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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紙媒時代一起奮鬥的兄弟們,如今都在哪裡

文/西門媚,小說家,獨立作家。出版長篇小說《實習記者》、《看不見的河流》。

前幾天,已經聽說《成都晚報》要停刊了。我心裡知道,這多半是真的。近幾年,紙媒停刊的消息,總是從外地傳過來。

每當一家紙媒停刊,朋友圈裡總會激起一圈哀嘆之聲。朋友圈裡許多寫作者和前媒體從業者,所以,往往會講出,自己跟那家停刊的紙媒的往事。「我在那裡開過專欄啊!」「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啊!」「我有一個重要報道,是跟他們同時採訪的!」

這是一份傷感的熱鬧,彷彿一位名人去世,很多人要寫點什麼,懷舊一番。

我難免要湊這樣的熱鬧。因為在十多年前,紙媒興盛的時候,我曾先後在很多媒體開設專欄。大大小小,能數出上百家紙媒。更早的時候,二十年前,我在媒體工作,當記者和編輯,換了三個城市,北京、廣州和成都。我曾在這三地非常有代表性的媒體工作。我許多朋友,也都是這兩個階段積累下來的。

現在輪到《成都晚報》了。因為消息還沒正式出來,我猶豫半天,給一位在晚報的朋友發了微信,問他今後的打算。

這位朋友,還是我二十年前的舊同事。我在成都,很少還有朋友留在媒體里了。不僅成都,北京、廣州,還在紙媒工作的朋友也相當少了。

有時,想起來仍覺得難以相信,曾經以為我和朋友們會跟媒體一直糾纏下去。

2006年的時候,我寫了一本小說,叫《實習記者》,寫在北漂的媒體青年。2012年,又寫了一本關於媒體青年的小說,叫《看不見的河流》。我那時設想,我要寫成一個系列,就叫「新聞三部曲」。年輕人懷著理想,進入媒體,改變著媒體的面貌,也被媒體塑造。與媒體糾纏日深,總有一種幻覺,覺得,我們改變的不僅僅是媒體的面貌,也能改變更多的東西。

在《實習記者》里,我寫的是剛剛入行的青年,還在尋找自己的道路。在《看不見的河流》,我寫的是不滿足於現狀的媒體人,想擴大自己的空間。兩部小說的結尾,年輕人都在出走,他們選擇去了南方。

在紙媒興盛的那十多年,跳槽或者被挖角,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我和我的同行們,常常處於不停地變化中。

現在回溯,才發現,紙媒生長最強勁的時候,其實也已有頹勢埋伏。

兩千零幾年,一些鋒頭正健的媒體朋友,轉行去了別處。有幾位,進入新興的網路公司。那時網路公司,前途未明。有幾位,退出紙媒的工作,成為專業的寫作者。

這種轉行,有的是出於愛好,更多的是出於壓力。

我一位好友,是相當優秀的記者,去了某個網站,就試圖把網站改造成做新聞的平台。於是有一段時間,那個網站的新聞頁面,相當活躍好看,成為那個網站內容上最輝煌的階段。但是,就如記者會從紙媒出走,那位朋友後來又一次轉型,去做經濟,最後相當成功,成為他所在領域的一方大佬。

在那個階段,離開媒體的人,從現在來看,都已各得其所。

比如朋友周浩,早先是《南方周末》、《21世紀經濟報道》的攝影記者,後來轉行拍攝紀錄片,從開始的《高三》、《龍哥》,到這幾年的《棉花》、《書記》,他已經成為中國最有影響的紀錄片導演。

成熟的媒體人離開,又有新的媒體人加入。在十年之前,我們沒為紙媒感到擔憂。甚至有一段時間,網路平台也顯得欣欣向榮,充滿可能,我還有了錯覺,覺得媒體形勢大好,人民群眾很需要我的文章,紙媒和網媒的約稿,我都寫不過來了。

2015年忽然才意識到冬天來臨。

當時我們正住在廣州。廣州曾是我最熱愛的城市,那裡有我許多朋友,有最好的市民,和他們營造出的城市氛圍。

以前遇到有理想有衝勁的媒體年輕人,我總是跟他們說,去廣州吧,那裡有最好的報紙。廣州的好,跟那裡的報紙分不開。

2015年的時候,各地的紙媒的銷量極速下滑。那一年,報紙老總相互交流的經驗是怎麼少虧損,如何「減負」。

在報社的朋友跟我講起,每個人都害怕被領導叫去,特別是中干。中干來到老總的辦公室,老總可能會給出一個數字,那個數字便是讓中干去裁掉的人數。

我的一位朋友,拿到這個數字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填進裁員的名單。

我雖不在報社,但經常和朋友相聚,在低沉的情緒里,我也能感同身受:就像一艘巨輪,正在緩緩下沉,每個人都站在船舷,眼睜睜看著這一切。

跳還是不跳?什麼時候跳?

這一年,我在廣州媒體工作的朋友,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辭職了。有編輯,有記者,有中干也有老總。

這一次離職潮,跟十來年前的那些可不一樣。大家不是有準備、有機會,才選擇離開的,而是離開了才開始想,自己的方向。

一位離開媒體的朋友跟我講他的茫然。之前,因為做新聞,好像什麼都通,交遊廣,門路廣,但離開了真正要選擇做點什麼,又發現,每個行業進入都很難,以前積累的人脈,一點用處都沒有。激情、經驗,全都丟失在紙媒里了,改行做公眾平台,公號的規則完全不同,以前的那些經驗,甚至都還是負資產。

2015年、2016年,好長一陣,都在流行一種「飛豬」的說法,意思是說,只要站在風口上,哪怕你是一隻豬,也能飛起來。這種說法,主要是來自我前媒體朋友們。他們離開了媒體,正在積極創業。於是,最熱衷傳播這「飛豬」的神話。

幾年下來,沒見到哪位朋友飛起來。但也還好,雖然歷經折騰,朋友們有的搬了好幾個城市,有的換了完全不相關的行業。憑著媒體人比較靈活的腦子,大多都算安定下來了。

前兩月我又回了一次廣州,我發現,沒有了那令人驕傲的媒體景象,廣州的氛圍已經大不如從前。

現在,留在紙媒的人,許多都處於等待退休的狀態,等待自己退休,或者等待紙媒關張,等最後那一隻靴子落下。我那位在《成都晚報》的朋友,他告訴我,對於這一天的到來,他早有心理準備。

今天,《成都晚報》即將關閉的消息正式出來,有一位朋友發出了他讀《看不見的河流》的感想,我也感嘆,我也許永遠完成不了我的「新聞三部曲」。好友凌越說,第三部就寫一寫散失的新聞人吧。我想他一定也相當有感觸,他是詩人,是大學老師,十年以前也曾是相當優秀的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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