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雪年，愛與哀愁
文/方長榮
今年春節是個多年不遇的臟年，從大年初二開始就是雨雪相伴，直到正月二十都沒見過一天的太陽，讓人煩躁不已，特別讓人揪心的是滿屋子掛的都是衣服，老婆又是潔癖，以至於洗澡換衣非得先開空調進行烘烤才能穿。老婆捨不得開空調，找出多年未用的電熱器，說是能節省電費，見我得閑觀書，硬讓我這個痴讀宅男行事。具體交代根本沒聽進去，只是一手捧書一手持衣，直到手疼才意識到已經生禍，本想移花接木，但老婆已聞味而至，兩件毛衣多處已成硬塊，特別是幾雙襪子已成球形，焦糊味充斥著房間，聞味眉皺。老婆一陣數落，把我說得一無是處，說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回敬她：都是老天爺惹的禍。
初八已是第二場雪，差不多有二十公分厚，我們江南已有數年不見這般光景，大雪壓樹，奇景如畫，見景有憶。拿著手機到處拍照留下美的瞬間，想到小時候每遇雪天，都是天大的喜事，堆雪人、打雪仗，到田野追趕野雞野兔；到樹林和竹林里去逮麻雀，哪怕弄的滿身是雪，甚至頸脖里、褲腳里、鞋子里全是融化的雪水，也感覺不到丁點冷。聽大人說：小孩子身上三把火是不怕冷的。其實，息下來還是相當冷的，則是，貪玩顧不得而已，那晨光大人們都由著我們盡情玩耍，從來沒有責備，可現在雖有當年的雪景，卻找不到當年的雪趣。
正在望雪深憶的當口，六歲的孫子不知啥時候已悄然來到身後，一團雪球飛進脖子里，冰的我一蹦三跳，當場摔了個嘴啃雪。喜的孫子是手足舞蹈，一個勁地大喊：「奶奶，快來看，爺爺被我打倒了。」又奮不顧身的抓雪飛舞，儘管身上已有雪污，卻找到了自己的童年，爺孫倆玩興大發，雪團扔過來砸過去，喜樂無比，誰也不覺得冷。當孫子被老婆強制拖回家，聽到的都是埋怨，說五十多歲的人了還跟孩子一樣，真是瘋了。又說孫子脖子里全是水，一會又說鞋子里也全是水，擔心孫子著涼，脫了衣服將他攆上床，可孫子不依不饒，非要再跟爺爺打仗。沒法子的老婆便責令我再次烘烤衣服，當我提醒前幾天的烤焦事件，老婆立馬奪過衣服，將我也攆上床與孫為伴，告誡我別再添亂。
初十，門口的積雪還沒化盡，孫子鬧著要到「寶寶山」去滑雪，其實不叫寶寶山而是叫寶華山，去年春節的晨光，我和父母帶著他曾去玩過，碰巧在景區的大門口有個人造滑雪場，對了他的胃口，玩的不亦樂乎。近八十歲的父親不服老，硬要親自上陣為孫子拖滑雪輪胎，而孫子是拚命的手足舞蹈大喊大叫，母親也在旁邊助威，而我也在拚命的拍照，留下這其樂融融的親情。今年老父親已經八十整歲，去年五月份患上了癌症，如今已難成行，傷感憂然冒出，嘆人間親情為什麼總是如此短暫，咋就那麼的經不起風吹日晒。捧著去年的照片禁不住流淚，今年父親還在，不知明年會怎樣？
帶著孫子經過一個小時的車程，來到了四A景區寶華山，遊人很多，但大門口卻是空空如也，不見滑雪場，掃興的孫子是左問右問，費了半天口舌才把他弄安穩。這個時候的他只曉得討要，卻不知道失去，我們在廣場上轉悠，儘可能的讓他想起上次來這裡的快樂。
問他太爺和太奶奶當時在這裡幹什麼？孫子記憶猶新，清楚記得當初太爺爺在當老牛拉他。又問他：「如今太爺爺生病了，說不定就要離開我們了，你會想他嗎？」「想得，太爺爺很快就會回來的。」孫子很天真。我說：「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想不到孫子立馬說道：「爺爺放屁，太爺爺不會死的，他等我抬了老婆才會死的。」被孫子罵的好笑，卻十分傷感，禁不住又流出眼淚。
孫子以為是因他而起，抱著我說：「爺爺，樂樂不好，再不罵你了，可是，你不能說太爺爺死的，死了就沒有了。」抱緊了孫子連說：「是的，是爺爺放屁，太爺爺怎麼能死呢？他還要帶樂樂，再下雪的時候還要當牛來拖寶寶滑雪呢！」他笑了，還指著我的鼻子說：「這就對了，改了就是好大人。」童言有善，禁不住痴想：現實要是如孩子所想該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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