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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這麼近,那麼遠——紀念我的父親

文/秋水落梅花

散文:這麼近,那麼遠——紀念我的父親

那副黑白的照片掛在牆上,瘦削的臉上有淡淡的笑,額頭上的皺紋,似乎還不是很深,白襯衣,整潔的中山裝,那是你年輕的樣子,也許是十多年以前,也許更早。

您在我們的眼前,在小小的照片里,離我們這麼近,伸出手,觸摸到的卻是一片冰涼;您在我們的夢裡,漸行漸遠,遠到天涯海角,遠到永遠也不能再看到您,那是天堂和人間的距離。

十年前的那個冬天,初次只看見你,你完全不像一個農村人,倒像是老幹部,潔白的襯衣,整齊的中山裝,乾瘦筆挺的身材,但似乎力氣很大,雙手各拎著大大的水桶,走路一點兒也不打顫。幾個月之後,在一盞酒和親人的祝福下,我成了您的兒媳,那時,你剛剛六十歲,我端著酒站在你的面前,您正式成為我的父親,你的白髮和皺紋里似乎都帶了笑,那一天,你了了您的心愿,您辛苦養大的兒子,終於結婚了。那一天,天還沒黑你就睡了,連婆婆叫你起來吃飯你都沒動一下,婆婆說,你為了老大不小的兒子,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那麼熟睡過了,這個家終於完整了。

那幾年,我們在外過我們的小日子,只有在每年的寒暑假回去。夏天的時候,你的白襯衣沒有一點汗漬,戴著曬得發白的草帽,頂著大太陽背進很大的一捆草;冬天的時候,你帶著馬扎坐在您安息的那塊田地的地埂上,親昵地看著幾隻撒歡吃草的羊羔。家裡的那幾隻小羊和一頭牛,被你精心餵養著,不知不覺也給我們拮据的生活補貼了不少。

再後來我們有了孩子,你的笑似乎比以前更多了,只是我們卻沒有注意到您的笑多了更多的滄桑和疲憊,您愛我的孩子,帶著他踢足球堆雪人,滿院子跑來跑去,那種簡單的幸福,刻在了我們和孩子的記憶里。

院子里您親手呵護的那株紫色牡丹,開了十次,每年您都會央人拍下他們的樣子,留著要讓遠在他鄉的我們看到。您在不大的院子里幾乎種全了所有的蔬菜,我還笑稱他們是您的「十三衩」。如今,又是春天了,牡丹已經在萌芽了,但是今年,院子里也沒有誘人的西紅柿和黃瓜了,我們再也不能在您的葡萄架下看牡丹花開了,空蕩蕩的屋子裡,也許會長滿荒草,留下的只有塵土和回憶,一百天了,我們只能走近那個您千百次踏過的土地,在您的墳頭,點燃紙錢捎去我們的思念。

那一天,灰濛濛的天,我們接到電話,平日里一向要強的您卻突然倒下了,不明就裡的我們以為只是平常的感冒。因為在我們的記憶中,您一直都特別健康,從來不會喊一聲苦叫一聲累,每次不舒服的時候,您都是咬咬牙,吞下幾個藥片,我們也從來沒有想過您身體內已經隱藏的疾病。您在醫院的第三天,我們請假匆忙趕去,您已經很嚴重了,我們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您的頭髮全白了,臉浮腫了,胳膊瘦的似乎只剩下骨頭連著一層皮。

散文:這麼近,那麼遠——紀念我的父親

您在二姐的懷裡不住顫抖,孩子圍過去喚您,您似乎睜開眼睛都需要使出全身的力氣來,您無力地擺擺手,指了指我的孩子,二姐說您是說讓我們不要太靠近,因為您擔心會傳染給孩子,儘管我們都知道高血壓引起的病不會傳染,但是您還是堅持不讓我們靠近。您無助地看著我們,那一刻,我們強裝笑顏安慰您,說您會好起來的,您還沒看到您的孫子長大呢。背過身去,我的眼淚再也再也止不住了,那個曾經精神矍鑠乾淨利落的老人已經不見了,如今他被疼痛折磨,在和死神做鬥爭。

那天晚上的醫院好冷啊,您要看到所有的家人在您身邊,緊張的幾個小時,當所有的人未在您身邊的時候,您已經處在昏迷中了,您閉著眼睛,微弱的呼吸,雙手緊緊抓著二姐,蠕動著嘴唇,在場的我們淚如雨下,生命啊,真的太脆弱了,三天前,您還趕著您的羊羔在田埂間散步,如今,您卻倒下了,那兩隻懷著孩子的羊羔咩咩的叫聲卻再也喚不起來您。

凌晨的急救,您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從此,我們看見您越來越少,三天三夜,守在門口的我們,更多的是悔恨,懊悔對您的關愛太少,懊悔為什麼就沒有發現您的病,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帶您來醫院,太多的悔恨已經不能挽回,我們只能把希望寄託給醫生,希望能夠讓您挺過這個冬天。

幾天後,我們需要上班了,您被送回了老家,您的生命開始了倒計時。那幾天,一直在下雪,徹骨的寒冷,擔憂和恐懼籠罩著我們,您的兒子在老家和單位奔波,終於十二天之後,您再也沒能挺過去,離開了這個您留戀的世界。

您閉上眼睛的那一天,是我們結婚十年的日子,叫了十年父親,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走了。姐姐們說,您昏迷的那幾天,仍然是強硬的樣子,您不讓婆婆給我們打一個電話,擔心我們耽誤了工作;您忍著疼痛沒有發出一聲呻吟,你怕婆婆會害怕;您對每一個來看您的人,都掙扎著向他們擺手;您的意識清晰,但是您那具羸弱的身體,卻已經油盡燈竭了啊,它終於不能支撐您看著我們了。姐姐說,離開的時候,您雙手緊緊抓著婆婆不放開,一輩子沒有吵過架的老兩口,就這麼走了您不放心;您挂念著我的年幼的孩子,怕我們來回照顧您孩子上學沒人接送;您責備我們為什麼不願意再生一個孩子,您擔心我們年老沒人照顧……我的老父親啊,您瘦弱的身軀怎能盛得下這麼多的牽掛和擔憂?臨終您依然放不下的依然是我們,您又何曾想過到自己?

婆婆和兩個姐姐哭天喊地的哭聲最終也沒有留住您,我們趕來的時候,您的雙手已經冰冷了,也許天堂沒有痛苦和疼痛吧,您的表情很平和,似乎只是睡著了,您沉沉地睡去,我們哭喊著您,卻再也沒有叫醒您。他們說,讓您悄悄睡吧,您辛苦了一輩子,今天終於能夠歇一歇了。

漫天的雪花,就像飄飛的紙錢,寄託著我們的哀痛和思念。生病的那幾天,您一直都說冷,這麼冷的天,您能受得了嗎?踏著雪走到您的安息之地,秋天的時候,這裡還是您親手種植的一地蕎麥,開滿了潔白的花,如今冰凍的地上覆蓋著皚皚白雪,連同地埂上的那一截老榆木,都已經成為記憶中的畫片。這塊沉寂的土地,再也盼不來那位乾瘦的老人扛著鐵掀的身影,乾枯的草來年會再生,您和咩咩叫的小羊羔卻不會再踏足。

天好冷,天亮後您就會離開這個您守了幾十年的老院子了,一磚一瓦,都是您親手觸摸過的,您不願跟我們一起生活,是因為您捨不得這塊土地,可是如今,這個院子再也看不到您的身影。

那天的夜晚,大風一直在呼嘯,打在窗欞上,也在我們的心上。乾的冷,又烈的疼,我們與天同悲。黎明的時候,嗩吶聲送走了您,您長眠於地下,望著那片你足跡踏過的田野。漫天的雪,落在您的墳頭,風把它撕裂,又揚起來,像送葬的紙錢。那些悲傷合著我們的眼淚,濃烈得化不開,讓我們沒有了思考的能力。

再看見您的時候,您在眼前,只是一方黑白的照片。十年的緣分,我的公爹,我勤勉的老父親,想起您,怎麼也止不住我的眼淚,曾幾何時我執拗地認為您思想保守,有時會為了一個自己想不通的問題跟您爭執;曾幾何時,我對您溺愛孩子而聲色俱厲,甚至給您提出很多的意見;曾幾何時,我因為勸您少喝酒而說不通跟您置氣,在您的兒子跟前發牢騷,可是如今,我都想您能夠回來,給我們講一講您年輕的故事,多想再嘗一嘗您親手為我們栽種的核桃和蘋果啊,多想您在身邊給我端起的那一杯酒;多想您笑吟吟穿起我們給您買的新衣服啊……

您走了,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長眠於地下,您離我們那麼遠,隔著整個人間,遠到我們終於再也不能夢見您,父親,您終於成了我們記憶里清晰了又模糊的影子,我們只能在您的祭日給你送上染成灰燼的紙錢和我們的思念。

親情無處訴,神黯淚長流,我的老父親啊,又是春天了,風吹化了您墳頭的雪,您在那面冷嗎?如果你冷,把我們的思念拿去燒了吧,暖一暖您的呼吸,或者遇見一些光明和幸福,下輩子,希望您不要那麼辛苦……

散文:這麼近,那麼遠——紀念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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