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績優異卻被勒令休學，只因那天電視台採訪錄下我這樣一幕

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右夏

1

「魏雪先回家，等這件事風頭過了，再回來。」精瘦的年級主任扶了扶眼鏡，對滿屋子的人宣布學校的處理決定。

「不行。」班主任韓偉急著反對：「現在正是高一打基礎的關鍵時期，魏雪成績很好，不能這麼耽誤了。」

「我也知道魏雪成績好，」年級主任嘆了口氣：「但你看看每天堵在學校門口的記者，其他同學還怎麼上課？再說讓魏雪回家，也是為了她的安全考慮。」

「沒有人親眼看見魏雪虐待流浪貓，他們憑什麼干擾學校上課？這種困難的時候我們當老師的，就應該站出來給學生撐腰。要說那些記者也是吃飽了撐的，不就死了只流浪貓，犯得著跟這麼多天？」韓偉越說聲調越高。

他本來就不同意學生去參加什麼電視台表演，如果魏雪不去，就不會讓大家都知道她不喜歡貓，更不會因為她住的小區發生了虐貓事件就被懷疑成兇手，惹來這麼大的輿論暴力。

「老韓，不要意氣用事。」主任拍了拍韓偉肩膀：「下周市裡領導就要過來審查了，要是出了問題，這學期的三好生名額就得往下降。這裡面的關係你當這麼多年的班主任了，應該清楚的啊。」主任說到三好生名額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魏雪媽媽。

魏雪媽媽很明白，主任這是在敲打她，如果她們不同意回家，期末的時候，魏雪的三好生名額就沒了。

魏雪媽媽攥緊手心，她本來是想找主任安排魏雪住校躲躲記者的，沒想到反而先被他推出去了。

魏雪的安全很重要，但三好生的名額也很重要。

魏媽媽很難做決定，韓偉繼續堅持地爭取：「這件事魏雪沒做過，我相信她。市裡領導來了，沒有證據，也不能隨便取消名額。」

主任不耐地嘖了一聲：「老韓。」

「我回家。」魏雪沒讓主任說完，在主任、媽媽、韓偉三個人的詫異目光中繼續說下去：「我願意回家，我自己的事情，不給學校添麻煩。」

「阿雪，」她媽媽本能地想勸她，但開了口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嘴巴張著，很是尷尬。

魏雪握了握媽媽的手，努力壓下眼睛裡的酸痛，朝韓偉深深鞠了一躬：「老師，謝謝您。」

2

魏雪從辦公室出來，回三班收拾東西。

正好是課間，她一進班，好多同學都裝作無意地打量她。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鄙夷，是她以前從來沒感受過，卻在最近幾天鋪天蓋地撲過來的。

她奈何不了那些眼神，只能裝作沒看見，低頭收拾東西。

她的同桌楊爽不安地看看班上同學，又再看看魏雪，臉憋的通紅，一直到魏雪低著頭走出教室，也沒有問出想問的那句話。

楊爽和魏雪從初一就認識了，她們關係很好，她本來一點也不相信魏雪會做出虐待流浪貓的事，但看了電視節目里，魏雪看見漂亮的英短貓就立刻往後退的躲閃動作，她又有些動搖。

再想想，以前周末的時候她們經常一起玩，但從她家裡養了貓之後，不管她怎麼邀請魏雪，魏雪都再沒去過她家。

兩件事聯繫在一起，楊爽對魏雪的信任值已經降到了及格線以下。

魏雪討厭貓咪是沒有疑問的。可是，貓咪那麼可愛，她為什麼要討厭呢？

但凡有點愛心的人都不可能會討厭的啊？

網上說虐貓的人可都是有犯罪傾向的！

楊爽又想起魏雪拒絕二班徐浩非表白時的利落勁兒，竟然覺得有些起雞皮疙瘩。

徐浩非很喜歡魏雪，人也長得高挑帥氣，為了追求魏雪簡直可以寫一本追女百科，但魏雪拒絕起來卻毫不含糊，當著徐浩非的面一點餘地都沒留。

那時候楊爽還覺得魏雪想不開，白白把那麼優秀的男生往外推，現在覺得，也許那才是魏雪本來的樣子，冷漠，不講情面，毫不在意地把徐浩非的喜歡踩在腳底，看見可愛的貓咪也能狠下心來虐待。

還好魏雪沒見過她家小貓，楊爽暗暗撫了撫胸口慶幸：不然她家小貓也難逃被虐死的噩運。

3

魏雪背著包從教學樓出來，等了很久的韓偉立刻走上去：「老師開車送你，走教工通道，那兒沒記者。」

一路上，韓偉沒有說話，進了小區快下車的時候，他才耐不住囑咐道：「老師會再幫你爭取，你也別太著急。平時的卷子會有同學給你送過來，你基礎好，老師相信在家也能學好。」

「謝謝老師。」魏雪重複了好幾遍，她向來會說話，會來事，但現在除了謝謝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還有一句老師想再囑咐囑咐你。你還小，很多事情想不全面，也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像電視台那種複雜的地方，以後就不要去了。」

韓偉快五十歲了，常年當班主任，古板幾乎是刻在骨子裡的，在他的認知里學生除了學習，其他都是不務正業。

而魏雪還很年輕，正是思想活絡，希望被人看見的時候，她當然不認同韓偉的話，但畢竟學校里只有韓偉願意相信她，還幫了她這麼多，她知道這個時候最不應該和他頂嘴，於是點點頭，說以後會注意的。

魏雪回到家，看著家裡熟悉的布置，總算鬆了口氣。她終於不用再擔心那些審視、厭惡的目光，不用再聽同學們的議論指責。

世界終於能清凈一會兒了。

她原本想躲在家裡清凈一陣，但是卻遠遠低估了網路的力量。

不時有人往家裡打電話，一接聽就是劈頭蓋臉地咒罵，說她沒人性，說她是畜生，說她怎麼不去死？

媽媽抹著淚掐了家裡的電話，沒過多久卻又收到匿名快遞。拆開一看，裡面白紙紅字，寫著變態去死的字眼。

網路時代，電話、住址……隱秘的個人信息就像是被明晃晃地放在了玻璃罩子里，任誰想了，都能輕易看見，隨意處置。

媽媽試探地問，要不去臨市外婆家住一陣兒，魏雪搖頭，她到現在都難以置信，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只是因為片面的懷疑，一點證據都沒有，就能做到這麼過分？

不是說喜歡貓咪的人都是很有愛心的嗎？怎麼會說出這麼難聽的字眼，毫無界限地侵犯別人的隱私？

魏雪勸媽媽，不要在意那些電話、紙條。「小區治安很好，他們上不來，只能借著快遞、電話、網路發泄。只要我們不當回事兒，那些東西就一點用都沒有。」

4

下午爸爸媽媽去上班，魏雪戴上口罩悄悄出了門。

她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出門，網路上有很多她的照片，要是被那些愛貓的人認出來，後果很難想像。

但她真的壓力太大了，一閉上眼就能想起網上那些難聽的咒罵以及同學們打量的目光，她必須出去透口氣。

她才走出單元樓，就看見個人影一直在附近徘徊。是徐浩非，那個一再被她拒絕的徐浩非。

徐浩非看見她立刻迎上來：「你還好吧？」

魏雪點點頭：「沒事。」

「你這是要去哪兒？」徐浩非又問。

「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學校嗎？」魏雪沒有回答他，雖然他看樣子不像是來質問她的，但她同樣沒有力氣和他糾纏。

「我聽說學校讓你暫時回家，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你。」徐浩非目光熱切，確實是關心的態度。

「你不覺著我很噁心嗎？」魏雪努力控制自己，用平穩的語氣說出那些字眼。

徐浩非果斷搖頭：「我相信你，你不會做那些事。」

徐浩非是真的大氣，他沒有因為她不留情面的拒絕而落井下石，還來主動關心。

世上總是有好人的。擅長用華麗詞藻寫出高分作文的魏雪，此時也只能想到這麼樸素的一句話。

但是，她已經拖累了爸爸媽媽，不能再連累他。

「徐浩非，我不是什麼好女孩。」她的語氣有點悲涼：「同學在網上說的其實沒有錯，我虛榮、好面子，為了維護在學校里的好形象，沒有一句真心話，和什麼人都能做表面的好姐妹。我還愛拿喬，明知道有男生追我，不喜歡也不拒絕，理所應當地享受他們帶給我的便利和好處。」

她頓了頓又接著說：「從小到大，我一直希望能成為所有人的中心，為此虛假地活著。」她苦笑了一下：「可是到現在才知道，那些不曾付出真心的朋友好名聲，都是虛無縹緲的。我就是一個很有心機的人，除了沒有虐待過那隻流浪貓，其他的並不無辜。」

徐浩非沒有被她這番話打退，眼睛很認真地看著她，問：「你想趕我走？」

魏雪錯過視線：「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你。即使你現在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陪著我，我也不會喜歡你。所以，你沒必要」

「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徐浩非打斷她的話：「我早知道你那些不好，但我也知道你所有的好。你大方、積極、敢於爭取，都是非常吸引人的特質。我當然相信這件事壓不垮你，也從沒指望過你會因為這件事對我改變態度，但我們到底認識一場，作為同學，我只想幫幫你。」

魏雪眼眶有些濕潤，徐浩非是這樣真誠又溫柔的人。她接受過很多男孩子的追求禮物，但自從和徐浩非熟了之後，她就非常堅決地拒絕他。因為徐浩非和那些一時興起的男孩子都不一樣，她不想拖泥帶水地傷害他。

徐浩非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我想這些天你肯定壓了很多委屈，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當這個聆聽者。」

魏雪聽了這話心裡很感動，從虐貓事件和她聯繫在一起，已經過去整整四天了。四天里，爸爸媽媽發愁地嘆息，學校老師皺著眉一遍遍問她到底是不是她做的，班上同學各種憎惡嫌棄的眼神。

每個人都毫不掩飾地朝她發泄著關於這次事件的看法，只有徐浩非會問她要不要把委屈說出來。

她當然委屈啊，從來沒做過的事劈頭蓋臉怪在她身上，她怎麼可能不委屈？

五天前她接到電視台要她去表演的電話，是特別開心的，遠遠沒想到一個普通演出會給她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她是去臨時救場，原定的人選是和她同班的任茜。因為直播時間臨時調整，提前了兩周，任茜還在競賽集訓，回不來，才找到她。

當時演出的時間很緊張，她只簡單排過一遍，根本來不及看節目流程。

她沒想到表演之後，主持人會抱一隻貓上來互動。她當時害怕極了，完全顧不上是在直播，下意識的舉動就是往後躲。儘管主持人一再給她遞話圓場，她都僵在原地，彷彿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韓偉說她不應該參加那個節目，可她被任茜壓了太久，無論如何也不想放過那次機會。她和任茜一個班，她會的任茜都會，什麼藝術節、音樂節、校慶……只要有任茜在，都不會有人考慮她。

她太想要證明自己。

直播搞砸後，貼吧里，微博上就有學生在爆她以前的事。她初中的時候，得過省里作文大賽的一等獎，那次決賽的題目就是講貓咪的。

他們說她虛偽、騙人，明明討厭貓咪卻還是為拿獎寫了言不由衷的作文。可是她為那次的作文比賽準備了三個多月，從初賽、複賽再到決賽，她準備了那麼久，最後才能坐在決賽場里，難道就因為一個題目放棄嗎？

那篇作文就像是第一根稻草，落下來之後其他的接二連三也跟著來了。

她收過很多男生的禮物卻一個也沒答應過，她和兩個吵成死對頭的女生做好朋友，並且沒有把這層關係告訴過她們……

她在學校的名聲因為那個直播，爛得粉碎。

更湊巧的是，四天前她住的小區里死了一隻被人虐待的流浪貓。

網友譴責兇手的微博意外被好幾個大號轉發，閱讀量幾十倍地往上漲，自然也就被她們學校的人看見了。

她不知道是誰先在微博下留她的名字，也不知道這麼多年她左右逢源被發現後究竟得罪了多少人，當她意識到她被當做虐貓兇手的時候，記者已經追到學校來了。

「我很不喜歡貓咪。」魏雪第一次在人前這麼直接地說，徐浩非給了她勇氣，他讓她覺著她是會被包容理解的，她接著說：「我知道喜歡小動物是和人相處非常好的加分項，但我就是不喜歡，從小到大都不喜歡，我害怕它們會蹦到我身上來。但我從來沒有傷害過它們，碰見了我都是躲著走的。」

「這不是你的錯，誰都有自己的喜好。」

「我後來想過，這件事之所以鬧得這麼大，除了網上那些激憤的愛貓人士，我在學校耍過的心機計算也是很大的原因。如果我本身是個品質好的人，也不會有人輕易就相信是我虐殺了那隻流浪貓。」

「不，沒有人從來沒做過錯事，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禁得住網路上鋪天蓋地的扒皮。」徐浩非發現她在不斷地找自己身上的錯處，努力想要開解她：「人肉扒皮這件事本來就是不對的。」

魏雪搖搖頭，繼續說：「我知道我確實德行有虧，通過這次的事也看明白了，靠著算計得來的朋友和名聲都靠不住。但是，我罪不至此吧？他們口口聲聲說我虛偽冷漠，可真有愛心的人會人肉我家的地址、電話，罵那麼難聽的字眼嗎？」

魏雪把她這些天積攢的委屈全數說出來後，痛快了很多，情緒慢慢穩定下來，接著說：「我不會白白被他們冤枉的，我不相信那個虐貓的人做一次就會罷手，我要把那個人揪出來。」

「你打算怎麼做？」

「小區里還有幾隻流浪貓，反正這幾天我也不能去學校，等天黑了，我就出來守著，我就不信那個人能一直躲著。」

「好，我幫你。」徐浩非立即應承下來。

「不用，你還要上學。」她這次沒有欲擒故縱，她是真的不想拖累他。

但徐浩非比她更加堅持：「小區這麼大，你一個人怎麼守得過來？下課後我就過來，再叫上歆遠他們，肯定幫你把那個人抓住。」

5

徐浩非他們在小區連守了三天，守到第三天晚上，那個虐貓的人出現了。

是一個戴著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他偷偷摸摸地拿著紙錢到當初發現流浪貓屍體的地方，一邊燒著紙，一邊念叨著他很後悔虐殺了小貓。

徐浩非他們錄好視頻，報完警後，從草叢裡跳出來，把那個男人團團圍住。

那男人嚇了一跳，手裡的紙錢散了一地，魏雪走過去覺著有些眼熟，想了想好像是她們前一個單元樓的周叔叔。

周叔叔是做少兒教育的，夫妻和睦，為人和氣幽默，家裡還養了一隻貓，怎麼看也不像是會虐待動物的人。

「我不是變態，我只殺過那一隻貓，我也很後悔。」

周叔叔情緒很激動，顛三倒四地解釋了很久。按他的說法大致經過是這樣的：

周叔叔經常會喂小區里的流浪貓，半個月前，他抱著自家虎斑貓出去的時候，也隨手餵了幾隻流浪貓。

但他家小貓太排外，嫉妒心很重，看見他喂別的貓，立刻衝過去護食，他家小貓把貓糧全搶了，一口也沒留給流浪貓。餓極了的流浪貓見糧都沒了，拚命地去抓他家小貓。

他家小貓嬌養慣了，才撓兩下就打不過了，被流浪貓摁在地上打了很久。

等周叔叔把兩隻貓拉開，送去醫院的時候，他家小貓只剩一口氣了。

他家小貓是一出生就抱到他們家的，一家人盡心儘力養了三年多，感情早就和親人一樣，他看著小貓被蓋上白布，心裡就像突然空了一大塊似的。

他當時氣極了，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沒有那隻流浪貓，他家小貓就不會死。

他從小到大都很膽小，別說打架連重話都沒說過，他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居然會殘忍地折磨了那隻流浪貓兩個多小時。

當流浪貓渾身是血一動不動地癱在地上時，他的意識才回來。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很大的錯，但他太害怕了，他不敢承認。

他把流浪貓扔出去後，一直很謹慎地關注著外面的情況，他知道魏雪被冤枉，知道他一個大人不該讓孩子背鍋，但他也是愛貓的人，他太清楚這種事情被爆到網上，會惹來多麼大的憤怒和人肉扒皮。他是做少兒教育的，一旦他的信息被爆出來，他的前途就全毀了。

周叔叔說到最後近乎帶了哭腔：「魏雪，你幫幫叔叔吧，我真不是故意要虐待它，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你要是把我說出去，我的工作就完了，我們一大家子拿什麼生活？你不一樣，你還未成年，他們不會拿你怎麼樣。」

「你還能再無恥點嗎？你當初做這件事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你的工作家人？」饒是溫和有禮如徐浩非聽了他這番求情的話，也氣的不輕。他擋在魏雪前面，目光凌厲，非常凶。

魏雪拉了拉他胳膊：「別說了，等警察處理吧。」

魏雪不想再和周叔叔糾纏，她只是覺著很諷刺，事情查到最後，那個殘忍的作惡者居然是一個愛貓如命的人。

她在這一瞬間突然覺得，她以前追求的那些名聲、標籤都很可笑。一個人的複雜性，哪是一個標籤就能概括的。

6

錄像視頻和周叔叔的坦白，洗清了魏雪身上的冤枉，儘管網上還是有些人對魏雪指指點點，覺得是她家在花錢洗白，但至少沒有人再打電話寄紙條了。

在韓偉的多番爭取下，魏雪也終於能再回去上課。

徐浩非陪她度過了在學校里最艱難的時候，但她的人緣再也沒能恢復到出事之前，一直到高中畢業，好朋友也只有寥寥幾個，不過她不再在乎了。

她不要再像個標籤一樣活著。（作品名：《那個虐待貓咪的女同學》,作者：右夏。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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