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毒販做朋友，拍下吸毒者最狼狽的一面

禁毒，在影視作品中是一個永恆的話題。

從《門徒》到《湄公河行動》，從黑幫片到警匪片。

這些作品表達的觀點都是毒品是人間的惡魔。

只是影視作品的虛構成分，大大削弱了毒品對人真正的摧殘。

事實上，吸毒者的生活遠比你想像的還要痛苦和墮落。

而在今天這部紀錄片中，你將看到一個真實的吸毒者、販毒者，及其背後殘忍和悲哀、同情和鄙視的現實——

《龍哥》

Using

該片導演周浩，是國內為數不多，優秀的獨立紀錄片導演之一。

他曾憑藉《棉花》、《大同》兩部作品，連續兩次拿下金馬獎最佳紀錄長片。

周浩

周浩的記錄片，多以新聞記錄的視角，切開時代環境和人物故事的兩面。

而他的鏡頭下，呈現的人也是多樣且富有代表性。

《高三》，在教育體制中的普通高中生。

《棉花》，中國製造標籤下的普通工人。

《大同》，一個城市輪迴里的拆遷市長。

紀錄片《大同》（又名：中國市長）

周浩紀錄片的尖銳性和多面性源於他十幾年的記者職業。

他的作品，自己一向都作為冷靜的旁觀者。

但這部講述吸毒者的《龍哥》，他則選擇了一個視為大忌的立場 ——朋友。

主角阿龍，人稱龍哥，是廣州一名無業遊民。

影片開頭，他一身乾淨，正在救濟流落街頭的吸毒者。

周浩是在一個聚集吸毒者的爛尾樓里認識龍哥，並成為了「朋友」。

在龍哥身邊，圍繞著小弟，頗有一派「江湖大佬」的樣子。

事實上，龍哥並不是叱吒風雲的江湖大哥。

他生活在社會底層，做的都是雞鳴狗盜之事，可以說是一個卑微到塵埃里的小人物。

周浩跟隨龍哥斷斷續續拍了三年。

即使龍哥會因為各種問題而消失，但是他總會有辦法再次聯繫到周浩。

在飯桌上，對著鏡頭，他說，雖然兩人有著戒備心，但周浩是他的朋友。

龍哥之所以願意讓周浩接近甚至拍攝自己，是因為對方几次雪中送炭。

這樣的相處，讓龍哥感受到了對方的真誠。

龍哥雖然自己吸毒，販毒，但是還是堅持一點，絕不賣給沒有吸過毒的人。

在周浩的建議下，龍哥決定戒掉毒癮，重新生活。

他還讓對方記錄下自己戒毒的全過程。

龍哥和妻子阿俊，一起住在一所廉價的旅店中。

一個房間里男男女女住滿了幾十個人，魚龍混雜。

他們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邊緣人，沒有體面或正經的工作。

有記者職業經歷的周浩，接近人挖掘素材的能力十分出色。

取得信任以後，一個名叫「小糊塗」的吸毒者還講起了自己的「光榮事迹」。

在一次買貨中，他被點水，情急之下，吞下了一袋毒品。

為了能被放出來，他還吞了一個打火機。

派出所怕出人命、擔責任，最後把他放了。

講到這時，他甚至有點眉飛色舞，頗為自豪。

沒過多久，異物被排出，他發現袋子出來了，貨竟被消化了。

一旁龍哥說這是老套路，自己就吞過七把牙刷。

在毒癮犯時，龍哥只能靠著藥物來控制。

而「小糊塗」在脆弱的意志下，選擇繼續墮落。

他偷竊，倒賣貨物，用錢繼續買著毒品。

在毒品的作用下，他感覺一切都是虛無。

沒過多久，龍哥又背著周浩開始復吸。

妻子阿俊受不了這一次次的欺騙和失望，打算離開他。

只是，當夫妻兩人都同時陷入毒品的泥潭中時，想脫身並非容易。

沒過多久，龍哥帶著阿俊一起消失了。

當夫妻倆再次出現在周浩面前時，他們比之前還要落魄。

他聲稱要送給周浩一個相機作為禮物，實則是想拿它換錢。

周浩知道是臟污，拒絕了。

龍哥卻說，這些東西是從商店裡偷的，不是從別人家偷的。

周浩再次拒絕。

龍哥倍感失望，說對方沒拿自己當朋友，以後不用再聯繫了。

可是一個月後，龍哥因為偷盜被打壞了脊椎骨。

窘迫之際，他又聯繫上了周浩，這一次是讓對方幫自己交房租。

他在周浩面前，講述著自己的遭遇，博得對方的憐憫。

周浩再一次伸出了援助之手。

當然，他本人也知道，這並不會是最後一次。

一個晚上，周浩在接到求助電話後，把龍哥從派出所里撈了出來。

龍哥留著眼淚，又開始了一系列的謊言。

他說自己吞了刀片，還不停地吐血，需要錢做手術取出來。

而事後才知道，他是抽了血，含在嘴裡吐出來的。

而這一次，開口要錢的則是妻子阿俊。

雖然她一直不說自己拿錢做什麼，但是當周浩把錢給她時，兩人的臉上顯示出來難以掩飾的喜悅。

看完整部片子，很難說是龍哥將妻子阿俊拉下水的。

其實兩人並不算夫妻，按阿俊的說法自己以前的對象什麼都有。

但最後，她還是和龍哥在一起。

兩人之間愛情的繩索，就是那個無法戒掉的毒品。

她想擺脫現狀，可是當她離開龍哥後，生活根本無法維持。

不僅次次向周浩要錢，甚至想去做小姐。

龍哥為了快速且徹底改變現狀，他決定販毒。

阿俊，最終還是離開了龍哥，選擇回家摘蘋果。

而龍哥，於2006年雲南落網，被判處死刑。

後來由於慎重死刑的政策，龍哥被免除死刑，直到2023年才能出獄。

在入獄之後，導演周浩換過十幾個手機號，但龍哥總能找到他。

十幾年間，龍哥還在監獄中給周浩打親友電話，似乎還保持著一種「朋友關係」。

《龍哥》的英文片名叫做《Using》，表達十分直接，就是利用。

剛開始，周浩似乎真的擔心龍哥，不僅慷慨解囊，而且衝進廁所，監督戒毒。

漸漸地，雙方兩人開始鬥智斗勇。

龍哥需要周浩的經濟幫助，而周浩需要用小錢敷衍龍哥，以至於完成拍攝。

直到最後，在龍哥一次次的欺騙下，鏡頭外的周浩已經無心去干擾他，只有簡單地紀錄。

對於這樣拍攝者和被拍攝者的關係，導演周浩說：

其實我是非常喜歡去利用這種關係，因為我們拍一部片子，歸根到底是在研究人。這是一個什麼性格的人？描述這個人的性格，就需要多種維度。比如說我描述龍哥，有阿俊，有其他人。這些人存在的意義就是來反襯龍哥這個人的。包括我也是一樣的，所以說我覺得這就是一個塑造人的方法。

利用這一層關係，周浩帶著攝像機，完全走進了一個吸毒者的生活。

影片只由對話構成，也缺乏故事性。

除了最後龍哥落網時，鏡頭中沒有出現過警察的身影。

但在鏡頭中，你會慢慢發現，在毒品的侵蝕下，龍哥放棄了抵抗，甘願墮落，最後徹底遠離正常的生活。

人物當下真實的狀態，才是最震撼人心的。

每個人都無法形成上帝視角。

正是因為人有這樣的缺陷，所以周浩放棄了這種「裝」的客觀，而是放下身段去記錄。

不過完全進入被拍攝者的生活，本來就是一種危險。

周浩，不僅一次次用錢「助紂為虐」，甚至在得知龍哥被抓時，也是一種矛盾的喜悅。

影片最後，龍哥翻越高牆，然後對著周浩說，給你一個完美的鏡頭。

雖然周浩不需要龍哥帶有表演性質的上鏡。

但是在他開始在周浩面前有目的的說謊時，就已經是一段「完美的表演」了。

不過，即使低下姿態拍攝的《龍哥》，也無法真正剖析人性社會的複雜。

吸毒者內心的虛無和絕望，反抗和悔恨，底層人的生存邊界以及犯罪底線。

甚至龍哥和阿俊之間的愛情，都是清晰且模糊的。

周浩說：「這就是一個平凡吸毒者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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