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失蹤的女童，可能出現在網路最黑暗處
12年前3歲女童失蹤
驚動全世界
每天世界上都會發生兒童失蹤案，但2007年，英國一女童的失蹤震驚整個英國社會，影響力甚至波及全世界。
這位失蹤女童名叫馬德琳·麥卡恩（Madeleine McCann）
到今天，她3歲時失蹤的照片不時就會登上英國報紙的版面，哪怕是一點線索都會被當成當天的重要新聞來報道。
J.K羅琳、貝克漢姆、C羅等一眾名人為找到她募集了高達250萬英鎊的懸賞金，而英國警方已在尋找馬德琳身上花費了將近一千萬英鎊。
十幾年來英國報紙的頭版內容
她的失蹤還在全世界掀起了對媒體報道、網路暴力、人口販賣等諸多問題的大討論，各種紛繁複雜的說法此起彼伏，還一度造成英國和葡萄牙雙方的外交危機，最後讓兩國政府首腦不得不介入事態發展。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尋找這位女孩如此重要，她現在究竟在哪裡？
不到50米遠的地方
3歲女童被陌生人抱走
2007年5月，住在英國萊斯特市的麥卡恩一家帶著雙胞胎和女兒馬德琳，在朋友的伴隨下一起來到葡萄牙南部的盧斯海岸度假。
這塊海岸擁有一塊長達500米的美麗沙灘和一整片高級酒店度假村。5月份是這裡天氣最好的日子，陽光充足降水稀少，正好給剛剛度過寒冷冬季的英國人提供了一塊天然的度假勝地。麥卡恩一家就是其中的遊客之一，父親Gerry和母親Kate都是英國當地的外科醫生。
5月3日晚上，麥卡恩夫婦將女兒馬德琳及雙胞胎安頓睡好之後，來到離住處不到50米的餐廳吃飯。晚餐上，麥卡恩夫婦和他們的朋友一起約定，用餐時大家一起輪流去房間確認孩子安全。
圖中的路線即當時餐廳到酒店的路線，直線距離不到50米
晚上9點多，父親Gerry回到房間查看，確認馬德琳和雙胞胎都在熟睡，只有卧室門從之前的一條小縫，變成了半開的狀態。他沒有多想便回到餐廳，之後其他朋友也輪流來幫忙看孩子，都沒有發現問題。
10點左右，母親Kate回到房間，發現走廊的風將房門關住，她趕緊打開房門，發現臨街一側百葉窗被打開，房間內只有自己的雙胞胎在熟睡，3歲的馬德琳不在床上。
Kate趕緊通知其他人尋找，同時向葡萄牙當地警方報警。消息很快就被傳回英國國內，很多媒體記者一大早就趕到事發地點，麥卡恩一家和附近的遊客也開始尋找，但一無所獲。當地警方看到大量英國記者出現後，才感覺到事情嚴重，才開始正式調查。
馬德琳失蹤當時，正值夜晚，她幾乎是在幾分鐘的時間內消失，在房間內幾乎沒有留下一點痕迹。唯一的線索是：麥卡恩家的朋友簡說自己看到一名男子從度假屋的後門中走出過馬路，懷中抱著一名正在熟睡的孩子。
紀錄片《馬德琳·麥卡恩失蹤案》情景再現
在葡萄牙，單一的兒童失蹤案中，因為無法確認犯罪行為是否發生，警方僅當做一般案件處理，上面這條線索最開始並沒有引起注意。再加上當地警力和經驗不足，並沒有立即展開地毯式搜索，延誤了時機。
不久，葡萄牙警方才根據簡的描述製作了一幅嫌疑人模擬畫像（下圖）。
這張沒有任何細節特徵的嫌疑犯畫像，被英國媒體形容為「雞蛋上頂了一坨假髮」，立即引起了民眾的劇烈反應，指責葡萄牙警方辦事無能效率低下。馬德琳的父母也非常絕望，對葡萄牙警方失去了信心。
因為有朋友在媒體工作，馬德琳的父母動用了在英國的人脈關係，開始在媒體上徵集線索，希望英國國內的司法機關可以協助。
直到此刻，葡萄牙警方才開始設置路障，沿路盤查，並在機場港口設施張貼告示，但為時已晚，失蹤案又朝著讓人意外的方向發展。
熟人作案
還是父母的陰謀？
在幾天的搜索無果後，骨子裡有著「八卦小報風」的英國媒體開始捕風捉影。
媒體的編輯們從現場拍攝的大量影像資料中，推測多次出現在現場並幫助翻譯的英國人羅伯特·穆拉特可能是兇手。因為2002年，英國曾發生一場兒童綁架謀殺案，當時的兇手亨特在殺人後佯裝無辜，還在現場接受記者採訪，但最後被監控拍下作案證據後認罪伏法。
於是，媒體在報紙標題上暗示現場的這名翻譯與亨特行為相似，形容他「賊眉鼠眼」「形跡可疑」。破案壓力巨大的葡萄牙警方，開始對他進行搜查，但在其住處掘地三尺搜查後並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此時馬德琳失蹤案已發酵成了英國的熱門話題，面對葡萄牙警方的進展不利，英國警方開始提供協助。他們向葡萄牙派遣了兩隻嗅探犬，據稱它們此前曾用來協助進行現場探查，可以聞出人類屍體釋放出的特殊氣體以及現場的血跡。
結果，嗅探犬在馬德琳失蹤的房間及客廳內先後聞出幾處位置有血跡，又在一家人租來的車中發現血跡，警方將樣本送往英國化驗後，這一發現卻讓整個破案過程風向轉變，媒體將矛頭直指馬德琳父母Kate和Gerry，警方順勢將兩人當做嫌疑人進行調查。
當時最知名的一項傳聞是夫婦倆和他們的朋友是一個換妻俱樂部的成員，為了晚間防止孩子打擾，在向馬德琳餵食鎮定劑時，用藥過度致死，匆忙之下毀屍滅跡。
事件出乎意料的反轉讓馬德琳父母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在審訊過程中，葡萄牙警方為了儘快破案，提出各種條件有意誘導兩人認罪，但在律師的陪同下夫妻倆一致保持沉默：「無可奉告」。
事實上，葡萄牙警方在拿到英國方面給出的DNA檢測報告時，急於找到有利於自己破案的結論，片面地將報告中「與馬德琳的DNA比對相似80%」的語句翻譯出來，並沒有將報告中的最終結論「因為樣本採集過於混亂，無法真正辨別它是否屬於特定對象」翻譯出來。實際上，這些現場發現的血跡可能來自於雙胞胎流鼻血時在衣物上留下的痕迹。
警方急功近利的行為也導致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網路攻擊。
2007年，正是社交網路興起之年，也是網路暴力的誕生之年。Twitter和Facebook上的一些人根據媒體添油加醋的推測，開始在網上肆意詆毀謾罵馬德琳的父母，說他們是「殘忍的人渣」「豬狗不如」。媒體則跟進火上澆油，開始傳播各種傳聞。因為在諸多場合表現非常冷靜，馬德琳的母親Kate一度被認為沒有表現出一位母親應該有的悲痛感。
Twitter上出現了這樣的攻擊：
「我從沒見過如此冷漠的女人，自女兒失蹤起，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過」
「看她那丑極了的外表，就知道真相了。」
「她不是個女人，她是個怪物。」
之所以夫妻倆沒有太多情緒表達，是因為害怕連累到女兒。他們認為女兒如果被綁架，電視上極端的情緒表達可能會連累到她的處境。
極度傷心之下，在女兒失蹤一百多天後麥卡恩一家決定回到英國。在機場，遭受到謠言和攻擊的他們傷心欲絕，疲倦之極。「在沒有馬德琳的情況下回家，並不代表我們放棄了尋找她的念頭」，父親Gerry這樣說道，但因為葡萄牙警方禁止案件嫌疑人透露任何信息，他只能澄清自己和馬德琳失蹤沒有任何關係。
事實上，馬德琳的父母一直認為，他們的女兒並沒有死，依然還活著。讓他們失望的是在種種抓馬過後，並沒有人在真正尋找她。
2008年7月，也就是馬德琳失蹤後的第14個月。葡萄牙警方因調查無果，解除了包括父母在內的多名嫌疑人的指控，宣布結案。
隱藏在暗網中的
戀童癖網路
時至今日，失蹤時只有3歲的馬德琳·麥卡恩依然下落不明，如果今天她還活著，已經是一位十幾歲少女了，她的父母依然沒有放棄尋找她，在募捐基金的資助下，他們僱傭了私家偵探繼續尋找。
計算機模擬的馬德琳10歲時的長相（右圖），她的右眼瞳孔有一處斑痕
這些私家偵探的偵探行動耗資達1500萬美元，他們將尋找的方向選定在暗網（Dark Web）中。他們對葡萄牙周邊的犯罪網路到南歐至北非的人口販賣網路進行了梳理，總結出將近3萬頁的資料，準備在暗網中找尋馬德琳的蹤跡。
所謂「暗網」，是指那些存儲在網路資料庫中，但不能通過我們上網時的普通鏈接訪問的網路內容。它們需要通過特殊途徑來訪問，這些內容因為沒有網頁索引，無法被谷歌百度等網路搜索引擎抓取。
如果將互聯網比作是冰山，那麼人們正常能夠訪問的網路只是露在水面上可見的部分，而水面以下就存在著暗網。
暗網並非個人行為，它的誕生其實跟美國政府有關。本世紀初，美國政府推出一項加密技術，可以讓網路訪問者的流量隨機分配給不同的網路節點，通過層層轉發加密到達目標伺服器，以此讓人們可以匿名使用互聯網，這項技術主要用於保護美國情報機構的聯絡及通訊，但如今，這裡成了各種地下交易和犯罪活動的集中地。
就在2017年，美國司法部門將暗網中最大的非法交易網站AlphaBay創始人逮捕，這一網站上曾有20 萬個客戶和 4萬供應商，其中交易的物品從毒品、有毒化學物、槍支彈藥、偽造護照和身份證明到黑客技術和工具、惡意和詐騙軟體、兒童色情物，還有多名青少年因為暗網毒品交易而死亡或失蹤。
美國國家失蹤兒童中心的Ernie Allen認為，暗網目前已經被戀童癖、人販及毒品組織所利用，據估計，光是在英國每小時就會有將近10萬個IP地址在下載和兒童有關的不良圖片，而在全世界，基於暗網的人口販賣已經發展成了一項價值1500億美元的跨國「生意」。雖然暗網中只有2%的網站涉及戀童癖，但它們佔有的流量缺占整個暗網流量的80%。
戀童癖人群集中在暗網中進行聯絡，並利用其進行了網路犯罪活動。最臭名昭著的是曾經在歐洲發生的「仙境俱樂部」（Wonderland Club）案。這個名叫「仙境」的犯罪團伙，通過網路覆蓋了將近10個國家的廣泛區域，由十幾名精通計算機的犯罪者組織了全球範圍的網路，他們擁有自己的委員會、規則和審核程序，以防外部執法部門的發現。
通過這一網路，性侵者將兒童綁架後，將其逐一拍照並做記錄。1998年，歐洲多個國家的警方聯合搗毀了這一組織，繳獲了75萬張不同的兒童照片，現場的光碟和錄像帶中還有部分錄製有強姦現場，情況慘不忍睹令人髮指。在這75萬張照片中，僅有1200張人臉具有可辨別特徵。
警方將這些兒童的照片一一截取後，請失蹤兒童家長來比照查證。當年就有葡萄牙的失蹤兒童家長從中找出了自家孩子的照片。對那些家長來說，這不但不是解脫，還是精神上的深深打擊。
即便認出後，失蹤兒童的去向也無從知曉，在這次行動中，最終只有16個孩子得到了確認，其他的兒童身份不明，查找他們的下落如同大海撈針。
受雇於麥卡恩家的私家偵探Julian Peribanez在馬德琳失蹤的盧斯海灘調查時就發現，在馬德琳失蹤之前，有陌生男子會在度假地挨個敲居民的家門，聲稱要為附近一家孤兒院進行募捐，借口是「因為附近有兒童出了車禍，被孤兒院收養後需要資金援助。」但在盧斯海灘附近的城市中，並沒有官方登記的孤兒院。
有目擊者曾先後看到同一陌生男子在麥卡恩一家居住過的海灘出現過三次，他們會在門口張望住戶家中是否有其他人，有人曾證實這名陌生男子曾多次朝居民家中張望看是否有小孩，行跡非常可疑。
紀錄片《馬德琳·麥卡恩失蹤案》情景再現
在隱藏身份的同時，私家偵探為了能混入暗網上的兒童拐賣交易圈，也遭受了很大的精神壓力。
「基本上沒有人能夠進得去，除非你有一個信任你的朋友可以帶你進去」，他說每次向暗網上的交易方問出的最後一個問題都是『你知道任何關於馬德琳的事嗎？你有沒有看過什麼視頻？』」但找尋通常在這之後就斷了線。Julian承認說在這個過程中看到了人性中最黑暗的部分，那些殘忍的照片和影像是「自己要承擔一輩子的東西」。
現在，Julian已經將自己獲得的相關資料交給了警方，英國警方已經開始按照這些線索重啟調查，希望終有一天找到馬德琳的下落。
編輯：Sebast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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