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婦兇悍，逢年過節竟披麻戴孝，詛咒婆婆早死

文/刺蝟

古時休妻，有「七出三不出」之說。

絕非過膩了，厭了，想換新的了，走走走，打包退貨，回你的娘家去！那不行，你得有充分的理由。

據考，早在西周時候，對於婚姻解體，夫妻分手，便有明文律例，即《禮記?大戴禮》，等同於現今的《婚姻法》。其中規定：

「婦有七去：不順父母，去；無子，去；淫，去；妒，去；有惡疾，去；多言，去；盜竊，去。」

不順父母公婆，曰「逆德」；無子，曰「絕世」；淫，包括偷情劈腿出軌扯淡，曰「亂族」；妒，曰「亂家」；有惡疾，沉痾在身，「不可共粢盛（祭祀拜祖）」；多言，哈哈哈哈，多嘴多舌八卦挑事，曰「離親」；盜竊，偷盜財物，也包括拿婆家錢糧濟助娘家，曰「反義」。

以上七種，只要女子身犯其一，便可休掉，從此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啰嗦這些法規律令，條條框框，瞅著森嚴無情怪嚇人的，但若碰上打滾撒潑、棍棒家暴的硬茬，也就全成了廢紙：

想休我？哼，老娘打斷你的狗腿！

絕非妄言，披閱歷史，留名其上的悍婦、潑婦、妒婦，甚至心狠毒婦，亦不在少數。今兒個，咱不提河東獅吼，也不說賈南風李鳳娘這些婦孺皆知的主兒，只白話個荒誕不經的民間故事。

這個故事，出自清乾嘉時期的散文家、文學評論家和美食家袁枚所著《子不語》，名《城隍替人訓妻》。

說，早年，在杭州望仙橋一帶，曾有個周姓讀書人，娶了個老婆性情跋扈，潑辣無敵，是個惹不起的兇悍主兒。

有多兇悍？「數忤其姑。每歲逢佳節，著麻衣拜姑於堂，詛其死也。」

姑，婆母也。悍妻忤逆不孝，不僅常常斥責婆婆，每逢年節，還披麻戴孝去跪拜老人，詛咒她早點死。

這手法，是夠陰黑的。

按前文所述，悍妻所作所為，顯然觸犯了七出之第一條：不順父母，去。那周書生為啥不一紙休書，將其掃地出門？

原來，這周書生是個徹頭徹尾的「季常癖」，妻管嚴，生得瘦弱單薄，手無縛雞之力；加上平日里只知讀書，啥也不會，純純的書獃子一枚，壓根奈何悍妻不得。估計，他也曾動過休妻之念。彼時情形，應該是這樣的：

「翠花，你再敢嘚瑟，訓斥我娘，信不信我休了你？」

「你再嗶嗶一遍。」

「嗶嗶就嗶嗶。信不信我休了你？」

「好啊，我巴不得呢。你快寫休書，讓老娘瞧瞧。」

周書生壯膽鋪紙，伸手去拿筆。驀地，唰，一道白光閃過，頓見菜刀剁了來。

敢休老娘，我看你是沖豬借了倆膽兒吧？你用哪只爪子寫，我就剁你哪只！去牆邊跪著去，加塊搓板，今晚不準上床！

悍妻如虎，彪悍如斯，就算打死你，周書生也不敢再提休妻這茬啊。

又驚又怕，實在沒轍，周書生只得向城隍爺祈禱，保佑老母平安。可這廂祈禱得緊，媳婦那邊照舊苛責虐待婆婆，慣同家常便飯。

周書生「孝而懦」，窩窩囊囊，實在管束不了媳婦，就罵起城隍老爺來：

「我日日叩拜，供奉你香火，你卻睜眼不見，任由我媳婦胡鬧胡作。你個老傢伙，能不能做點好事，收了我那潑辣媳婦？」

至此，好戲終於開場了——

這天半夜，周書生剛剛睡著，恍恍惚惚中，夢見一差役打扮的男子走了來：「喂，別睡了，城隍老爺召喚你。」

跟隨差役，屁顛屁顛一路小跑，功夫不大，周書生便來到了城隍廟。入門下跪，搭眼瞧看，我的娘啊，端坐於前的，還真是城隍老爺！

「爾婦忤逆狀，吾豈不知？但查汝命，只一妻，無繼妻，恰有子二人。爾孝子，胡可無後，故暫寬汝婦。汝何嘵嘵！」

城隍老爺黑著臉，文縐縐開了腔。大意是說，我是城隍爺，你家那點破事，我怎能不知？可你的命不濟，這輩子註定只有她這一個媳婦。她要死了，你得耍光棍，甭指望續弦。還有，今後，她會給你生兩個兒子。自古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會成全你的孝名。娶了這麼好的媳婦，你還有啥不知足的？還天天跟我叨叨，墨跡啥？

「可是，她忒兇悍，天天打我老娘啊。」周書生辯駁回道。

城隍爺稍作思忖，問：「是誰給你們做的媒，牽的線？」

周書生說：「隔壁老王和范老二。」

城隍爺一招手，又遣差役拘來了隔壁老王和范老二，張口便罵，為啥要將悍婦匹配給一個孝子？給我往死里打。周書生見狀，急忙代為求情：「城隍大老爺啊，我求你教訓教訓我媳婦，勸惡為善，幹嗎打媒人？」

也是，跑偏了。城隍爺又一招手，命藍面惡鬼手持鐵鎖，去捉周書生的悍妻。

短短片刻，人至，跪於堂前。

接下來，城隍爺還玩了個小把戲，先用袍袖遮擋了臉面。就在悍妻抬頭剎那，遽然撤袖，臉變青靛，赤發瞠目：「呔，惡婦，猜猜我是誰？」

悍妻一見，登時肝顫。站於大堂兩旁的一眾嘍羅小鬼也跟著做戲，磨刀霍霍的，點火燒油鍋的，作勢拉鋸要鋸人的，一個個凶態畢現，猙獰至極。

敢情，這是在陰間，要將我大卸八塊，剁了砍了，油炸人肉丸子啊。如此一想，悍妻頓嚇得觳觫抖顫，魂飛魄散。

嗯，差不多了。城隍厲聲宣布完其所犯忤逆罪狀，動靜陡高：「來人吶，不，來鬼吶，把這悍婦拉下去剝皮抽筋，先放入油鍋翻炸上半個時辰！」

「城隍大老爺，饒命啊，民婦再也不敢了！」

悍妻當即匍匐卧地，哀號告饒，並指天發誓，再也不敢撒潑發飆，家暴老公，苛責婆婆了。如有違反，就讓天打雷劈我個外焦里嫩！

想到適才城隍爺說，這輩子命中注定，僅此一妻，如果油炸了，還咋做夫妻？周書生也緊忙幫著求饒，懇請城隍爺網開一面。

抗拒從嚴，坦白從寬。見悍妻真怕了，也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罪孽，城隍爺見好就收，又狠狠呵斥一頓，將小兩口都放了回去。

堪稱神異的是，第二天天亮，悍妻醒來，竟也說起了這個夢，而且和周書生所做之夢一模一樣。

看來，城隍老爺真動怒了。心念及此，悍妻不由肝顫，亦從此痛改前非，恭恭敬敬善待婆婆，與舊日判若兩人。久而久之，自也贏得了鄉里街坊的贊聲一片。沒幾年，果然生下兩個兒子。

這個《城隍替人訓妻》故事，至少說明了三個道理：

第一，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

第二，為人兒媳當行孝，盡量別苛責婆婆；家暴更是要不得；

第三，睡覺多了，難免會夢到鬼。還是少睡覺，多幹活賺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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