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小軌 選自《很感謝你能來，不遺憾你離開》

真正的放棄，便是悄然無聲的深藏。

一。

一個讀者說：「唉，小軌，我終於能來找你打卡了。」

她說：「那個男人為我畫過100張素描肖像，從初相識的一臉傲慢，到第一次忍俊不禁的一笑淡然，我以為這就是一個人的真喜歡，但他一轉身就娶了別人，婚後還要跟我曖昧，說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女人。我在結束這段關係中經歷了太多半夜哭醒，忍了十天的不再聯繫，卻被他十個字的一條信息瞬間叫醒。後來，我忍痛刪除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和所有的聊天記錄。自從不再聯繫，昨晚睡得真好。」

怎樣才算是真正放下一個人了？

我七月畢業，四月跟大學男朋友和平分手。這三個月里，寢室里的人都驚訝於我的冷靜，說我看上去簡直毫髮無傷。

一個人以後，我坐著公交車把我們一起去過的地方全走了一遍，吃早飯的時候依然會孤零零地坐在我們以前經常坐的位置，下樓打水提著暖瓶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故意假裝沒看到快步走掉。

他離校那天，把我叫到樓下，說要還我辭彙書。我呆立著接過，吞吞吐吐地問他要不要吃個散夥飯？

他點頭說好，我滿心歡喜地回到寢室什麼都不做，一心等他跟我約時間，但卻只是等來了一條他的短消息：對不起，我走了，上車了。

語氣平常地像之前每一次下了晚自習各自上樓一樣，但我知道這是最後的告別。那天我愣在床上三秒，把手機安放在一邊，號啕大哭，一寢室的人都愣住了。

後來寢室舍友跟我說，直到那天之前，她一直以為我沒愛過。分手三個月，我一直表現得極其正常，來欺騙自己已經能夠坦然接受。直到不再掩飾痛苦、不再怕人笑話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麼叫徹底地放手。

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

二。

一個女同學，跟初戀相戀八年後終於修成正果步入殿堂，但結婚不到一年就離了婚，誰也不敢問她原因。

那段日子，她每天正常上下班，晚上依然會去上華爾街商務英語課，每個月都能拿到外貿一部的業績冠軍，每個周末會去馬甸橋地下通道那兒陪流浪歌手倚著牆坐看人來人往，隔三岔五也找我們幾個聚個餐、游個泳，對感情狀況絕口不提，也從來不去說一句前夫的壞話，整個人看不出半點波瀾。

後來，她盛裝出席了前夫的婚禮，回來後說：「我前夫要是一隻『鴨』就好了。」

嚇得一桌人夾到嘴邊的肉都掉了。有人說：「你到底還是不願意他過得好吧？」

她哈哈大笑，然後哽咽說：「這樣我這輩子就有奔頭了，可以傾家蕩產夜夜找他買春度良宵。」

滿座潸然。

真正的放棄，都是悄無聲息的深藏。

不會大張旗鼓地宣布我不愛你了，不會拉黑你後祝你餘生都悲慘，不再用過去糾纏你現在的平淡，不再幻想拚命挽留就能等到你回頭是岸。

電影《驚情四百年》里有一句台詞。

「你出了城，就不要回頭。只是你哪裡忍得住，不回頭你就不知道什麼是愛。很多年後你在人群中見到相似的背影，才懂得痛哭失聲。」

失望大過希望的時候，愛還在，但不再對你有所期待。

晚上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看夜空。

想起你對著無邊夜色向我兜售全宇宙的星系，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孤獨得很圓滿，但卻再也不知道，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三。

2013年，張震和助理庄雯如結婚時，舒淇到場。

婚禮上，新娘庄雯如把捧花點名給了舒淇，還說希望她幸福。舒淇哽咽，大方接受，還新娘一個擁抱。

那天，她笑著登場，含淚離開。

電影《刺客聶隱娘》台北發布會上，張震說：「這部電影是一個男人和三個女人的愛情故事，田季安對隱娘是逝去的愛，深刻的回味。」

舒淇開玩笑反擊：「你還不是娶了別人。」

弗洛伊德說，世界上沒有所謂的玩笑，所有的玩笑都有認真的成分。

39歲的舒淇口中說出這樣一句話，誰又能了解她心中隱藏無果的心酸。

多年前，在娛樂節目《康熙來了》中的一段採訪，舒淇感慨，如果張震主動追她，她一定會答應，但後來卻傳出張震父親一句「舒淇不會是張震的另一半」。

張震娶了別人，舒淇說「雖然是戲裡頭的東西，但是有感情，應該讓他走的就是要讓他走，是對戲裡情感的一種釋放。」

黎明娶了別人，她沒去參加婚禮，也沒言過恨。她與黎明相戀七年，苦心經營卻不敢見光，無論誰問起都說自己不是黎明的女朋友，最後樂基兒登堂入室、她黯然出局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哦，原來他的戀情也並不是不可以公之於眾。

晚霞依然很美，落日依然還圓，我們共同的朋友張三依然在經歷聚少離多的悲歡，而這一切，我都不再著急拍給你看，也不再有慾望說給你聽。

四。

電影《一代宗師》里，宮二對葉問說過一句話。

「我心裡有過你，不怕說出來，喜歡人不犯法，但我也只能到喜歡為止了，我們的恩怨就像一盤棋那樣留在那裡。」

電影中，惺惺相惜的兩人打到最後，葉問（梁朝偉飾）開始打宮二的八卦掌，宮二（章子怡飾）開始打葉問的詠春拳，後來就有了那段讓人飆淚的告白。

後來，兩個人之間的情感，慢慢變成相互的成全。

過了很久，我也沒再能喜歡上誰，而你已經能牽著新歡笑得燦爛。

萊蒙托夫在《無題》中說，也許我愛的已不是你，而是對你付出的熱情。就像一座神廟，即使荒蕪，仍然是祭壇。一座雕像，即使坍塌，仍然是神。

這些年，我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因為自從不再談論你，我就學會了關心自己。

自此，表面無恙，面色如常；實則，肝膽已裂，一身內傷。

我一個人面壁，把想說給你的話說給一堵牆聽：不必對不起啊，我失去了一個不愛我的人，而你卻失去了一個愛你的人，我們扯平了。

真的不用再對我說抱歉了，說什麼虧不虧欠，計較什麼背不背叛，現在天昏地暗苦苦糾纏，將來入土為安誰又跟誰再見能見。

親愛的，愛恨不過百年，別再對我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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