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個沒有靠山的人，活得好像一條狗啊！

年輕時，我也是個討喜的人。

不管是和領導一起出去吃飯，還是同事之間小聚閑聊，我都是很有眼色的那一個：端茶倒水，轉盤盛湯，擋事替酒，言不由衷的讚美說得恰到好處，適可而止的表現做得不露聲色，就連一位頗為挑剔的領導夫人也曾當眾誇獎我：

「這姑娘，長得黑，心卻像明鏡一樣。」

除了扮乖，我也特別能忍。

採訪中遇見了委屈的事兒，我極少抱怨或訴苦。記得有次曝光一個黑心醫院後，我被人電話騷擾兩個多星期，對方窮盡各種侮辱謾罵之詞，我硬是一句都沒回。直到我保留證據後選擇報警，聞訊此事的領導才驚呼：

「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你怎麼一聲不吭！」

同一個單位或辦公室的同事之間，出身不同，性格迥異，偶有猜忌和衝突，都是我率先低頭認錯，主動示好言和，裝作既往不咎。

我的好朋友梁小妞在考上公務員之前，曾在報社和我同寫一個專欄。目睹我遭遇委屈後過於大度的表現時，她曾憤憤不平地說：

「你太好說話了，換個人早就鬧翻了天!」

除了能受屈，我還特愛幹活。

有一年，報社刊發南水北調的專題報道，我和兩個同事從丹江沿路採訪到北京，歷時月余。剛剛完成任務，又有個赴外出差的採訪，領導想來想去，又指派給我。我二話不說，扛了下來。當時，我家兒子才4歲，他已好多天沒有見到我。

聽聞這個消息，對我的工作一向支持的我先生，第一次對我說：

「你們單位，就你一個記者嗎？」

除了干工作，我還特別熱心。

因為會寫東西，總有同事的朋友的同學找到我，讓我寫篇演講稿。也有親戚的領導的家人找到我，讓我修改篇小作文。我工作很忙，帶娃很累，瑣事很多，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在值班的間隙或疲倦的深夜，盡心儘力又兩眼發澀地完成任務，並換來一句拐彎的讚美或敷衍的謝謝。

……

那時，年輕的我頭頂「勤快懂事」「任勞任怨」「勇於承擔」的光環，寧願被人誤解也不撕破臉皮，寧肯心裡流淚也要臉上掛笑，就算累成一條狗也絕不說個「不」。

人到中年，回首往事，反思過去，我將這一切歸結於：

一個沒有靠山之人的必經之路。

什麼是沒有靠山的人？

底層出身的人，窮苦人家的人，除了指望自己誰也無法指望的人，都是沒有靠山的人。

這些人在年輕時，大概都走過一條委屈自己的路：

生怕自己不合群受排擠，所以就用討好和乖巧迎合眾人，獲得或虛假或真實的讚美；

不敢理直氣壯地面對矛盾和衝突，所以就把委屈和眼淚往肚子里咽，用虛假和平維護自己的好人形象；

總想證明自己的優秀和能幹，所以就犧牲掉陪伴家人的時間，壓榨自己，獲得來自外界的肯定；

夢想的舞步中，明明有一隻猛虎，在細嗅薔薇，現實的生活里，卻活成一隻柴狗，討好人間。

可憐不可憐？可悲不可悲？委屈不委屈？

或許，是的。

但更多的時候，我認為，過去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沒有靠山的自己，在活成自己的靠山之前，必須要翻越的一座座高山。

翻過這些高山時，我看透了人情冷暖和人性溫涼，學會靠近屬性相同的人，遠離強勢涼薄的人；我在別人拉幫結派時，靜下心來學習一技之長，讓自己餘生多個選擇；我在看似多勞多干中，去過更多遠方，閱歷更多人事，拓寬思維和寫作。

而翻越這些高山後，我又馬不停蹄地趟過那些河流，宵衣旰食地走過那些山路，在春花爛漫的清晨，或秋葉滿地的傍晚，終於抵達一片片開闊之地。

等我休整片刻，向著更遠更高的山出發時，當初侮辱傷害我的人，當初纏繞消耗我的事，早已被我遠遠地拋在身後。

而在一路翻山越嶺一路披荊斬棘，一路深夜痛哭一路不停趕路中，那個自信自持的我，也戰勝了討好扮乖的我；那個絕地反擊的我，也取代了卧薪嘗膽的我；那個敢於說不的自己，也擁抱了害怕拒絕的我。

當然，那個勇敢得像只虎的我，也統帥了那個虛偽得像條狗的我。

這些年，因為寫專欄、開公號，總有年輕讀者給我來信，談到生活中、工作中和婚戀中的種種不如意：

被身邊人瞧不起，遭人暗算和排擠，因為資歷淺被人當棋子，為了掙點錢活得很委屈，累得像條狗卻討不來一句好……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給他們談談我自己前半生的經歷，還有過去的10多年間，我曾採訪過的不少沒有靠山卻活成自己靠山的優秀之人。

然後，用事實和真相鼓勵他們：

當你討厭身邊的人時，你最好的反擊不是和他們爭吵辯論，與他們抵抗消耗，而是自己勤快點兒，努力點兒，爭氣點兒，加速度把他們甩得遠遠的。

這樣，他們才能徹底從你的生活中消失，就像壓根兒沒有存在過一樣。

然後，我也願和他們一起重溫這樣兩個古老而尋常的問題——

我們弱小時，壞人為什麼這麼多？

其實，不是壞人多，而是我們太弱，弱到無法和良人同行，弱到不能與強者聯手。

所以，我們要用多年的隱忍蟄伏，嘗遍人間疾苦，不丟夢想和勇氣，寫出一個絕地反擊的故事。

這故事是：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我們強大後，修行為什麼不能忘？

其實，也不是修行重要，而是我們站得很高，高到一不小心就忘了來路，高到一不留神就粉身碎骨。

所以，我們要保持內心的善，照亮黑暗的夜，不丟初心和慈悲，寫出一個靈魂有光的故事。

這故事是：

沒有靠山活成靠山，忍辱負重，一鳴驚人終為虎；沒有背景活成風景，含笑奔跑，靜默慈悲心有佛。

謹以此文，獻給每個沒有靠山卻一直奮鬥的人。

- END -

*作者：劉娜，80後老女孩，心理諮詢師，情感專欄作者，原創爆文寫手，能寫親情愛情故事，會寫親子教育熱點，被讀者稱為「能文藝也理性的女中年，敢柔情也死磕的傻大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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