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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影帝王景春的上海八小時

柏林時間2 月16日晚,王景春憑藉電影《天長地久》榮膺第69 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獎。3 月1 5日, ELLEMEN「跟蹤」了最佳男主角王景春八個小時,看到他沉浸在劉耀軍的生活中,不舍離開;看到他與師友相聚,追憶往昔;看到他熱愛電影,盡職盡責。人們樂於看到一個好演員等來春天的故事,但王景春說,沒有冬天,不曾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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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0漫長的告別

和昨日連著接受十三個採訪的狀況相比,王景春此時看上去輕鬆許多,他得謝謝經紀人,僅僅排了一場路演和三個採訪。出發前,王景春問經紀人要了二十分鐘, 「人總不能一直在工作不是?」

第一站是上海戲劇學院實驗劇場的貴賓室,王景春要在此接受一個視頻專訪,他把那晚的故事又說了一遍。

柏林時間2月16日晚,王景春憑藉電影《天長地久》榮膺第69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獎,他的銀幕搭檔詠梅獲得最佳女主角獎。

關於那個夜晚的記憶,王景春掰開又揉碎,反覆描述那些帶著柔光的微妙細節。比如他被組委會要求一定要留下來參加閉幕式;比如在閉幕式中有一位會說中文的工作人員「專門盯著」他,走哪兒跟哪兒,「特別像五年前廖凡拿獎的時候」;比如得獎後他發了朋友圈,與所有人分享這個喜訊。如今看來,這一切甚至早有徵兆。五年前,王景春同廖凡出發柏林,北京大雪,後來廖凡成為第一位拿到柏林最佳男主角的中國男演員。今年,王景春啟程前,北京又大雪,「是個好兆頭」,他心想。

王景春在獲獎感言中嚮導演王小帥和製片人劉璇致謝,感謝二人讓他「在劉耀軍的世界裡美好地生活著」。用王景春的話說,劉耀軍是一個所有演員都會渴望得到的角色。這一角色的時間維度超過三十年,經歷離合悲歡,山南水北。時間的流動與停滯,生命的降臨與離去,眼淚的寬廣和豐富,都印刻在劉耀軍身上,演員必須用精準細膩,甚至是看似不動聲色的表演,去呈現一個人的苦難與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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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耀軍長在了王景春身體里。《地久天長》殺青後, 王景春迅速進入另一個劇組,試圖借一個新角色拔掉劉耀軍。他自認足夠專業,不會串戲,卻無意識地說出《地久天長》的台詞「過了小年就是年」,又幾次夢到當時拍戲時的生活。

「昨天又夢到了,夢到我們在海邊拍戲的時候。」王景春說這都是因為最近電影上映,得聊電影,得看宣傳物料,劉耀軍又被勾出來了。他昨兒和王小帥一起看主題MV,兩個年齡加一起快一百歲的男人,手握一塊兒,淚眼婆娑,情難自已。「真好玩,太逗,兩個老男人這樣。」 王景春給自己逗樂了。

還有些事兒,王景春對著鏡頭,又說了一遍。他生長於新疆阿勒泰,那裡草原遼闊,人情濃厚,奶茶醇香;他曾就讀過技校,考出了國家電焊職業資格五級證書,電影中的磨刀,車床,電焊,輪鎚子,切割,他都駕輕就熟;十八歲時父親早逝,王景春從和父親擰著,變成了主動回應父親的牽掛。「一直特別遺憾,他沒看到我上大學,也沒看過我演的電影,我拿獎他也沒有見到。」在《地久天長》中,他借鑒了許多自己同父親的情感,去傳遞劉耀軍和兒子的關係。

一遍又一遍,外界蜂擁而至,迫切地想要刨出這個新科最佳男主角的生活。他們篤定,個人生活一定與表演經驗密切相關,而一個真正的演員,一定對當下的中國電影市場有話要說。

「現在就怕採訪挖坑。」王景春說咱們聊聊電影,聊聊藝術,別談什麼社會現象。他不覺得自己得獎就是好演員的春天到了,「一直都在拍戲啊,也沒有冬眠過」;他可煩讓他談一談「小鮮肉」,「別總想讓我去批評別人」。

一半以上採訪都會提問「顏值」,人們渴望聽到一個相貌平平的演員,在演藝圈,屢敗屢戰,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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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的顏值特別重要,您年輕的時候有沒有因為長相遇到過挫折?」提問者問。

「沒有。我對自己的長相特別自信,幾百年出一個,我這樣的就我一個。」無論如何追問,王景春的回答始終如一。他自稱「藝術家」,坦言讀書時是表演系專業課最好的學生之一,從入行的第一天開始就醞釀獲獎感言。驕傲顯而易見,王景春身上吊著股氣:他就喜歡文藝片,文藝片過癮。

這場採訪最意外的收穫,是提問者告訴王景春,詠梅說是王景春自己不願意離開劉耀軍,享受沉浸在劉耀軍的世界裡。

「好像是哎。」王景春若有所思,告別劉耀軍對他來說太過漫長,「詠梅旁觀者清,講得有道理。」

16:00成名的想像

三個小時的點映結束,王景春從貴賓室走向實驗劇場的舞台,現場響起了掌聲與尖叫。

在每一場路演中,掌聲經久不息,尖叫卻頭次出現,因為這是在上海戲劇學院。

1995年秋,王景春進入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表95是上戲最為星光熠熠的班級之一,陸毅、鮑蕾、薛佳凝、羅海瓊、田海蓉、王一楠等人都屬於那裡。

考入上戲之前,王景春是新疆百貨大廈童鞋櫃檯的櫃員,父親是軍人。少時他隨著父親輾轉地方,換了學校。轉學的那所學校不太好,王景春「不願意在學校待著,不願意去上課。」隨父母的心愿去考學,考去了技校,再給分到商業單位。

19歲那年,王景春困惑了,「人生怎麼就變成站櫃檯的了。」

有天,王景春陪朋友去看姑娘,「那會兒我一個朋友愛上一個跳舞的姑娘,讓我陪他去看。」姑娘在排練,排練結束又開始試戲。王景春覺得那戲演得太爛,「是真的,這個我也會。我朋友說你牛你自己來,我幫你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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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興題為指定台詞:「老師老師,你們家著火了」。王景春一腳踹門,跑進來拽著房間里的天山電影製片廠的導演朗辰,說出台詞,「朗辰就跟著我走了。」機緣巧合,朗辰成為了王景春表演生涯的領路人。

朗辰說:「景春你應該去上海戲劇學院、電影學院,你有這個素質。」王景春問:「我不太懂,你教教我?」朗辰說:「行,我可以教你,但我要先去外地拍個紀錄片,等我回來。」

自從認識了朗辰,王景春每天就站在櫃檯盼望著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終於有一天,朋友說郎辰回來了,「我那天立刻請了假,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跑去找他了,見到他特別高興,那是1993年。」

20歲的王景春開始跟著朗辰學習表演,兩年後,王景春考入上戲。外界總是津津樂道,當年王景春因為超齡,被破格錄取。「其實也沒有差很多,我超齡半歲,花名冊上的年齡我排第一。不過班上有一個同學比我還大,只是大家不知道。」

1994年的冬天,王景春因沒買到火車票,滯留上海一周。「我自己坐坐公交就到上戲去,在門口買了一張招生簡章。後來我就進了校園,坐在一個樓梯那兒,突然覺得這個地方我怎麼來過,讓人有錯位的感覺。後來正式上學之後也一直覺得很熟悉,沒有陌生感。」

唯一陌生的是上海的氣候和飲食。上海的天氣比不得新疆,四季不分明,似乎只有夏天濕悶的炎熱和冬天無雪的陰冷。「我剛來的時候趕上秋老虎,特別熱,特別不適應。要麼就是下雨,不停地下雨,沒有太陽。」第一年在上海,王景春睡覺要蓋四條被子,毛巾被、軍大衣全都得蓋上去。上海菜偏甜,王景春吃不慣。每周末,他要去浙江路的新疆餐廳才能吃一頓好飯,「要麼吃一塊清燉羊肉一個拌面,要麼吃一個抓飯一個拌面,吃得肚子圓圓的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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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從上戲畢業。二十年後,柏林最佳男主角王景春在社交媒體上發布獲獎感言,說道:「我要感謝我的表演老師:趙國斌先生,糜曾先生。」

趙國斌、糜曾,還有同班同學陸毅、鮑蕾、王一楠、董瑩、王洋等,都觀看了點映。每個人都和王景春用力地擁抱,說「恭喜」。有的女同學哭了,說電影感人,也特別為景春高興,為上戲驕傲。男同學說話利索,「入學的時候老師說,你們不要覺得奧斯卡和你們沒關係,要大膽去想,心想事成,這就成了。」

2013年,王景春獲得東京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2014年,上戲93級畢業生廖凡獲得柏林電影節最佳男主角,今年,又是王景春。

在後台貴賓室,一位老師同王景春擁抱後說,「你抱熊,我抱你,不就等於我抱熊了嗎!」在舞台上,王景春將銀熊塞給趙國斌,又將坐在台下的台詞老師劉寧請上舞台,「這是當年罵我罵得最多的老師,上戲最好的台詞老師。」

「說些掏心窩的,咱們也別說什麼獎啊最佳男主角的了。景春,咱們還是琢磨每一個角色,演好每一個角色。」劉寧說。

點映活動在五點結束,距離王景春下一個行程還有三個小時。王景春催促起他的同學,「走了走了,時間緊張。咱們好好吃個飯是最重要的事情。」

20:00賣貨郎

一個不精準的觀察是,在這天的八個小時里,王景春與三十多人擁抱過。他的老師、同學、朋友、同事,還有同行,人們用這種親近的方式,表達他們的祝賀,也傳遞他們的喜悅。

晚上八點,王景春在一個私人茶館坐定,接受一場電視訪談。得獎當晚、父親早逝、新疆生活,還有與年輕偶像王源的合作,王景春把這些又說了一遍。會有疲憊,但他必須得保持講故事的節奏和精神勁兒。

王景春當天穿了一件粗呢織花的西裝,梳了個背頭,比銀幕上的中年男人模樣年輕。二十多年來,王景春看上去沒什麼變化,年輕的時候顯老,年紀大了反倒扛老。在上戲讀書的時候,他就是「百搭」,什麼角色都能演,什麼人都能搭。王景春看上去過於平凡,用張藝謀的話就是「長得不像個演員」。

千人千面是王景春的追求,他嘆了口氣說,「真挺難的,但我覺得不能把自己框死,一定要去做,去追。」他第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出現在2003年,在情景喜劇《都市男女》中飾演一個有賊心沒賊膽的上海已婚男人。這之後,王景春搞明白了情景喜劇是怎麼一回事,他就沒興趣再拍。

「電視劇也好,電影也好,喜劇也好,舞台劇也好,首先我要去嘗試,我得去了解這樣的事情,我要知道每種形式應該怎麼樣來呈現。」王景春說。他已經不怎麼拍電視劇了,過去十年他只接拍了兩部電視劇。「現在電視劇的拍法和以前不一樣了。太快了,拍戲太快了,基本上一遍過,還要把精力放在詞上,基本上全是靠對白,比較淺,花的時間又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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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最喜歡文藝片,把自己「扔」進角色中,做一個生活的搬運工。「表演是理性的,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明白。你要感覺真實地生活在這個戲裡,不想明白,你會脫離開。」

提問者常會問王景春如何走近劉耀軍,這樣一個父輩的角色。「他們所經歷的和我舅舅舅媽是一樣的,我身邊很多這樣的人,我看得見他們。我還可以通過學習或者採訪,對大時代有一個了解。」偶爾他會有一絲惱怒,「我們演員會有情緒借鑒,或者其他很多的方式去呈現,不要質疑我們的專業性。」

訪談結束,王景春對現場工作人員的合影要求來者不拒。他簽了名,然後又為自己的朋友錄製了7個小視頻,感謝大家的支持,感謝包場,希望各位能同家人一起去電影院觀看《地久天長》,願全世界所有的情感和愛,地久天長。

「我容易嗎我?」王景春打趣問。

「不容易哈哈。」

「不容易,我現在不是個演員,是個賣貨郎。」他笑嘻嘻地說。

他與好友廖凡共同成立春凡藝術電影中心,致力推動藝術電影的放映。「我們把春凡做成一個土壤,通過我們的展映,讓更多觀眾喜歡藝術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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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回酒店的路上,王景春今天的最後一個工作是接受我們採訪,他習慣先一個問題拋給記者:「電影你看了么?你覺得怎麼樣?」

與《地久天長》電影本身相關的問題,才能真正打開王景春的話匣。多年後劉耀軍與沈英明重逢,他碰了碰沈英明的胳膊,留給鏡頭一個背影,「我是熱淚盈眶,可我經過太多的苦了,我要控制住。碰胳膊,就是代表我們心裡的感情還是好的。」劉耀軍與茉莉的最後一場戲,他留給鏡頭一個側臉,「我覺得側臉也是可以演戲的。」還有結尾那場給劉星燒紙的戲,是他與詠梅無劇本的即興表演,就拍了一條。「我自己找了根樹枝,拉著詠梅就上去了。路挺不好走的,走上去有點累。我就按照生活的流程來,拔拔草,點香,燒紙,說話,悶酒,二十多分鐘。我下來的時候,導演就在監視器那裡大哭。」

22:00,採訪結束。王景春坐在車裡,眼神有些放空,突然疲憊又輕柔地說,「我還是挺喜歡電影這個結尾的,溫暖。」

攝影 李奇

造型 高雅

採訪 王丹陽、楊楠

撰文 楊楠

編輯 何葉

妝發 巴特爾 / 編輯助理 顧夢晴、阮金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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