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念那張臉，它像寫滿東方象形文的羊皮紙，讀不盡的滄桑故事

我懷念那張臉，它像寫滿東方象形文的羊皮紙，讀不盡的滄桑故事 | 文 三隻眼文齋

每天下班回家，我都要經過一條悠長的窄巷，路面已經坑坑窪窪，下雨後會有積水。每每這時，我都會小心踩踏，一不濕了自己漂亮乾淨的鞋面，二不濺濕錯身而過的行人。

小巷來回無人時，我也會選擇跳躍的方式，尋找合適的落腳點，一路輕盈地跳過去，跳著、跳著，就到了路的盡頭，離我的住所也就不遠了。巷子口那棵高大的槐樹下，時常坐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面前一大塊塑料布上擺滿了舊書和過期的雜誌。據說，是他走鄉串戶幾分錢、一毛錢收集來的。

賣舊書的老人坐在一張小板凳上．身子蜷縮在一起，一動也不動，小小的一團。他的牙齒脫落，頭髮也已經掉光，只有眼球會隨著偶爾駐足地攤的人轉動。

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老的老人，老得可以忽略年齡，忽略性別。他的臉像是一張寫滿了東方象形文字的羊皮紙，讀不盡的滄桑故事。

我也常常看見他的身後不遠處，聚集著幾個老奶奶，銀髮斑斑。然而和他比較起來根本不應該稱做老人。她們不停地訴說著自己家裡的事情，或者僅僅是一些見聞，偶爾感慨，偶爾嘆息。而他，永遠沒有見他說過一句話，只是在風吹起自己面前放舊書的塑料布時，才會伸出手去，緩慢地拂平。

每當我跳躍著走過這一段路時，我總會在他背後停下來，輕輕地繞過去。我怕我輕快的步子打擾他的平靜．打擾他雕塑一般的姿態。

從他旁邊走過的時候我常常會感到孤單，一個人在外邊工作從來都沒有認輸過，卻因為一個老人，所有堅強的堡壘統統被打垮，內心的孤寂決堤而出。

然而，每當靠近他，我的心會變得很安靜。奮鬥、挑戰、希望、理想，憤怒、憂傷這些跟年輕有關的辭彙，瞬間在我的心裡悄然淡去，任隨小巷裡微風吹來拂去，黃色的槐花紛紛零落，眼中只有這麼一個老人的背影。

我知道有那麼一天，我也會像他一樣老去，老得跟這個世界完全沒有關係，獨自一人，靜靜地等待最後一天的來臨。

我很想衝動地買下他的全部舊書刊，可是朋友制止了我，他說那他明天就沒有事情可以做了。

如今我很後悔，因為一個冬天寒冷的雨夜過後，我再也沒有在巷子口見過那個賣舊書刊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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