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冬鼓的回聲
文/蔡志傑
從石碾上碾米回來，隨著母親的鑰匙插入鎖孔，鑰匙在鎖眼裡的搖動，唰啦一聲，門被打開了。父親卸下頂在肩頭的盛了米的笸籮，放在了土炕的最前角。母親則從窗戶前的石床上，收回了刀子，鐵鏟和笤帚。
丁卓爾聽到了前河灘里，一聲一聲的「哐，哐」聲相繼傳來。他的心早被那些孩子們的說笑聲，吸引著去了那裡。尤其是那冬鼓的聲音，沉悶，但悠長。更是把丁卓爾的魂，勾的不及所趨。丁卓爾覺得，冬鼓的聲音，不僅響在冰面上，穿越在冬日的溝道里。更是在空洞的冰縫之間滾動著，連接了前溝後渠。好聽得很哩！
母親早就知道丁卓爾的心思。只是，碾米那刻，不容她放口兒子玩去。老石碾太重了，十來歲的丁卓爾，在一邊推那碾上的撬棍，頂得些事了。這會兒，大人回家裡蒸米，用不到了丁卓爾。母親就放口讓丁卓爾玩去。
如作了半日碾米囚犯的丁卓爾，一聽母親放了口。如同囚犯獲釋了一般，乒乒乓乓，一路的小跑，來到前溝里。
午後的陽光還很美啊！一抹由西山投向新結冰面的陽光，反射出賊亮賊亮的光，搭在前河裡的冰灘上。
寬寬的河道里，一片兒喧囂聲。二三十個娃娃，製造出了異於往日的歡樂氣氛。玩的正是歡實的孩子們，讓冬日的河道里充盈著熱鬧的聲浪。除了藍藍，雪魚兒，沙老虎和春寧他們以外，油瓶兒老皮子也來了。
娃娃雖然多，卻沒有一個這會兒是閑著的。老皮子和陽城打那新修出的坨螺，春寧和油瓶兒溜那嚓嚓。藍藍和沙老虎滑著自己的冰車兒。沒帶任何玩具的雪魚兒，和幾個女娃兒，在一邊的石頭灘里，撿了些薄石片兒，輪流推著溜那冬魚兒。從後礆上來的黑有，凹背，則是抱起石塊兒，你一下，他一下砸著那冰鼓，聽那鼓的響。
黑有的石頭，「咚」一聲響過，他的那塊石頭，打一個旋轉，滑下冬鼓去。凹背的石頭，就又落向了那個地方，隨著「哐」一聲鈍響，石頭翻了個身子，滾下冰坡去。為聽那沉悶的鼓聲，二人此時是不遺那餘力。砸了又砸，響了又響，不時聽到的是他們的歡笑，融進夕陽西下的薄暮里。
打坨螺的，鞭梢兒發出的極是響亮的呱呱聲，冰車經過空空的冰岸，發出的聲音，則近似於那打雷的窿隆聲。溜那冬魚兒的石頭划過後，是一陣緊似一陣，連續了的噌噌噌的聲音。
冰面上的一時，說話聲，歡笑聲，各種玩法製造出的混雜聲音，攪和著，翻滾著，充斥了時間，疊滿了一個河灘。令這冬日的前河灘，歡騰不已。令那夕陽再也就此不舍離去，讓那周圍的空氣，也瘋了一般，活躍著自己。
到處都是娃娃。你來了他去。剛有些娃娃被大人喊了回去。又一批娃娃添加到了歡樂的人群里。
這樣的熱鬧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後，玩興不盡的孩子們，還是得離開冰灘，離開這給自己帶來歡悅的氛圍。回那心底本不願回的家裡面去。因為，這家喊孩子回來的吶喊剛停，那家又一聲接一聲響起來。抬頭看西山，太陽早已隱去，薄暮挾持了青嵐霧氣，把小村已經籠起來了。
極是熱鬧的河灘上，又恢復了慣常的寂然與安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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