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女孩因「流氓罪」獲刑兩年，法國總統親自營救，終獲正常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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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女流氓」，

驚動法國總統，鄧小平指示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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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這張老照片里的三個人，從左往右分別是舒婷、李爽、北島。

舒婷和北島大家應該都比較熟悉，中間那位梳著兩條麻花辮名叫李爽的姑娘，在今天的中國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但在某個特定的年代，她的名聲和傳奇程度要比另外兩位更勝一籌。

她的遭遇，曾經演變為中國和法國之間的一場「外交事件」，法國總統親自為她求情，鄧小平指示放人，那時的她，因為「流氓罪」已經在監獄裡待了近兩年。

「流氓罪」是我們國家1979年到1997年之間明確在刑法中的一種罪行，針對於當時國門剛剛打開，一些人受到西方思潮的影響導致私生活混亂，嚴重危害社會確立的罪名。

不管你是誰，只要被扣上了「流氓罪」，那隻能在監獄裡苦唱「鐵窗淚」。80年代的當紅小生遲志強，因為跟一些高幹子弟「聚眾淫亂」，被判「流氓罪」入獄四年，後來據他說，其實不過是一群青年男女跳貼面舞。

李爽的「流氓罪」，來自於她和一位外國男朋友的交往。

今天的中國，和外國人談戀愛、結婚都是很正常的現象，可是在80年代初，敢於這麼做的，李爽是第一人。

1980年，李爽作為一位新晉的女畫家，出現在了北京的文藝圈內。當時有許多外國藝術家、外交官也經常和文藝圈的朋友聚會，一位叫做白天祥的法國外交官，在聚會上認識了李爽。他對李爽的外貌、言談、才華一見傾心，不久後才法國駐華大使館的陽台上，向李爽表白，兩個年輕人就這樣陷入熱戀之中。

擱在今天，這是一件普通的跨國戀情，但在那時，中國人和外國人談戀愛，是一個大忌。

李爽和白天祥的戀情一公布，立即遭到了社會上巨大的壓力。1981年，李爽在去樓下見姐姐的時候，被埋伏在公寓下面的警察抓獲，經過三個月的審訊之後，李爽被以「流氓罪」判處兩年監禁，而白天祥也遭驅逐出境。

此事在當時轟動一時，因為是和外國人「耍流氓」，不少國人將李爽視為「國際女流氓」。不僅僅是在國內，「李爽事件」也在法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她的男朋友白天祥回到法國後，要求法國政府出面解救李爽，同時，法國社會各界也對李爽抱以同情，專門組織了營救李爽委員會，參與的有法國駐華大使館和駐華記者站記者，數百位藝術家和法國市民跑到中國駐法國大使館舉著標語抗議——「李爽無罪」。

1983年，法國總統密特朗訪華，特意向鄧小平轉達了釋放李爽的請求，在最高指示下，第二天李爽就走出了監獄，此時她還有一個星期就該刑滿釋放了。

2

那一年，

所有的正常都變得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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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從法國回到北京的李爽，在大街上看到中國年輕人和外國人手牽手走過，不禁感嘆，這種正常的異國戀她當時卻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

在李爽的記憶中，當一切正常的東西變得不正常，是從三歲開始的。

1960年，李爽3歲，她的父母都在「反右」運動中受到波及，父親因為「清華的右派名額不夠多」，被劃分為了「後補右派」，母親受到牽連，下放到長春。父親將她送到姥姥家撫養，從此一家人「被拆到了東西南北」。

因為父親是右派，所以子女的成分就不好，所以即便是在幼兒園，老師也是另眼對待李爽。三歲的她當時還無法完全生活自理，老師就讓她站到外面的寒風裡，說：「什麼時候你學會自己穿鞋，什麼時候再進來，資產階級也要自力更生，懂嗎」？李爽的兩隻腳就被凍得腫大，穿不進鞋，手也被凍爛了，像是開裂的胡蘿蔔。

李爽在幼兒園的經歷還算是幸運的，她聽從長春回來看她的媽媽講，那邊一個幼兒園的老師懲罰一個右派的孩子，將孩子關在地下室，後來給忘了。一周後孩子的父母來接，這才想起來，到地下室一看，孩子死了，手上、頭上都是血。

李爽在這樣不正常的幼兒園度過了幼年時期，等到她上了小學，更多不正常的現象衝擊著她少女的心靈。

那年李爽剛滿10歲，她到現在也不清楚，為什麼一夜之間，學院就變成了那個樣子。

她對這場運動第一個深刻的印象，來自一位「很美麗很苗條」的少女。這位少女身穿綠軍裝，烏黑整齊的劉海，解下皮帶，高高揚起，「像極了電影里的女英雄」，她奮力將皮帶抽向一位中年男子，他是校長，校長凄慘的叫聲，和這位少女的美麗，震撼了李爽的心靈。

李爽的家被抄了，本來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父親也早就習慣了這種打壓，反而是李爽姥爺家，因為收藏了許多古董字畫，被抄家的時候，毀了許多好東西。

「有鄭板橋的，張大千的，吳昌碩的，連康熙、乾隆、慈禧的字畫，加上唐伯虎的，一把火……我想下輩子當窮光蛋了，這樣就沒什麼好惦記的了」。姥爺被從家裡趕出來後，躺在大舅家的小房間里，向她訴說著。

一開始，姥爺和姥姥被送到了李爽家，但沒有醫生敢給老人看病，父親哀求一位老中醫：「毛主席也倡導救死扶傷」，這才勉強去看。後來，有人打了小報告，一群人衝到李爽家，命令趕快把老人轟走。

兩個老人就被送到了大兒子家，住在六平米的小雜貨間里。想當初，姥爺手上握有上百間房地產證，公私合營的時候都上交國家，如今家被抄了，只剩下給兒子住的這一間院子。結果在兒子家天天被兒媳和孫子欺負，姥姥瘋了，姥爺癱了，不久之後姥爺便去世。

3

在一個不正常的年代，

正常的人，反而變得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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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爽一直很恨舅舅一家人，但後來她原諒了他們。因為在那個不正常的年代，父子反目，夫妻告密，師徒成仇，遍地皆是，正常的人倫親情，只能是苛求。

李爽開始喜歡接觸大自然，喜歡畫畫，不管是插隊時在農村寫生，還是日後在中國青年藝術劇院做美工，她開始於藝術結下不解之緣。

她勤奮，好學，對藝術和知識的渴望，如同飢餓的人撲在麵包上。用她自己的話說：「任何事情只要禁止它，願望就會更大。當時就是這樣，我們就是不顧一切想要文化」。

改革的大門剛剛打開，北京成為了首先接觸現代西方文化的先鋒陣地。這裡聚集了中國最有才華的藝術家和知識分子。北島、舒婷、阿城、食指、曲磊磊，都是李爽經常一起交流的朋友。

七八十年代，被壓抑了許久的中國人的心靈，開始對一切現代西方文化有了極大的興趣。

人們可以讀自己喜歡的書，做自己喜歡的髮型，的確良、喇叭褲、飛機頭、蛤蟆鏡成為了一個又一個風靡中國的時尚物件。

崔健在工人體育館唱了一首「一無所有」，西方搖滾樂從此進入中國。電影《廬山戀》男女演員的羞澀一吻，讓中國人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了接吻鏡頭，既尷尬又震撼。肯德基在北京開了第一家店，人們排著長龍去體驗這個「美國快餐」，開業首日就創造了數十萬的營業額。藝術家、詩人像明星一樣被追捧，寫心靈雞湯的汪國真成為了萬千少女的偶像……

這些原本就很正常的文化產物，在那個時代，在心靈荒蕪了許久的中國人看來，是那樣的不尋常。

還沒來得及感受著這巨變，李爽就因為「流氓罪」在牢里待了兩年。出獄後，她被男友接到了法國，一下飛機，發現法國人像歡迎明星一樣歡迎她。法國電視台、報紙紛紛報道了這份「死裡逃生」的中國女孩，這讓李爽覺得很納悶，也很不喜歡被這樣關注，「像是從一個籠子被轉到另一個籠子的猴」。

初期的關注散去，李爽和丈夫開始了在法國正常的生活，兩人婚後育有兩子，李爽繼續畫畫，寫書，過著安靜的生活。

隨著中國社會的開放，李爽事件已經成為過眼煙雲，她也開始可以自由在中國和法國之間生活，辦畫展，見朋友。她一直覺得，自己並沒有那麼傳奇，只不過是和外國人談戀愛、結婚而已，如果她的事情發生在今天的中國，連一個地方報紙的新聞都算不上。

對於過去的那段回憶，一直是她的心結。她一直很討厭那個年代：因為在那個不正常的年代，正常的人，反而變得不正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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