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後傳最強父女二人組？和林沖勢同水火，梁山好漢卻遭他們無視

文：都頭鄆哥（作者原創授權）

之前筆者與大家品讀了《蕩寇志》（《水滸傳》續書，清代余萬春著）第七十六回，陳氏父女在風雲庄與雲威爺孫相會，臨行時提起要投奔劉廣，雲威便暫留住二人有話要說。今天我們繼續品讀《蕩寇志》第七十七回「皂莢林雙英戰飛衛，梁山泊群盜拒蔡京」，看看雲威與劉廣有何關聯。

情節簡介：當日雲威叫住陳氏父女，說起劉廣之事，原來雲龍已與劉廣之女劉慧娘定親，算起來雲威、陳希真也是親屬。當日雲威爺孫在關王廟設宴，雲龍親自送行，過了幾日，風會回到風雲庄，得知與陳希真錯過，感慨不已。陳氏父女離開風雲庄後，與莊家繼續向沂州進發。一日，行到一處山嶺皂莢林處，陳麗卿因為要檢查馬撩蹶子的原因，於是讓陳希真和莊家先走，自己落在了後面。檢查完畢後，陳麗卿無意中被一隻兔吸引，但是沒追上，正巧遇到了一隻雕，於是將雕射死。不料雕的主人是兩個少年，得知雕被射死，便與陳麗卿打了起來，正難分難解，陳希真趕到勸開，原來兩位少年正是劉廣之子。當時相認，得知劉廣已落職住在安樂村，陳希真於是打發莊家回去，與二劉等同到劉廣家中相見。陳麗卿改回女裝，劉慧娘也展示了自己造的機關獅子，陳氏父女自此住在劉家。另說梁山一邊，當日冷艷山頭目鄺金龍、沙魔海被陳麗卿所殺，山寨無主，繼而大亂，有個頭目王俊去投梁山。此時梁山眾人正在商議如何應對蔡京征討，吳用從戴宗處得知梁中書因為北京城被打破，被貶到薊州，便心生一計，安排戴宗、樂和依計行事。又說起拉陳希真入伙一事，得知陳氏父女逃出東京，殺死冷艷山頭目之事後，梁山眾人深恨二人，本欲報仇，但由於對付官軍征討要緊，所以只得暫且放下此事。

都頭曰：此回可以看做是「陳氏父女流浪記」的終結篇，大半篇幅都是描寫父女二人路上的遭遇和到劉廣家的情景，順帶引出雷將中的其他相關成員。臨近結尾，好幾回沒有出現的梁山眾人終於再次登場，且營造了一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令讀者迫不及待地想看後面梁山如何迎敵官軍。整體來看，此回的故事還是頗能吸引讀者的，而具體細節的賞析，我們不妨依照上一期的模式來展開。

一、引經據典。

此回開始不久，雲威問陳希真劉慧娘的情形，希真笑道：「若問起小侄這個甥女兒，卻也是個女中英雄。……十六歲上，他老子寄信來說，有一老尼要化他做徒弟，他爹娘都不肯，忽一日竟不見了他。各處訪覓無蹤，夫妻二人哭得個要死。……」此句中範金門批道【暗用聶隱娘故事。】按聶隱娘是唐代裴鉶所著《傳奇》中的人物，是唐代大將聶鋒之女。聶隱娘幼時曾被一尼姑擄走，傳授劍術，五年後藝成方被送回。原文寫道：「聶隱娘者，貞元中魏博大將聶鋒之女也。年方十歲，有尼乞食於鋒舍，見隱娘悅之。云：「問押衙乞取此女教？」鋒大怒，叱尼。尼曰：「任押衙鐵櫃中盛，亦須偷去矣。」及夜，果失隱娘所向。鋒大驚駭，令人搜尋，曾無影響。父母每思之，相對涕泣而已。後五年，尼送隱娘歸。告鋒曰：「教已成矣，子卻領取。」尼許忽不見。一家悲喜。」

又陳希真父女初到劉家，說起無家可歸之事時，劉廣叫道：「姨丈，我與你異姓骨肉，平素做事，大家時看見肝膽，今有話只管說。我這左右都是心腹，凡是我用的人，沒一個敢懷異心。你便犯了彌天大罪，也沒哪個敢去出首。不要吞吐，直說不妨。」此句中，範金門批道【凡一位英雄，必另有一番氣象。劉廣此言又非別人所能道，真有李將軍三軍共眠之風。】按「李將軍三軍共眠」之事當指西漢名將李廣計退匈奴的典故，據《史記·李將軍列傳》載：「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貴人從廣勒習兵擊匈奴。……望匈奴有數千騎，見廣，以為誘騎，皆驚，上山陳。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誘之，必不敢擊我。」廣令諸騎曰：「前！」前未到匈奴陳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於是胡騎遂不敢擊。有白馬將出護其兵，李廣上馬與十餘騎奔射殺胡白馬將，而復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卧。是時會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半時，胡兵亦以為漢有伏軍於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李廣在面對數十倍於己的敵軍時，能臨危不懼，嚴禁逃跑，反而施展「障眼法」，令軍士下馬歇息，躺在地上以示悠閑，使敵軍不知虛實，不敢冒進，最後退兵，堪稱軍事史上的經典戰例。此處範金門稱讚劉廣有李廣之風，筆者認為有誇大的嫌疑，劉廣在全書中的表現平平，此處所說的話也不過是水滸中柴進之言的翻版，充其量是個「山寨版」，是難以和名震天下的飛將軍相比的。

二、思想傾向。

作者俞萬春和其好友範金門、邵循伯等憎惡和鄙視梁山好漢的態度一直貫穿此書始終，此回當然也不能例外。如文中寫「本日殺牛宰馬，祭了旗鼓。眾頭領散福暢飲，說話問論到官階升遷。」範金門於文中批道【寫眾盜目無王章，又見吳用智略，真有先勝後戰之能。】按舊時祭祀後，把祭祀食品分給大家吃，叫「散福」。清代昭槤的《嘯亭續錄·貴臣之訓》記載：「坤寧宮祭神胙肉，皆賜侍衛分食，以代朝餐，蓋古散福之義。」也就是說「散福」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的，它代表著統治者對下屬的恩賜。因此範金門認為梁山眾人僭越朝廷禮儀，是「目無王章」之舉。但其實梁山好漢「散福」之舉並非俞萬春首創，而在水滸中早就已經有相關描寫，如金批水滸第十四回：「六籌好漢正在堂後散福飲酒，只見一個莊客報說：『門前有個先生，要見保正化齋糧。』」

再如梁山派戴宗、周通去打聽消息，文中寫不數日。戴宗、周通都回，說：「趙頭兒命蔡京為輔國大將軍，統領二十萬大兵，於四月初四日出師，要來奈何我們。施威哥哥已被害了，兄弟與范天喜再三打算，竟無門路救得。」宋江、吳用大笑道：「只道是种師道來，還有三分懼怯他。若是那蔡京，真是胖子的褲帶，全不打緊。」範金門在句末批道【趣語。施威之仇刻不可耐，今知其死如不聞焉。真是妙筆。】俞萬春、範金門在此處用宋江、吳用前後對施威前熱後冷的態度對比來顯示二人的虛偽奸詐，這招金聖嘆早已用過，在金批本中，李逵下山接母，老母被虎吃了之後，回到梁山說知此事，宋江反而大笑，顯得毫無人性。此處其實是金聖嘆將原文進行篡改所致，目的就是突出宋江「全無心肝」，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不過這種手法實在算不得高明，讀者一眼就能發現這個修改的痕迹，因為宋江的表現與前後文並不符，貿然為了所謂突出宋江奸詐而違背人物性格和行文邏輯，結果只能是適得其反，令讀者反感。

又如吳用從戴宗處得知梁中書被貶薊州，相出了一條退官軍之計，原文寫吳用道：「只消鐵叫子樂和兄弟去，如今還來得及。」便去宋江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只須叫樂和帶了如此行頭，如此如此行事，那怕蔡京不退！樂和走不快，叫戴宗同去。」宋江、盧俊義、公孫勝聽罷，都大喜，連稱妙計。範金門於句末批道【上文只低低對宋江說，此卻三人齊聽見，活畫當日情景。】此處描寫，作者是想從側面反映出梁山主要頭領之間微妙的關係，以此顯示出梁山並非萬眾一心，鐵板一塊，而是各藏心思，有隙可乘。

三、避諱文字。

避諱是封建時代為了維護等級制度的尊嚴，在說話寫文章時遇到君主或尊親的名字不能直接說出或寫出，以示尊重的規矩，這個規矩在書籍刻印上表現得尤為直觀。《蕩寇志》作為清代小說，不可避免地要避清朝皇帝之諱，如原文寫陳希真問劉慧娘未來吉凶時，劉慧娘道：「便是這些奇奧。此課文書逢破，元武乘日，故知書信必漏泄，追捕必來。……」按此句中的元武，實為玄武，因清代康熙皇帝名玄燁，所以書中凡遇到「玄」字，皆作「元」。再如此書第七十一回即出現的金槍手徐寧，原文作「徐凝」，因清代道光皇帝名旻寧，所以書中凡遇到「寧」字，皆作「凝」。

此外，此書還有一些堪稱奇葩的「避諱」文字，如劉慧娘叫人去取她造的機械獅子時，原文寫「說罷迴轉頭去對身邊那個養娘低低說了幾句，養娘答應了聲，就去了。」範金門在此句中批道【又是一樣美女身段，妙極。前傳將此數字寫冠勝，便覺有一片神威。此處用以寫劉慧娘，便覺有一種端莊秀媚，筆墨之怪何至於此。必如此方算得用書。】此處關勝變成了冠勝，令人不解。原來是因為關羽在清代被敕封為「忠義神武關聖大帝」，俞萬春和範金門等就認為「失身從賊」的關勝不配姓「關」，便將其改姓為「冠」，現在看來著實有些可笑。

四、作者本事。

此回的批語中依然透漏了一些關於作者俞萬春的相關信息，如陳希真在安樂村問劉慧娘：「賢甥女聰明絕世，那木牛流馬怎樣緣故會走？」範金門批道【仲華最愛打聽。】而在劉慧娘展示完自造的機械獅子後，大家重複人席，又吃了一會酒，慧娘道：「這便是木牛流馬里化出來的。當年武侯征南蠻時，亦曾用過。」範金門又批道【三國演義喜附會，仲華更喜附會。】不過在這裡俞萬春似乎搞錯了，《三國演義》中木牛流馬第一次出現是在諸葛亮北伐曹魏時，而在南征孟獲時並未使用，此處不知是作者疏忽還是有意為之，如果是有意為之，筆者推測當也是和「避諱」有關，因為在史書中是將曹魏視為正統，蜀漢和東吳只是地方割據勢力，如果渲染割據政權「北伐」正統政權的話，恐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改為征南蠻時使用。當然這只是筆者的猜測而已。

說到最後，此回中還為讀者解開了一個謎團，那就是陳希真和林沖的矛盾，文中戴宗等回山說陳希真不肯入伙時，林沖道：「他說同小弟有讎隙，卻也一時想不起。除非是那年，我同他兄弟陳希義奪八十萬禁軍教頭之時，我用重手點壞了他。然當時大家都遞生死甘結，原說死傷勿論。況且他兄弟又隔了一個多月，自己病死的，卻怎麼記仇在我身上？」由此看出，原來前文中陳希真所謂的和林沖「有些讎隙」，就是林沖曾因奪八十萬禁軍教頭之位將其兄弟陳希義打傷最終病死之事。說到這裡，看來陳希真是不可能再上梁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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