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殺死了醫生的同情心？

大家好，我是蛋蛋姐

「聊城假藥案」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可是這兩天

我的微信後台還在不斷

收到這樣的消息

蛋蛋姐，我是一名大三的醫學生，最近發生的聊城假藥案你也聽說了吧，發生了這樣的事真的感覺很無奈，我也不知道自己選這條路到底對不對，現在我有點不想當醫生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們很多人跟我說

他們從小到大的夢想

就是當一名治病救人的醫生

在努力了很多年後

如今離這個夢想越來越近

可是他們卻不敢了

他們害怕一不留神

這個夢想

就會葬送了他們的一生

他們更害怕他們的善良

會害了那些和他們一樣善良的病人

從而讓自己愧疚一生

有人可能還不太了解

「聊城假藥案」到底是怎麼回事

蛋蛋姐簡單跟大家講一下

2019年2月25日

山東衛視的一檔節目

報道了這麼一則新聞

「主任醫師竟然開假藥」

報道中指出

聊城市腫瘤醫院的主任醫師陳宗祥

曾經為一名肺癌患者王合禹

推薦了一種名為

卡博替尼的「假藥」治療癌症

後來病人去世

病人的女兒

將這件事情曝光了出來

聲稱當時買的兩瓶葯

一共花了26000元

2019年1月

聊城市食葯監局對此葯的認定意見書

顯示：該葯應按假藥論處

節目中還特別提到

陳醫生曾給六位病人都開過此葯

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很快，這則三分多鐘的報道播出後

網友們炸鍋了

有關部門立即

對陳宗祥醫生進行了處罰

免除科主任職務

並處以暫停一年職業活動

無良醫生被處罰

如果事情到這裡就結束

不管怎麼看

都是大快人心啊

可就在這個時候

事件發生了驚天反轉

誰也沒有想到

這位看起來窮凶極惡的醫生

竟然有一段讓人扼腕嘆息的隱情

因為在陳醫生受到處罰的同時

還有兩人也被捕了

一個叫王清偉，一個叫段恆真

那兩盒26000元的「假藥」

其中一盒是從王清偉這買走的

另一盒是通過王清偉

從段恆真那買到的

從頭到尾陳醫生沒有動過葯

也沒有接觸過錢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事情還要回到2018年4月

王合禹老人因患肺癌

住進了聊城腫瘤醫院

陳宗祥是他的主治醫生

治療了3個月後

王合禹的肺癌得到了

一定的控制

但不幸的是

膀胱癌的病情加重

但是王合禹在入院時提供的病史

只是肺癌並肝轉移

家屬隱瞞了

他2年前換過膀胱癌的病史

經過醫生的再三追問

家屬才告知了膀胱癌的事情

為了延長病人的生命

主治醫生陳宗祥

向家屬推薦了一款抗癌藥

也就是整個事件的關鍵：卡博替尼

這是一種並沒有在中國大陸獲批上市

但是已經在境外得到推廣的抗癌藥

曾被多重臨床實驗確認

可以抑制多種癌細胞的生長

但是卻非常的貴

一個月就差不多要10萬

不過在印度有類似的仿製葯

藥效差不多

價格卻低了很多倍

當時陳醫生向王合禹的女兒王玉青

推薦了這款葯

讓其自行購買

正品的進口葯吃不起

仿製葯又買不到

於是，王玉青三番五次地

求陳醫生幫忙買葯

無奈之下

陳醫生就向王玉青推薦了

之前的一個患者家屬

此人就是王清偉

曾經買過這葯

陳醫生把聯繫方式給了王玉青

讓其自行聯繫

王清偉有此葯也是因為

父親患有癌症

因為父親的病情得到了緩解

所以手頭上還剩了一瓶

在王玉青的苦苦哀求下

王清偉最終決定

將自己暫時不用的一瓶葯

原價轉給她

葯價是12600元

為了湊整和表示感謝

王玉青一下支付了13000元

王合禹用了此葯之後

家屬曾經反映過

效果很好

腫瘤有所改善

多次感謝陳宗祥醫生

並且計劃購入第二瓶

王玉青再次找到了王清偉

由於王清偉手裡也沒有多餘的葯了

就將自己的購買渠道

介紹給了王玉青

讓其自行聯繫

這個購買渠道

就是上文說到的被捕的

第三個人段恆真

跟王清偉一樣

段恆真也不是職業藥販子

她買葯也是因為家中有癌症病人

因為工作的關係

經常往返印度

所以才能購得此葯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

購買仿製葯

是不符合法律規定的

她除了給自己的家人買葯

只會幫熟識的病友帶

王玉青主動聯繫被拒後

她再次找到了王清偉

求他幫忙聯繫

王清偉答應從中牽線

就讓段恆真把葯直接寄到王玉青家中

王玉青把錢直接匯給段恆真

第二次買葯

王清偉只是從中牽線

葯和錢都沒經過他手

更跟陳宗祥醫生無關

這次跟上次一樣

王玉青也是付了13000元

到了2018年9月份

王合禹老人的病情惡化

停用了抗癌藥

一個月後，出現了腺癌

家屬提議再次使用卡博替尼

但是因為老人此時體質過於虛弱

不再適合用藥

便被陳宗祥醫生拒絕

2018年11月

王合禹老人治療無效死亡

從入院治療到去世

前後半年多的時間

陳宗祥盡職盡責

自己的病人不幸去世了

他也很難過

但沒想到的是

就在這個時候

病人家屬突然將矛頭指向了陳醫生

「父親去世，陳醫生要負責」

病人家屬開始大鬧醫院

並對陳宗祥破口大罵

鬧了幾日後

家屬還報了警

不過當時，警方認為

陳醫生和兩位病友家屬的

犯罪行為輕微無需逮捕

但是王玉青還是不甘心

她要曝光此事

就去找了食葯監局

證明仿製版卡博替尼是「假藥」

緊接著又找了電視台

控訴主治醫生賣假藥

也就是剛開始提到的

三分多鐘的電視報道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隨著事件的不斷發酵

網路上討論此事的聲音也越來越多

然後就有了我們文章開頭所說的

陳宗祥醫生被免職

和暫停職業資格一年

王清偉和段恆真被一併帶走調查

但事實卻是

陳醫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

幫助了這位病人

不幸的是，病人去世後

家屬竟然還反咬一口

並且還害了

陳醫生的病人家屬和他的病友

到這裡，大家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是一個

現實版《農夫與蛇》的故事

曾經幫助過王玉青父親的三個人

一個被停了工作

另外兩個也被帶進了警察局

2月26日

陳醫生的病人家屬王清偉被拘留

他的女兒才剛滿月

王清偉的病友段恆真

也被警方拘留

她原本是可以拒絕的

但是因為同是癌症病人家屬

是不忍心讓她惹上了牢獄之災

直到3月1日

陳宗祥醫生才取保候審

回到家中

在煎熬中等待了二十多天

直到3月24日

山東省公安廳在其官方微博

@山東公安 通報了

關於此案的偵辦情況

醫生陳宗祥不構成犯罪

並對陳宗祥、王清偉作出

終止偵查的決定

然而，段恆真就沒那麼簡單了

因為自2017年11月以來

大量代購、銷售未經批准的境外藥品

將另案處理

這不是又一個

現實版的「我不是葯神」嗎

段恆真還在被調查中

可能會坐牢也說不定

回家的陳醫生

卻陷入了深深地自責和恐懼之中

據陳醫生的家人透露

他回到家中後

整個人的精神都非常不好

陷入了抑鬱

還會自言自語地說

「我錯了」

他甚至還跟家人說

「不想再當醫生了」

蛋蛋姐真的為陳醫生感到不值

一個為自己病人著想的醫生

到底有什麼錯呢

也許他錯就錯在

太為病人著想了

這事情曝光之後

我不知道買仿製抗癌藥的人會不會變少

我也不敢想

那些沒錢買正品進口葯的病人

該怎麼活下去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

醫生們都害怕了

事件在網上引發關注後

曾在多地爆出

一些醫院的醫生已經

不敢再給病人推薦國外的特效藥了

甚至是不再推薦醫院裡沒有的葯了

大家都怕了

怕一不小心就斷送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更怕一不小心

就把自己送進了監獄

一份治病救人的工作

卻做得這樣的膽戰心驚

蛋蛋姐忍不住心裡一陣發堵

蛋蛋姐心疼這些醫生

可更讓我害怕的是

在不久的將來

越來越多的人即使想

卻也都不敢當醫生了

就像在我後台留言的那些醫學生一樣

也許普通人無法體會

一個行醫幾十年

口碑良好的醫生

會在怎樣絕望的境地下

才會放棄自己熱愛的職業

這背後是很多很多

曾經對這個職業充滿熱情

卻又被冷水澆滅的從醫人員

前段時間就發生了這樣一件事

醫生在高鐵上救人

結果卻被索要醫師證

事情是這樣的

3月17日，一輛由柳州開往南寧東的列車上

一名乘客突然身體不適

經緊急廣播通報後

陳醫生立刻趕過去救治

檢查患者身體

讓其服下藥物後

病症有所緩解

這本來是一件皆大歡喜的好事

而且陳醫生救人

也並不圖什麼

但沒想到的是

就在陳醫生準備返回自己的車廂時

被乘務員要求出示醫師證

陳醫生表示自己並未

隨身攜帶醫師證

乘務員便將其身份證和車票拍照存檔

並要求陳醫生手寫情況說明

還要留下聯繫方式

這還沒完

陳醫生還發現

她在救治病人的過程中

乘務員在全程錄像

事後，「南寧客運段」官微發布消息

向涉事醫生道歉

稱錄像、索要醫師證、保留聯繫方式

是為了留存與救治相關的資料

便於醫院的後序救治

因沒有做好溝通造成誤解

向當事人以及廣大醫務工作者致歉

可我們試想

這樣一來

以後火車上高鐵上飛機上

或者是大街上

萬一有病人生死一線

其實是一定會有

可有哪個醫生還敢主動救人？

一個醫生的被誤解

可能會傷害到成千上萬名醫生

「我想治病救人，是你們不讓的」

溫州二院的一位兒科醫生也是如此

這位醫生從2018年12月開始

在一個患者家屬建的微信群里

利用自己的業餘時間

為大家答疑解惑

大家也知道

有時候一些小病

會覺得去趟醫院不值當

或者沒有時間去

但是群里人太多

陳醫生的時間也有限

為了避免太多不必要的諮詢

醫生表示有償諮詢

但還是受到了大家的熱烈歡迎

因為大家都知道陳醫生不為錢

可是才一個月過去

就有人在微博上舉報了這位醫生

說醫生開微信門診

隨便回答一句都可以收紅包

經過調查

醫院紀檢部門扣除了該醫生

在微信上提供諮詢服務獲取的400元

責令醫生退群

並對其進行了批評教育

實際上，這位醫生

在一個多月中

一共收取了微信紅包550元

還在元旦期間主動

發了150元給大家

也就是說

一個月里

每天花一個小時答疑解惑

這位醫生才收取了400塊錢

一個小時才13.3元

試問哪個醫生為了賺錢

會願意去做這件事？

現在，被告發了

被處罰還是小事

要是真的因為這400塊錢

丟了工作

醫生豈不是要後悔終生？

群里沒有了醫生

我想，這位醫生以後

再也不會「多管閑事」了吧

還有哪個醫生敢管閑事呢

這些都還是小事

更大程度勸退醫生的

可能是暴力傷醫

看看這些時間

2013年、2015年、2017年...

5個月前，3個月前...

有哪年是有醫生

沒有被傷害的嗎

工作累、工資低

還有進監獄和失去生命的風險

於是很多醫生開始轉行

前段時間

醫學紀錄片《人間世2》播出

裡面一個中國很牛逼的兒科門診

4年走了5個醫生

醫生走就算了

更讓人著急的是

看到這種情況

醫生的後備軍醫學生們

也不願意當醫生了

根據衛計委數據

從2005到2015整整10年

中國畢業了473萬醫學畢業生

可中國的註冊醫生

僅增加了75.2萬人

中國醫學生流失率高達84.1%

其中兒科醫院流失最為嚴重

來源：衛計委 中商產業研究院整理

有人可能說

這組數據不具有代表性

那我們再來看另一組數據

在這10年中

25-34歲的醫生比例

從31.3%降至22.6%

而60歲以上的醫生比例

則從2.5%增加至 11.6%

我不敢想像

這一批老醫生退休後

會是怎麼樣一番情景

在醫療人才嚴重不足的情況下

大批量的醫學生

畢業後棄醫改行

這背後有一項不可忽視的原因就是

醫生的職業環境惡化

其實我不想說

醫生這份職業有多麼特殊

於你我而言

的確事關我們的生命和健康

可換個角度想想

對於那些醫生而言

他們只是像你我一樣

干著一份辛苦活

拿著一份辛苦錢

只是這份事關你我生命的工作

所以他們會冒著風險

幫忙介紹「假抗癌藥」

他們會犧牲自己不多的休息時間

在微信群里答疑解惑

他們會在聽到廣播後

第一時間衝到危難的病人面前

這些是他們的責任嗎

不是啊

只是出於他們的同情心而已

可現在的我們

正在殺死他們的這份同情心

有時候我在想

我們不必把他們捧上神壇

真的不必

即便有時候他們在行著「神的善良」

但我們是不是可以

把他們放在一個普通人的位置上

以一顆普通人的心去理解他們

去尊重他們

最起碼，別殺死他們的那份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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