納。
自初祖達摩開始，經由歷代禪宗大德的不斷努力，從宋朝時開始，禪宗已經取代了其他宗派，成為中國佛教信仰和修持的主流，不僅出家人精通禪理，連文人騷客和平民百姓也熱衷於在茶餘飯後參話頭、說公案。
如今人們朗朗上口的一些辭彙，諸如口頭禪、吃茶去、順水推舟、當頭棒喝、家賊難防、鸚鵡學舌、拾人牙慧、油嘴滑舌…等等辭彙和成語，都來自於祖師們的公案和機鋒。
公元527年，達摩來到少林寺後山的五乳峰，在五乳峰的山洞裡隱居修行。
達摩每日除了禪坐，甚少開口講話，更不與任何人來往，餓了吃野果，渴了飲澗泉，當地人不知道老僧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壁觀婆羅門。
從公元527年到536年，達摩整整面壁了九年，至今，他坐禪的那塊石頭上，依然留有他衣物的褶皺痕迹。
達摩就那樣日復一日地面壁禪坐，兩耳不聞窗外事，就算是天崩地陷，他依然會如如不動。
但當初在長江邊企圖追達摩未遂的神光可不是這麼想的。
從達摩走後，神光為了找到達摩的去向，尋訪了無數人，終於得知他如今在少林寺後山坐禪。
一個寒冷的冬夜，神光尋到了達摩坐禪的五乳峰山洞，他恭恭敬敬地等在外面，洞內，達摩已然知道，神光來了，但他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對神光不理不睬。
整整幾個月的時間，達摩未曾和神光說過一個字，可神光依舊執拗地守在洞外，執著求法。
北方的冬天，寒冷徹骨，神光衣衫單薄，面部皮膚都已經凍得開裂出血，達摩不忍，終於起身出來，開口問道：「你在雪裡站了這麼久，到底為什麼？」
神光聞聲睜眼，雙膝跪地，還未回答，就已經淚流滿面。
自從雨花台一見之後，神光夜夜夢見無常索命，方才驚覺，自己尚未了生脫死，卻沉溺名利供養，整天講經說法，慚愧萬分。於是拋下一切，輾轉找到達摩，求問無上佛法妙諦：
「惟願和尚慈悲，開甘露門，廣度群品。」
達摩根本沒正眼看他：「你太自傲，並不是學法的料。回去吧。」
神光聞言，咬牙擦乾淚水，從雪地上站起來，抖落身上的積雪。達摩以為神光已經守不住打擊、意志潰散了，卻沒想到，神光徑直走到山洞邊，拿起砍柴的柴刀，揮手砍向自己的左臂…
神光的手臂齊肘而斷，血柱衝天，鮮血染紅了整座山上的白雪…
手起刀落時，斬斷了傲慢與怯懦，也斬斷了塵思與執著。
斷臂的神光，再一次跪拜下去：「我心不安，請求和尚，為我安心。」
達摩瞪大眼睛伸出手：「你把心拿來，我替你安！」
神光茫然不知所措：「我找不到我的心…」
達摩收回手：「那麼，我已經將你的心安好了。」
言下，疑團粉碎，神光豁然大悟。
那一晚，神光正式被達摩大師收為弟子，法名慧可，禪宗的衣缽終於後繼有人，師徒之間，心心相印。後來，達摩將自己的衣缽傳給慧可，是為禪宗二祖。
清朝時，為了紀念二祖大師斷臂求法，乾隆皇帝瞻游中嶽時，御筆撰寫「雪印心珠」匾，懸於立雪亭，以戒後生：佛法傳承，來之不易。
05
達摩將衣缽傳給慧可以後，便離開少林，去了禹門（今洛陽龍門），禪棲在千聖寺。
東魏孝靜帝天平三年，達摩圓寂，端坐而逝。達摩圓寂後，屍身按照佛教的禮儀裝殮入棺，葬在熊耳山，孝靜帝還在河南省陝縣定林寺內為他建造墓塔，以作紀念。
達摩是南北朝時期影響力最大的佛教聖者，他的圓寂，舉國悲痛，但當時，東魏使臣宋雲出使西域，久而未歸，對於達摩辭世的事一無所知。
宋雲回朝的時候，途經蔥嶺，遇見達摩一手拄著錫杖，一手掂著一隻鞋子，身穿僧衣，赤著雙腳，由東往西而來。
於是宋雲下馬禮拜：「師父你往哪裡去？」
達摩回答說：「我往西天去」。接著又說：「你回京以後，不要說見到了我，否則將有災禍。」
二人道罷，各奔東西。
回到京城，宋雲向皇帝復命交旨，順便提到了他途經蔥嶺遇見達摩回西天的事。
孝靜帝聞言大怒：「人所共知，達摩死於禹門，葬於熊耳山，造塔定林寺，你怎麼說在蔥嶺遇見了達摩，死人怎能復活？這分明是欺君騙聯，豈有此理？」說罷，便令殿角侍衛把宋雲扭出殿外，五花大綁，投入南監。
數日之後，孝靜帝親自審理宋雲欺君一案，將宋雲傳上殿以後，孝靜帝問道：「你在蔥嶺遇見達摩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要如實說來」。
宋雲說：「，陛下，臣確在蔥嶺見到了達摩，祖師光著腳，一手拄錫杖，一手提只履。僧衣隨風飄，翩翩向西行。他說回西天，不讓我吭聲，假若說出去，災禍必報應。臣覺是戲言，順便奏君主。如今從實說，句句都是真。不敢欺皇上，萬望是非分。」
孝靜帝半信半疑，於是命令打開達摩祖師的棺槨。打開棺蓋，棺內果然沒有達摩的屍身，只餘一只草鞋而已。
宋雲蒙受的不白之冤逐得平反昭雪。
時至如今，在嵩山少林寺碑廊內，仍舊留有一塊《達摩只履西歸圓碑》，上面刻有四句話：
達摩入滅太和年，熊耳山中塔廟全。
不是宋雲蔥嶺見，誰知只履去西天。
在達摩祖師圓寂600多年後，禪宗在中國發揚光大，更傳入日本、韓國、越南、歐美，讓無數眾生，得以遇見佛陀至高無上的智慧，種下解脫之種。
而追根溯源，最開始在中國的土地上點燃佛法智慧火焰的人，就是達摩這位來自印度的老僧。
正如達摩祖師詩中所言：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TAG:禪叔論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