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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丈夫軟禁荒郊別墅,這男人害死她父母,她必須搜集罪證逃出去

她被丈夫軟禁荒郊別墅,這男人害死她父母,她必須搜集罪證逃出去

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李酥酥

1

外面下著雪。

勖亦嶸進屋時,看到阮紅就趴在窗邊,伸著手指頭往玻璃上畫畫。玻璃上蒙了一層霧氣,將外面的花園遮蓋得明明寐寐,阮紅畫了兩個小人兒,又在中間勾了一顆心,勖亦嶸看了半天,問她說:「畫的是誰?」

她有些慢半拍,轉過頭來看到他,先甜甜一笑,這才說:「這個是你,這個是我。」

「畫的不錯。」

可她被表揚了,忽然撅起嘴來,轉過頭去不肯看他了。他上前將她抱在懷中,像抱著只嬌氣的小貓,捋著她長而柔軟的發說:「怎麼不高興了?」

「你好久沒來看我。」她說著,忽然哭了,「院子里的花落了,我要江姨替我拿進來的,她不肯。」

她說話顛三倒四,可勖亦嶸還是聽明白了:「那花是栽在外面的,江姨拿不進來。而且等天氣暖和了,還會再開。」

「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她好打發,這樣說了就不再生氣,轉而在他懷中嘰嘰喳喳地說悄悄話,勖亦嶸耐心地聽著,不時應和兩聲,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垂下去,然後就睡著了。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覆蓋過莽莽蒼蒼的樹林,將更遠處窄窄的灰色道路也覆蓋了。勖亦嶸將她抱回房間,替她蓋好了被子,又在她額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睡著時也帶著笑,紅潤的唇角翹著,又甜又軟。

勖亦嶸望著她,心底就像是淌過滾燙的蜜糖,既快樂,又有些難捱。外面有人輕輕敲了門,他又看了阮紅一眼,這才走了出去。江姨站在外面,看他出來,低聲說:「先生,醫生來了。」

「要他去書房等著。」

江姨應了一聲,勖亦嶸又囑咐她說:「小姐喜歡花,你就多買一些擺進來,我也會讓人每天送花過來。」

「可小姐容易花粉過敏……」

他沉默一下,淡淡地笑了:「她喜歡,你就要想辦法要她滿意。」

他一向說一不二,像是個暴君,要身邊的人噤若寒蟬,江姨跟在他身邊幾年,還是怕他怕得要命,喏喏地應了一聲,看他走去書房了,這才推開門走到阮紅身邊坐下。

阮紅翻了個身,忽然睜開眼,對著她笑了笑說:「他去見醫生了?」

「是啊。每個月都要見一次的,你怎麼不睡啦?」

她伸個懶腰,將自己陷在柔軟的床鋪裡面,床品都不是她自己選的,是勖亦嶸的口味,最柔軟的織物,粉嫩的顏色,她在裡面,如卧雲端,看上去就像是沉睡的公主,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有多麼的不快樂。

「我睡不著呢,江姨。」她眼睛望著天花板,那紋路一圈一圈,纏綿地沒入看不見的角落,忽然柔柔地笑了一聲說,「他還沒死,我怎麼睡得著?」

2

勖亦嶸同醫生談完話也沒走,在書房處理完公務,這才回去卧室。

屋裡沒開燈,江姨看他進來就退出去了,他站在那裡適應了一會兒黑暗,看到阮紅睡得正香。醫生說她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是因為當初的意外傷到了頭部,可能一輩子都要這樣渾渾噩噩地活著。

他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她活得沒那麼清醒,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痛苦。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天上掛了月亮,映著皎皎的光,將一切照得明亮殘忍,他剛要出去,就聽到阮紅嚶嚀了一聲。

她聲音又細又柔,小奶貓似的撩撥人心,勖亦嶸的步子停下,她迷迷糊糊地問:「是勖哥哥嗎?」

「是我。」他走過去,她已經自己投入他懷中,「怎麼醒了?」

「你不在……睡不好……」她小聲地說著,「勖哥哥,我做了噩夢。」

「什麼樣的夢?」

「我夢到你不要我了。」

她說著就要哭,聲音也哽咽起來,自從當初她受傷昏迷,再醒來時智力就嚴重受損,對待她,要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勖亦嶸耐心地哄著她,總算將她哄得破涕為笑,兩個人抱在一起,她像小熊,往他懷中用力地鑽,手也不老實,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勖亦嶸將她的手腕握在掌心裡,又低頭吻了吻她的指尖,她輕輕地笑起來,笑得渾身顫抖,學著他的樣子,也在他指尖上親了一口。他笑了一下,她又舉一反三,在親過的地方又舔了舔。

那濕漉漉的感覺,像是有隻小狗,笨拙地想要討人歡心,勖亦嶸抽回手來,她有些不解地歪著頭,叫他說:「勖哥哥,你不喜歡嗎?」

「喜歡。」

「那你為什麼我牽著我的手了?」

他和她解釋不通,在理智上,他將她放在被保護的位置,可在情感上,他卻極度地需求渴望著她,這樣錯位的矛盾令他很難去選擇,只能逃避。

「不早了,你先睡吧。」

「勖哥哥……」他剛起身,她就在身後泫然欲泣地叫他,「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啦?」

她出事前,兩個人剛剛在一起,情至濃時,還未來得及變質,一切就都急轉直下,愛情凝固在最盛大的一刻,才能永垂不朽,因為不會有爭執同憤怒。

勖亦嶸不知道如何回答,聽到她下了床,赤著腳走到他身後將他抱住。她很瘦,可是身上有甜而淡的香氣,落入鼻端,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動作。

「勖哥哥……」

她將臉貼在他的背上,他猜她一定是哭了,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得顫抖,他到底還是轉過去抱住她,她就乖順地攬住他的腰身,抱得緊緊的不肯鬆開。

「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那你為什麼要走?」她臉上還掛著眼淚,揚起小臉問他,「你以前都會抱著我一起睡的。」

他遲疑地將她抱起,兩個人一起躺在床上,她湊過來,身體弧度契合,同當初一模一樣。勖亦嶸苦笑著深呼吸,她就像是無處不在的霧氣,吸入肺腑,讓人快樂又痛苦。

「真好呀。」她感嘆說,「最喜歡和勖哥哥在一起了。」

「我以後會多陪你的。」

「拉鉤。」

她伸出手來,他就配合地同她牽一牽,外面響起腳步聲,大概是江姨起夜的聲音,勖亦嶸卻皺起眉來——江姨睡樓下,就算是起夜,有什麼必要上到二樓來呢?

可他還沒細想,她的唇就貼了過來,又軟又涼,笨拙地啃咬著他的唇瓣。

「勖哥哥……」她仰起頭來,「你愛我嗎?」

他沒有回答,惡狠狠地親吻住她的唇,就像是一切都還在過去,一切都還未曾發生。

3

江姨推開門,看到阮紅正站在床前。

雪還未化,折著日光,明亮如瀑,室內空調溫度正好,她穿著薄薄的裙子,頭髮沒有梳起來,就那麼散在背上,漂亮似是錦緞。江姨一直知道她漂亮,不然也不會讓勖亦嶸一見鍾情,可長久的折磨要她總是顯出痛楚的蒼白。

「小姐。」江姨放低聲音,輕輕地叫她,「東西我沒有找到。」

「書架第三層的第二本書里沒有嗎?」

「沒有。」

她沉默片刻,江姨局促起來,卻聽到她淡淡道:「我也沒指望一次就能找到。你昨天太不小心了,要不是我纏住他,他就要起疑心了。」

「是,我照您說的,將樓下的馬桶給弄堵了,先生今早起來果然問了。」

「他一向心細……」

她說到這裡,像是想起什麼,卻沒有說下去。江姨替她拿了外套披上,說:「飯做好了。」

「江姨,我沒有胃口。」

澄澈的光里,她的側臉消瘦,如同紙一樣泛著透明的漣漪,江姨從小看她長大,她變成這樣,自己比誰都心痛,可惜她們都是弱女子,哪裡有力挽狂瀾的本領?

江姨沒有忍住,勸她說:「你總要為自己的身體著想,就算要報仇,也要多顧及自己呀。」

「我知道的。」她笑了一下,可眼中並沒有笑容,「我只是犯噁心。」

她實在是討厭勖亦嶸,就算是同他接近都忍不住想要嘔吐,更何況是委身於他,昨天一夜,對他來說是快樂,對她卻不亞於一場折磨。她幾乎想像不出,自己是如何忍耐著那刺骨的恨意來誘惑他的。

「可是紅妹,你這樣,夫人怎麼放心的下呀?」

紅妹是她的小名,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這樣稱呼她,阮紅面上鬆動,眼底也泛著眼淚,卻還是嘴硬說:「她都去世了,哪裡會知道?」

「就算在天上,夫人同老先生也會看著你的。」

她到底還是聽從江姨的,下樓吃早餐。花園裡的雪被掃掉了大半,有空運來的鮮花整整齊齊擺在窗外,她只看了一眼,便面無表情地說:「把窗帘拉上。」

江姨依言照做,又勸她:「上次宋先生說的事情,我看不大靠譜,你也不要太相信他了。」

「我自己心裡有數的。」

有什麼數她卻不肯說了,吃完飯自己上了樓,書房只有勖亦嶸回來的時候才會打開,平常都落著鎖,阮紅走上露台,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道路,撥通了宋烈的電話。

宋烈大概正在開車,聲音溫和地問她說:「起得這麼早,吃飯了嗎?」

「東西沒有找到。」阮紅卻只是說,「他應該不會帶回來的。」

「沒關係,我不著急。」

宋烈這個人年紀輕,可是很有耐心,圈子裡都說他能成大事,阮紅在記憶里搜索他的樣子,只記得他衣著考究,對誰都帶笑,那時她陪父母出席宴會,遇到宋烈,宋烈還同她打了招呼。母親說他不可深交,阮紅不以為然,卻也記在心裡,誰知道風水輪流轉,到底讓他們二人有了合作的機會。

說是合作其實是抬舉了自己,畢竟她現在幾乎算是被勖亦嶸軟禁在了這裡,遠離人煙,就算是死了也許都沒人曉得。

「可我著急。」她聲音平淡,可誰都聽得出裡面的絕望,「宋先生,我在他身邊活著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像是被她的語氣震懾到,停頓一會兒才說:「阿紅,人想要做到什麼,總要忍耐才行。」

阮紅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忍耐的,所以她笑了一下,說:「殺父之仇啊宋先生,我為了活著在他面前裝瘋賣傻,還能怎麼忍呢?」

4

勖亦嶸拿著花,面前的助理恭恭敬敬地同他報告說:「這花做過特殊處理,絕對不會讓人花粉過敏。」

「多少的概率?」

「百分之九十三。」

他還是不滿意,濃密的眉毛皺起來,就有了鋒利的弧度:「還不夠,做不到百分之百,不要拿來。」

助理連忙應了,拿著花離開,勖亦嶸坐在那裡,剛要處理公文,電話卻響了起來。那頭,江姨慌張地說:「先生,小姐出事了。」

勖亦嶸趕回去時,醫生早就趕到了,護士們跑進跑出,江姨站在門口,怕擋到路,將自己縮得很小。

「怎麼回事兒?」

「小姐今天要出去,又說要喝果汁,我回去替她拿的時候,她不知怎麼的跑到花叢里了。」江姨說著,就落了眼淚,「都怪我,要是我寸步不離就好了。」

她這樣說了,勖亦嶸反而不能責備她,畢竟她一個人,又要照顧阮紅,又要看住她,實在是有些吃力,阮紅從小就花粉過敏,後來又得了哮喘,稍不注意就會複發。裡面的醫生忙碌半晌,總算要她呼吸穩定下來,勖亦嶸站在門口往裡看,她斜斜地躺在床上,頭垂下去,滿臉都是痛楚。

「勖先生,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裡沒有專業的醫療設備,只能暫時穩定病情。」

醫生滿頭都是汗,搓著手同他說,他沉默一會兒,問醫生:「我能進去嗎?」

「最好穿上隔離服。」

勖亦嶸換了衣服,慢慢走進去,她口鼻上掩著呼吸機,整個人都像是淹沒在了機器裡面,勖亦嶸替她將額上的汗擦去了,觸手只覺得她的肌膚那樣冰冷。外面響起一聲鳥叫,桀桀得如同哭泣,她艱難地睜開眼,看到是他,眼睛裡亮了一下。

「怎麼自己跑到花叢里了?」

她說不出話,比著口型告訴他:「那朵花好看,我想摘給你看。」

他的手凝固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尖銳地刺破了心臟,他有些痛楚,又帶著甜蜜,到底只是說:「下次不要這樣了。」

「勖哥哥。」

「怎麼了?」

「你別難過,我下次會聽話的。」

他的眼睛裡寫滿了心疼與苦楚,就像是海下的風暴,掩藏得極深,卻肆虐在千萬尺的深處,阮紅呼吸不過來,還要裝作天真爛漫的樣子,本來就心煩意亂,看他這樣更加憤怒,她維持不下去傻白甜的樣子,索性閉上眼睛。

勖亦嶸大概以為她困了,撫了撫她的發說:「你上次說想去看電影,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好嗎?」

她沒說話,裝做自己睡著了,他就慢慢走出去,阮紅聽得到他壓低聲音叮囑江姨好好照顧她,片刻,江姨走過來,壓著興奮跟她說:「小姐,他說要帶你去外面的醫院呢!」

這就是阮紅的目的。

她在這裡已經呆了太久,與世隔絕到麻木的地步,可為了同宋烈的交易,她必須要有一個和宋烈見面的機會。

她是故意用花引發自己的過敏,江姨擔憂過,怕萬一醫生來的不及時,她病情太嚴重。

可江姨不知道,她甚至暗暗渴求著,如果一場過敏直接帶走了她,那對她來說甚至更好,至少不必讓她在這世界上孤獨地煎熬。

煎熬於愛中,痛楚於仇里。

5

阮紅當天就被秘密送到了一家私人醫院。

這家醫院有勖亦嶸的股份,專為富人準備,每間病房相隔甚遠,環境優雅,隔音效果極佳。

用了葯,阮紅一直昏昏沉沉,只能感覺到有人一直握著她的手,她想掙脫,卻動彈不得,急的落了眼淚,嘴裡嗚嗚咽咽地說著什麼。那隻手就替她將眼淚擦了,又在她耳邊柔聲哄著說:「別怕,紅妹,有我在呢。」

她聽不清是誰在說話,覺得像是母親,卻又不大一樣,又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裡她還是很年輕嬌嫩的模樣,那天的日頭太大,曬得海面上波光粼粼,她站在露台上,身邊的勖亦嶸皺著眉問她說:「你確定要一個人回去?」

她不記得為什麼煩惱,只是滿心都是不安同焦慮,卻還要強顏歡笑說:「難得出來一次。我回去把事情處理完再來找你,咱們不是說好,還要去潛水的嗎?」

這是他們剛剛在一起,兩個人是競爭對手,可是惺惺相惜,試探了許久,終於挑明了心意,兩個人結伴來到這座度假勝地,享受甜蜜的兩人時光,可阮紅卻接到了電話,說是家裡出了變故要她立刻回去。

她揉了揉自己垂下去的發梢,聽到勖亦嶸嘆了口氣說:「我這心裡總覺得不大安穩,紅妹,還是我陪你吧。」

「說了不要的。機票只買了一張,這趟航班你擠不上的,難道還要我等你嗎?」她說完,看心愛的人英俊的面孔還是沒有舒展開,索性仰起頭來,在他唇上親了親,「我媽沒說怎麼了,我猜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聽這裡的傳說,兩個人一起潛到最深處,就能一輩子在一起的。」

她說完,看他總算笑了一下,心裡就充滿了成就感,她多麼喜歡他啊,因為他們一樣的優秀,一樣的兇猛,他們天造地設,看對方就像看到另一個自己,哪怕心煩,可阮紅看著他還是覺得甜蜜。

兩個人抱在一起,忘情地親吻著,遠處的海浪一波又一波涌過來,他摟著她的腰肢,一顆汗順著眉骨滑下,落在了她的胸口,天邊的雲是鉛灰色的,沉甸甸墜在那裡,夢裡的時間流轉很快又很慢,她有些迷離地想著,自己忘了什麼呢?

「紅妹……紅妹?」

阮紅猛地睜開眼,看到江姨就站在她面前,她哆嗦了一下,還沒有完全從夢裡走出來:「江姨,我夢到那時候了……」

她夢到自己最後的好時光,之前的時光鮮花著錦,之後便急轉直下。她趕回家中時,父親已經因為食物中毒引發的併發症而去世了,她焦頭爛額,一面要照顧母親,一面又要接手公司,幾天幾夜都沒合眼。

後來一天,她陪著母親去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母親當場死亡,她則頭部受傷,再醒來時已經是半年後了,她那時渾渾噩噩,勖亦嶸將她關在這荒無人煙的莊園里,要從小將她帶大的江姨看著她,所有人都以為她不會清醒過來了,可她卻慢慢恢復了意識。

江姨說著是奇蹟,可只有她知道,這是因為,她恨著勖亦嶸,刻骨銘心到哪怕混沌,也要掙扎著醒來,不然又怎麼報血海深仇?

她睜著眼睛,可視線沒有焦距,江姨怕她出事,疊聲喚她的名字,良久,她眼睛動了動,問江姨說:「怎麼了?」

「宋先生來了,要我叫你過去。」

6

醫院有勖亦嶸的股份,可宋烈居然也是股東,自己的產業,如何都好操作,就算勖亦嶸千萬叮囑,可宋烈就是有辦法支開人,要自己能和阮紅清清靜靜地交談。

他還是老樣子,衣著妥帖考究,面上帶笑,看她進來,還起身替她拉了椅子:「你病還沒好,趕快坐下。」

「宋先生。」阮紅說話仍微微氣喘,可看著他只是問,「我該怎麼做?」

到了這時候宋烈反而不著急了,微笑道:「勖亦嶸這幾天大失水準,競拍的幾塊地要不然沒有拿下,要不然就是價格過高,讓董事會對他很不滿意。」

宋烈同勖亦嶸是競爭對手,了解彼此的動向是很正常的事情,阮紅曉得他不是無的放矢,果然,他頓了頓又說:「我猜,他是為了你才失魂落魄。」

「失魂落魄?」她笑了一下,「宋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

勖亦嶸這個人,從來就無情。

阮紅當初愛上他,就是因為他的鐵血手段,兩個人競爭中,他每一次都恰好壓她一頭,軟紅從小就爭強好勝,可不知怎麼,對他竟然生出了愛慕,這愛悄無聲息,等發現時已成燎原之勢。

她想像不出來,勖亦嶸會怎麼失魂落魄。

「你不相信?」

「他設計害死我父親,又讓我同母親出了車禍,若不是我命大,現在哪有機會同你見面?你說他為了我失魂落魄,究竟是挖苦我,還是嘲笑我?」

「阿紅,你誤會我了。」宋烈道,「愛同利益並不矛盾,他為了利益下手,也能為了你而方寸大失,人本來就是最複雜的動物,心裡想的事情,連自己都控制不了,別人又如何能去揣測?你離他最近,又因為心懷仇恨,難免當局者迷,可我看得清楚,他確實是愛你的。」

阮紅聞言,微微失神,宋烈看去,她唇邊嗪著一縷笑,卻又不像是開心。

「我知道了。」她說,「宋先生,你不用這樣提醒我。」

「你不要多心……」

「喜歡這種東西,本來就沒那麼重要,我早就不是當初愛做夢的小孩子了。」

她似是動氣,宋烈微笑看著她,只是說:「希望我們的合作早日成功。」

到了正事兒,兩人反而三言兩語便說完了,臨走時,宋烈推來一管試劑道:「如果實在找不到,可以讓他把這個喝了。最新型的吐真劑,他喝了也只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

阮紅沒有去碰,宋烈又補充說:「沒有副作用的。」

她這才握在掌心裡,自顧自走出去了。她實在是瘦了很多,病服穿在身上,形銷骨立的樣子。宋烈記得她過去,飛揚跋扈,卻又艷光四射,走到哪裡都是人群的焦點。

人這一生,時時刻刻都在變化的,誰有能預料到,會走到這一天?

7

病房裡有大大的落地窗,擦得透亮,可是全部封死。

阮紅坐在床上往外張望,聽到聲響時慢慢回過頭,對著走進的勖亦嶸微笑說:「勖哥哥。」

「怎麼總在看外面?」

「我想出去玩嘛。」她像是個小孩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昨天看到氣球,紅色的,好漂亮。」

「明天給你買一個,好不好?」

她就笑了,張開手臂要他抱,他將她抱在懷中,又掏出個小小的盒子來,阮紅打開,小聲地驚呼,不可思議地說:「這是什麼?」

盒中是一朵晶瑩剔透的玫瑰花,不知道什麼材質,顯出柔軟的質感,紅色一點點透出來,巧奪天工。勖亦嶸看她驚喜的樣子,溫柔道:「這是一種特殊的礦石,深埋在地下,幾千年時間才能形成一點兒。你對花粉過敏,暫時還不能接觸鮮花,就讓這朵花陪著你吧。」

「這麼珍貴,送給我嗎?」

「你才是最珍貴的。」

他親吻她,她笑得甜蜜,可心中的恨意越發濃了,窗外的孤鳥划過去,撲棱著翅膀不見了,江姨端著一盅湯進來,看到勖亦嶸也在,有些拘束道:「先生……不知道你也在,沒有替您準備晚飯……」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阮紅就搶先說:「我少吃一點兒,和勖哥哥一起吃!」

勖亦嶸忍不住就笑了,江姨也笑著說:「那你們先吃著,我趕快再去準備一些,免得兩個人晚上都餓肚子。」

她赤足跑下床,將湯拎過來,很殷勤地打開蓋子,倒入碗中,又將勺子擺好,眼巴巴看著他說:「勖哥哥,我喂你喝好不好?」

「為什麼?」

「每次都是你喂我呀,我也想為你做些事嘛。」

她笑得時候彎起眼睛,被窗外橙紅色的光塗抹開來,徒然就有了溫柔的影子,他望著,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盛著一勺湯遞到了他的嘴邊,他喝下,只覺得這湯很甜,還沒來得及回味,她就期待地問他說:「勖哥哥,好喝嗎?」

「好喝。」他就回答說,「被你餵了,喝起來是甜的。」

她開心地笑了,又接二連三地喂他,她手不穩,小心翼翼地遞過來,還是會灑,他平常有潔癖,別人碰一碰都要皺眉,更何況湯灑在身上?可對她,他是發不出脾氣的,還要關心她說:「小心不要燙到。」

這一碗湯都喂到了他的口中,她沒顧得上自己喝,只是望著他,那樣地笑著。世界漸漸遠去了,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胸中破土而生,她的手漸漸停下,在他身邊依偎著,輕輕地親吻他的面頰。

「亦嶸……」

「紅妹。」他帶著笑問她說,「怎麼哭了?」

阮紅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淚,不知道是因為埋藏在心裡的仇恨,還是絕望於自己同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這樣的境地。他吃了吐真劑,她本該抓緊時間問他的,可她猶豫一下,還是問出了藏的最深的那個問題:「亦嶸,你喜歡過我嗎?」

他沒有絲毫停頓,替她擦了眼淚,溫柔道:「我一直都喜歡你,紅妹,從第一眼起,我就愛上你。」

一見鍾情這個詞太俗氣了,就好像是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只要喜歡,就能有個大團圓的結局。

可她知道,他們之間再也不會大團圓了。

眼淚一顆一顆滾下去,落到了心死去的地方,她貼著他的耳朵,低聲地問他將東西藏到了哪裡。他像是在回憶,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說了個地名。阮紅這次徹底僵住了,門外,江姨推門進來,催促說:「紅妹,宋先生派來的人到了,快走了。」

這是阮紅同宋烈約好的,她喂勖亦嶸喝了吐真劑,得到東西的下落,宋烈就來將她救出去。

阮紅深吸了一口氣,下床往外走去,到了門口,她回頭看了一眼。勖亦嶸馴順地躺在那裡,望著她,眼中像是藏著很深的情,又像是什麼都沒有。

8

上了車,宋烈居然也在。看到阮紅,他微笑說:「看來不虛此行?」

她低聲報了個地址,像是倦極,倚在那裡閉著眼睛,宋烈挑了下眉:「這個地址有些耳熟。」

當然耳熟。

阮紅同勖亦嶸當初明槍暗箭,可是卻彼此都喜歡對方,一次商戰間隙,陰差陽錯一起買了套房子放在市中心,說是投資,可是後來成了兩個人約會的地方。那裡被他們戲稱為「愛巢」,後來宣布兩個人在一起時,更是邀請了朋友一起去聚會。

那是他們相愛的證明,是他們曾在一起的鐵證。

電梯開合,阮紅站在那裡,眉目低沉,宋烈示意她,她這才走了出去。電子鎖沒有換密碼,仍舊是兩人生日相加的數字,門「滴」地一聲打開了,裡面的陳設一切如昨。窗台上放著的小枝玫瑰,還像是她離去時那樣嬌艷,連顏色都一模一樣。

時間凝固在了這裡,要她知道什麼叫做物是人非。

身後的宋烈已經走近了,她猶豫一下,推開了書房的門,書是兩個人一起擺進去的,書架第三層的第二本書,她拿下來,翻開發現裡面還是夾著很多的東西。有兩個人的合影、第一次一起去的電影票,還有她寫給他的小紙條。零零總總,都是快樂的回憶。可還有樣東西,靜靜躺在那裡,阮紅還沒伸手,宋烈就已經拿了過去。

那是個U盤,大概是時間久了,光潔的殼子上也有些斑駁。宋烈取出筆記本電腦,將U盤插上去,笑著說:「有了這個,想要告發勖亦嶸蓄意殺害你父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U盤裡的視頻已經被打開了,鏡頭角度不太好,但是仍能看得出,對面坐著的人是勖亦嶸。他坐在那裡,因為光線暗,越發顯出英俊的眉目來。不知道之前說了什麼,他皺起眉來,有些不悅道:「那種菌類不好找,而且不好控制劑量,萬一出了紕漏怎麼辦。」

阮紅猛地坐直了身子,當初她父親食物中毒,就是誤食了有毒菌子,哪怕早就預料到了,可親耳聽到,仍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視頻里,勖亦嶸將手支在下頜上,像是在思忖,良久,他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吧,阮家,我是勢在必得的。」

視頻到這裡還有下文,可是宋烈已經關上了,他像是看著獵物走入陷阱的獵手,溫柔又體貼地說:「如果能拿回阮家,報了你父母的仇,你想要做什麼?」

「我不知道……」阮紅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心痛過千百遍,再痛多一點兒,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只是……她只是一時呼吸不過來了。她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借著這一點兒微不足道的疼痛找回了聲音,「大概會出去走一走吧。」

「阿紅。」宋烈逆著光望著她,要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不如現在就去走一走吧,你的仇我來替你報,勖亦嶸從你手裡奪走的,我幫你討回來,你受了太多苦了,該休息一下了。」

阮紅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似乎她在這裡,真的幫不上什麼忙了,她荒廢了太久,在這個社會裡失去了自己的位置,一時之間,連能回去的地方都沒有了。

她想蜷縮起來,變成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不會有這麼多的傷心與難過,她只要好好學習好好練琴,仰著頭驕傲地微笑就好。

她多想回去啊……

可她已經回不去了。

9

屋外下著雨,打的窗邊的綠蘿垂了下去。江姨握著手緊張地站在窗邊往外看著,忽然說:「紅妹,他來了!」

阮紅沉默地坐在那裡,短短几天時間,她就瘦了很多,像是有什麼東西,將她的快樂同希望都吸附走了。江姨擔心她,剛要碰一碰她,她卻抬起頭來說:「江姨,你先出去吧。」

「你一個人面對他,我不放心的。」

「有什麼好不放心,他也不會殺了我呀。」她笑了一下,自己也知道難看,就又把笑垂了下去,「江姨,就當是……最後一面了。」

她已經同宋烈說好,等見了這一面後,她就會去到國外靜養,或許還會回來,或許這一生,都不再踏足這片要她傷心絕望的地方了。

江姨遲疑著拉開門來,正巧同勖亦嶸碰了面,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攔住他,阮紅叫住她說:「江姨,沒事的。」

「我不會傷害她的。」

勖亦嶸忽然說道,江姨到底還是出去了,勖亦嶸將門合上,這才走到阮紅面前坐下。他們似乎很久沒有分開過這麼長的時間了,自從出了事以後,她被禁錮在他身邊,幾乎寸步不離。阮紅在最絕望的那段歲月里,有時甚至有些恍惚,她同他,究竟是血海深仇,還是相依相偎?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注視著他在自己面前坐下,兩個人眼神交換,他忽然笑了:「真好。」

「什麼?」

「你的病原來已經好了,真好。」

到了這種時刻,他惦念的居然還是這種事情,阮紅一時想笑,因為覺得滑稽,可心底的某個地方卻遲疑地痛楚著。

「你說這樣的話,不覺得可笑嗎?」

他沒有作聲,眼睛微微垂了下去,從她的角度看去,他也瘦了許多,面容上顯出清癯的痕迹,就像是有人用利刃雕琢,是一件脆弱又完美的藝術品。他們該說點兒什麼了,畢竟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見,而這次離開後,兩個人都將亮明底牌,不死不休了。

到底時她按捺不住,問他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一邊害著我的父母,一邊又和我談情說愛?我說愛你的時候,你心裡一定很得意吧。」

「得意?」他像是沒有聽懂,「我為什麼要得意?」

「將我玩弄於股掌之間,不該得意嗎?」

她的眼睛亮得駭人,像是兩顆閃閃發光的星子,這一雙眼睛,從最初相逢時就是如此,到了窮途末路,仍舊讓他痴迷,勖亦嶸凝視著她,就像是望見了一場美夢,這美夢中,她是最獨一無二的存在。他就像是尋寶者,在終於遇到綠洲後,卻忽然發現,要親手毀了這片夢境。

他講不出什麼辯解的話來,因為許多的事兒,在很久之前都已經註定了。他只能站起身,將她猛地拉入了懷中,她大概是動了怒,渾身都在顫抖,他撫摸著她的背脊,一邊在她耳邊說:「紅妹,冷靜點兒,你的身體支撐不了你這樣激動。」

她覺得自己狼狽到了極點,就像是……就像是赤裸著一顆心,被摔在了他的面前。她的那些愛、那些情緒,那些積攢了許久,無處可言的痛苦,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他還想要抱她,可她用力地在他手臂上咬了下去,血落在口中,是苦澀,還是什麼滋味?

她分辨不出了,只是他毫不掙扎,還在勸她說:「不要氣壞了自己,紅妹,往後離開我,要保重自己。」

保重自己……

她猛地將他推開了,就像是一尾魚似的,在沒有水的地方艱難地掙扎著。他的眼裡,寫著喜歡同戀慕,她認出來了,就更加痛苦。

「為什麼……」她喃喃道,「究竟是為什麼啊?」

「我本就是為了阮家而來,紅妹,阮家擋了別人的路,我一路打拚走到現在,不想失去一切,就只能先下手為強。我只是……只是沒有想到,我會遇到你。」

他家境貧寒,可是天資聰穎,誰甘心一輩子被踩在腳下?想做人上人,就只能恨。他同人簽訂合約,多少時日內,將阮家雙手奉上,計劃按部就班,可他的心,卻一點一點絕望。

他贏了,得到一切,可卻失去了她。

多可笑的現實啊,這世界從不肯優待與他,要他每一次的欣喜背後,都藏著更多的苦楚。

可這些,都沒有必要告訴她了。他只想用自己最後的力量,保護她,哪怕她恨著自己,哪怕……這一生,他們都不會再見了。

10

阮紅坐在那裡,沉默地望著屏幕。

大屏幕上,還在放著那段視頻,仍舊是不好的角度、昏暗的燈光,英俊的勖亦嶸靜靜地坐在那裡。大概是對面的人已經走了,他臉上顯出了倦容,捏了捏眉心,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一切……」

他話音未落,外面又走進來個人,笑著說:「剛剛還有事情忘了告訴你。」

阮紅面無表情,這畫面她看過了許多遍,每一句話都已經爛熟於心了,可她還是執拗地看著,聽著那人繼續說:「阮紅那邊你要小心,這個女人很兇,我怕會壞事兒,不然就直接……」

這話的意思很明白,不然直接將她一併除去吧,可勖亦嶸猛地抬起頭來,變了臉色,他就像是一頭猛獸,被人觸碰到了自己的領地,一時之間,鋒芒畢露。

「我說了,不能鬧出人命,不準碰阮紅,否則,你我的合作就此終止。」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不願意就算了。」那人笑起來,「亦嶸,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高中生似的,為愛痴狂?」

勖亦嶸沒有說話了,鏡頭到這裡徹底結束了,阮紅看著屏幕上最後一個畫面,他坐在那裡,如同已經凝固成了一尊雕像。沒有光,也沒有聲音,他被拋棄在一片絕對的冰冷之中。

眼角滾下一顆淚來,她幾乎是無法自持地無聲哭泣著,手邊的報紙上寫著一則新聞,金融大亨涉嫌犯罪,已經投案自首,這幾個字,要她認了好多遍,每一遍都看不明白。

怎麼會呢,他……他怎麼會去自首呢?

時間像是回到最後一面,他慢慢往外走去,忽然轉過頭來,對她笑了一下說:「你身體不好,少動怒,也別碰花了。」

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了。

她忽然大笑起來,笑得撕心裂肺,江姨衝進來問她說:「怎麼了?!」

「江姨。」她將手搭在眼上,絕望道,「我的人生,真是一敗塗地。」

她愛上有備而來的勖亦嶸,又聽信了口蜜腹劍的宋烈,可誰知道,原來這一切的幕後元兇,就是宋烈!

錄像里的另一個人,同勖亦嶸簽訂合約搞垮阮家,又將勖亦嶸逼去頂罪的,通通都是宋烈!

他溫和地笑著,就要她替自己找到了勖亦嶸藏起的U盤,那裡面明明是兩人的罪惡,可到頭來,受懲罰的卻只有勖亦嶸一個人。

「宋烈要我出國,就是告訴勖亦嶸,他將我握在掌心裡,他如果不合作,宋烈就會對我下手,那個傻子……那個傻子竟然真的去自首了……」

她說著,又笑起來,眼淚凝固在眼眶裡,搖搖欲墜著。

她該恨勖亦嶸的,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可她也是愛他的,愛到不能自己,只能在這一刻放聲大哭。

他要她往後的日子安樂、少動怒,可她又怎麼做的到呢?(作品名:《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作者:李酥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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