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澡堂當搓澡工，人人誇她技術好，可她前半生的職業卻有點嚇人

1

夏十七之所以叫夏十七，是因為她17歲那年開始出道做殺手。

完成第一百筆單子，血花四濺後目標倒下，她吹了吹滾燙的槍口，轉臉就被老闆叫進了辦公室。

老闆說：十七啊你做了這麼多年，年紀也大了，差不多可以退休了。

夏十七說老闆你開玩笑的吧？我今年才27。

老闆嘆了口氣，說：你太漂亮了，殺手應該是泯然眾人的平庸臉，方便隱藏自己照亮目標；但是你往那兒一站，你亮了，目標直接被隱藏了，確實是不合適。

夏十七說你找借口不要這麼隨便好吧？我殺了十年了，你現在跟我說這話？

老闆說好吧我跟你說實話，你剛才進來的時候瞅見我們公司的廣告牌了沒？

她還真沒注意，於是退出去，重新看了一眼公司大門。

——愛敬守廣告有限公司。

老闆一臉和藹：取愛國敬業遵紀守法之意。我打算轉正洗白了，你老闆娘覺得你太漂亮，要是再待下去我可能會潛規則你，所以你趕緊退休，從此消失在我眼前。

她把手伸進兜里，摸到了那把槍，槍口還殘留著一點餘溫，但是槍管很堅硬，像是她的心。夏十七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問：退休金怎麼算？

老闆說：我們這可不是事業單位，沒有編製，不興什麼退休金的說法。

夏十七乾脆地把槍拍在了桌子上。

她氣勢洶洶，滿臉殺氣，老闆賠笑：一單一萬，湊個整正好一百萬，你看怎麼樣？

夏十七對於這個結果欣然接受，她帶著錢回了老家，一座北方的四線小城市，順便帶走了那把跟了她許多年的槍。

2

雖然是有存款的人，但是坐吃山空也不好。比如她老闆，家大業大，但因為業內有競爭對手，一把年紀了還想著洗白轉型。

下樓遛彎的時候，她發現小區對面開了個新的大澡堂子，北方特有的那種，不過裝修得還挺不錯的。澡堂門口貼著一張招聘啟事：招搓澡工，要求：女的，力氣大，沒了。

夏十七在門口看了三十秒，走了進去，手裡還拎著剛買的兩瓶啤酒。

負責人上上下下打量她，滿臉遲疑：你好女士，我們這裡是正規澡堂，確實只招搓澡的……

夏十七說：我確實是來應聘搓澡工的。怎麼不可以嗎？

負責人說：可以，但沒必要。你瞅瞅你的臉，完全可以考慮出道往女團的方向發展一下，幹嘛非要來做這活兒呢？

夏十七把酒瓶放在櫃檯上，把手放在酒瓶上：我不想靠臉吃飯。

為了證明自己確實力氣大，她徒手掀開了兩個酒瓶蓋。負責人看完，從櫃檯里掏出一張合同：3000每月，不包吃住，可以就簽字。

夏十七簽了字，負責人說：準備好衣服，明天就來上班。

3

在熱水器如此普及的年代，居然還能有這麼多人來公共澡堂洗澡，夏十七對此感到十分好奇。

同事大媽抽了口煙，說：你不懂，這是北方人的情懷。

夏十七前十年的殺手生涯一直在南方，因此語調里就帶了些吳儂軟語的味道。大媽對於一個漂亮的南方小姑娘千里迢迢到北方來搓澡感到十分好奇，但是從來不多問。

她抽完一支煙，扭頭笑了笑：不想說的故事，都是回憶里的秘密。

夏十七想，大媽原來是個詩人。

她把大媽給的那支煙順手扔在柜子上，扭臉就看到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小姑娘走了進來。女人妝容精緻，兩手空空；小姑娘左手提著裝洗浴用品的籃子，右手拎著一大袋換洗的衣服。

女人慢悠悠地卸著妝，指揮著小姑娘放東西，開柜子，拿拖鞋。小姑娘一一照辦了，末了朝這邊看了一眼，捏著兩塊牌子跑了過來。

那是搓澡的牌子。

夏十七這張美艷掛的臉，扔在一眾搓澡的大媽里確實有點格格不入。小姑娘猶豫地看了三分鐘，才磨蹭過來問：姐姐，你是搓澡的嗎？

夏十七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對沒錯，牌子給我吧。

她從小姑娘手裡接過兩塊牌子，沒留神碰到了她的指尖，溫度冰冰涼涼的。小姑娘輕輕瑟縮了一下，轉頭跑了。

隔著十多米的距離，小姑娘慢吞吞地脫著衣服，因為動作太慢，還被女人訓了兩句：袁夢雨你能不能動作快點？慢成這樣，投胎都趕不上好人家！

是親媽無疑了。夏十七把玩著牌子想。

叫袁夢雨的小姑娘脫了羽絨服、毛衫和秋衣，露出瑩白的少女身體，和背後腰間一大塊的烏青。女人慌亂地四下看了看，欲蓋彌彰地又訓了一句：女孩子家家的，每天都這麼皮！看你把身上撞的！

袁夢雨沒出聲，默默地提起東西，跟著女人走了進去。夏十七望著她的背影，少女姣好的身體線條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可優美的蝴蝶骨突出，竟然瘦得有些可憐。

4

夏十七動作熟練地扯好保鮮膜鋪在床上，潑上去一盆熱水，然後指尖一點，示意麵前的人躺上去。

袁夢雨左腳在右邊小腿上蹭了蹭，然後有些害羞地躺了上去。

氤氳的水汽里少女的皮膚越發白皙，濕漉漉的黑髮貼著臉頰，看上去惹人憐愛。夏十七一邊工作一邊問：跟你一起來的那個是你媽媽嗎？

袁夢雨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今年多大了？夏十七又問。

十四歲。

她動作輕輕一頓，又接著盡職盡責地進行搓澡工作。手下的少女身體纖細嬌小，看上去像是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女孩。

套著搓澡巾的手沿著身體一路下滑，到了少女腰間那一大塊發紫的烏青。夏十七稍微用了點力氣，袁夢雨就倒抽了一口冷氣，輕輕嘶了一聲，但是沒說話。

夏十七問：疼嗎？

她說不疼。

夏十七說：疼的話就說出來，你有表達疼痛的權利。

袁夢雨愣了愣，說：……有點疼，姐姐你輕一點。

於是夏十七把手下的動作放得愈發輕柔，但袁夢雨腰間那塊烏青的傷痕就像是針板，刺著她的眼睛。她最後還是沒忍住，點了點傷痕問：這是怎麼弄的？

袁夢雨從床上坐起來，把頭髮撥到肩後去，垂眸道：我比較貪玩，在路上走著的時候蹦蹦跳跳，撞在了凸出來的廣告牌上……

台詞背得很熟，想來已經演練了許多遍。

她把牌子還給夏十七，低著頭離開了。女人正在另一側的池子里泡著，看見女兒走過來，笑都懶得給一個：搓完了？

袁夢雨說：完了。

女人命令道：你去把東西收拾了，我再泡會兒，等下收拾好了喊我。

袁夢雨又走回去，動作嫻熟地收拾東西，被瓶子砸了腳也一聲沒吭，彷彿已經做了很多遍，習慣了。

夏十七看了看牆上，沒有新的牌子，看來暫時沒人要搓澡。於是她走了出去，隨便往身上套了件浴袍。菜市場地攤上20塊錢買的便宜貨，愣是被她穿出了落地窗邊喝紅酒的富貴氣質。

女人帶著袁夢雨走了出來，臉色紅潤，表情柔和，看起來似乎心情很不錯。夏十七走到正在鏡子前吹頭髮的女人身邊，湊近她耳邊輕聲說：阿姨，打小孩是家庭暴力，家庭暴力可是違法行為。

女人一愣，臉色瞬間變差：你說什麼？！

她從鏡子里看到了身後的夏十七，穿著浴袍的身體緊緊貼著她，笑容漫不經心。但抵在她腰間的那隻手……或許本該是一個拿槍的動作。

5

大媽果然識趣，並沒有來問夏十七到底和客人說了什麼，讓她面色大變光速離開。

夏十七點了支新的煙，心想，手上沾著一百多條人命的殺手跟別人講遵紀守法，我他媽可真是吃飽了撐的。

這幾天，不少人來澡堂洗澡，都指定要她搓澡。給了牌子還會多誇兩句：長得真好看，有沒有考慮過轉行的事情？

以前拿槍的手現在拿起了搓澡巾，夏十七想了想，說：這工作挺好，暫時不想換。

當年她出道後就在殺手界小有名氣，沒想到退休後居然在洗浴界也能混得略有薄名。夏十七聽到兩個高中女生小聲說她搓澡西施，心想這到底是什麼弱智稱號。

一周之後，她又一次在澡堂看到了袁夢雨和她媽媽。

這一次女人自己走過來，把牌子給了夏十七身後的詩人大媽，還順便挑釁地看了她一眼。夏十七心道你看個屁，我今天不搓你就會餓死嗎？

她遠遠地瞧見袁夢雨光裸的後背，腰間的烏青淡了許多，而且似乎並沒有添上新的傷痕。她稍微放下心來，低頭在微信上拒絕了一個星探大哥的邀請。

理由還是一如既往：我不想靠臉吃飯。

大哥說：那你想一輩子靠搓澡吃飯？你這臉，得天獨厚的條件，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夏十七笑了：那我多發幾張照片給你，你讓那些人照著我的樣子整吧。

有人遞來了新的牌子，她把手機扔進抽屜里，站起來就往浴室里走。掀開門帘的時候袁夢雨剛好走出來，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很輕地說了一句謝謝。

6

夏十七第三次見到袁夢雨，已經是過年之後的事情了。

少女是一個人來的，手裡拎著東西，眼睛裡的霧氣散去了不少，看起來活潑了一些。她把手裡的牌子遞給夏十七，說：姐姐，我今天是專門來找你的噢。

夏十七說找我搓澡嗎？

袁夢雨說：不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也沒人和我一起過，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在澡堂子里過生日，可真是別出心裁啊。

夏十七想著，還是從少女的手中接過了牌子，兩塊。一塊搓澡的，一塊奶浴的。袁夢雨在她面前舒展了身體，夏十七很清晰地看到她肩頸處的幾道紅痕，微微腫了起來。

……操。

她放輕了手下的動作，喉嚨里像哽著什麼東西，艱難地完成了兩項工作。趁著袁夢雨去沖水的時候，她先一步走出去，換上衣服，跟老闆娘請了半天假。

袁夢雨濕淋淋地走出來，看到面前穿衣完畢的夏十七，呆住了。夏十七從兜里拿出一隻手，摸摸她的頭髮，說：走吧，穿衣服吹頭髮，我帶你過生日去。

少女跟在她身邊走了挺長的一段路，在那之後才有些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挽住了夏十七的胳膊。夏十七問她：吃蛋糕嗎？

袁夢雨點了點頭。

夏十七徑直帶著她去了本市最貴的一家蛋糕店，點了個十寸的冰激凌蛋糕，800塊。袁夢雨看了一眼價格，聯想到夏十七搓澡的工資，趕緊阻止。

夏十七說沒事，其實我特別有錢，百萬富翁那種。

她問店員要了蠟燭，插在蛋糕上點燃，袁夢雨在她面前閉眼許願。跳動的燭火中，夏十七恍惚看到了很久以前，那個蹲在院子里對著沙子堆成的蛋糕許願的小姑娘。

有人一腳踩碎沙子蛋糕，揪起她的耳朵怒吼：你過什麼生日？你有什麼資格過生日？！賠錢貨！

那個人喝醉的時候還會拍著她的臉頰說：你也就這張臉能賣點錢。

那個人拽著她的頭髮，惱羞成怒：這麼漂亮你就給五萬，好歹再加三萬塊吧！

袁夢雨吹滅了蠟燭，拿著刀子滿臉開心地切蛋糕，第一塊是分給夏十七的。她捧著盤子坐在那裡，輕聲說：15歲快樂。

——28歲快樂。

分別的時候，她很嚴肅地對袁夢雨說：如果你媽媽再打你，就報警，或者打我電話，知道嗎？

袁夢雨大概沒想到她這麼直白地戳碎自己的謊言，臉色一白，輕聲應了句是。

7

夏十七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袁夢雨，無論是在澡堂還是在其他地方。給出去的那個號碼始終安靜著，沒有人打進來。

她想，也許她現在過得還不錯。

那天她給兩個客人搓完澡，拎著毛巾走出來，隨意地往櫃檯上的手機瞥了一眼，看到了一閃而滅的電話號碼。

未接電話六個。

夏十七臉色劇變，立馬撈起手機打了回去，但是對面一直占著線。她隨便套了件衣服就往外走，剛出了澡堂大門就聽到了警笛聲。（小說名：《殺手退休後》，作者：墨小墨_。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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