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廷杖茹太素，真是因萬言書太啰嗦嗎？朱皇帝對他愛恨參半！

向敬之

1

習驊在《中國歷史的教訓》中勾勒了不少關於中國古代吏治的歷史影像，道古說今，有理有料。

其中有一個給人印象深刻，說朱元璋為何暴打刑部主事茹太素，更耐人尋味。

事情的起因是，洪武八年十二月，刑部科員茹太素一篇建議，本來五百字就可以解決，被他遠紹旁搜、上天入地、之乎者地寫了一萬七千多字，前面一萬六千五百餘字鋪陳千里、激蕩上下，氣得朱皇帝大打出手，當朝廷杖，並頒布鐵的制度，必須改革文風。

說及廷杖，值得細說。

朱元璋發明錦衣衛，動不動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命保衛朝廷的打手，將不聽話、不作為的大臣掀翻伏地，用麻布嚴實綁住，用強力拽定四肢，露出屁股和背脊，然後由兩人用栗木包鐵皮製成、並帶有倒鉤的長條刑具，交替、持續、兇狠地進行嚴刑拷打。

廷杖並朱元璋首創。《太平御覽》記載，東漢明帝時，就以這種刑罰形式加強嚴峻的政治管理。但，將這一深具摧殘功能的刑罰，推向極致的，則是朱元璋及其子孫組成的高管團隊。

廷杖分為用心打、著實打兩種。監刑官按最高指示決定如何打。如果監刑官腳尖閉合，則是命虎狼武士用心打，不給受刑的大臣一線生機。如果監刑官腳尖張開，錦衣衛士就著實打，留條活路，但可能會導致殘廢。

廷杖

行刑者們是經過了特別的訓練的，或者說在長期的行刑中及時總結了經驗。他們不但遵循皇帝及其代言人大太監的指令行事，還得看受刑者及其家屬是否給自己送一個可觀的紅包。他們要想手下留情，可以打得皮飛肉綻、血肉模糊，受刑者可以不傷筋骨。他們若沒被關照，或沒得好處，必定下死手，哪怕打得體為完膚，也可以讓人魂飛魄散、肝腸寸斷。

一般而言，廷杖三十較為常見，八十足以致殘，而一百則是斃命。朱皇帝們都喜歡玩這個滅絕人性的嚴刑，尤其是當朝廷杖高官時，還特命滿朝文武侍立兩邊觀刑。而自己在高居在黃金椅上，一邊欣賞受刑者的凄厲哀號，一邊觀察觀刑者的膽顫心驚。

明朝的皇帝沉迷此道，而幫助他們推行慘絕人寰的特務政治的幫凶宦官們，更是手把黃綾口稱敕，狐假虎威亂害人。在明武宗朱厚照創造一百零七人受廷杖的記錄里，應該算入了大太監劉瑾在午門將二十三位大臣廷杖至死的駭人成績。

黑暗時代，大臣們畏懼錦衣衛的詔獄，更怕皇帝的廷杖當場發威，所以每天每天沒天亮上朝，留給家人的只有祈求上蒼保佑。但是也怪，明朝的武將怕死無能之輩多，而不怕死而敢於廷爭的文臣諫官們更多。

做過監察御史和按察使的茹太素，雖然在不到二十年的仕途上，多次被擢升後做斷崖式降級、最後死於株連受罰，但他始終是一個不怕死的主。

此次，朱元璋將其廷杖於朝，只是想給他一個嚴厲的教訓。

2

茹太素是一個幸運兒。洪武三年，他鄉試中舉，寫得文章被朱元璋看中，就被直接授予監察御史，朱元璋很看重他。

他官運亨通，洪武六年升為四川按察使，「以平允稱」，能力出眾，一年後被召到京師，做正三品刑部侍郎。

一個只有舉人學歷的官員，在三四年間被要求嚴格的朱元璋連升三次，而且是破格提升，也可以看出茹太素確實很能幹。

他給朱元璋提交報告，要求規格御史、按察使的監察體系。

有問題，有對策，朱元璋看完很高興，立即頒發詔令，全國照辦。

不意，這次為了針對當前問題，他非寫個七八千上萬字不可。

這下，朱皇帝可不高興了，乾脆教訓他一次，故而出現了歷史上著名的萬言書，引發朱元璋暴打茹太素。

朱元璋

朱元璋是真因為茹太素行文啰嗦而發怒嗎？

其實未必！

《明史·茹太素傳》記載：「中言才能之士，數年來倖存者百無一二，今所任率迂腐俗吏。言多忤觸。」

這才道出了茹太素被打的真正原因！茹太素直言不諱，幾年來有才能的人，一百人中難得有一二人倖存，當今任職的官吏都是迂腐文人和無能官吏。如非這樣，朱皇帝大可不必大怒，完全可以棄之紙簍。

茹太素說真話，批評不合常理的制度，擊痛了朱元璋。

3

茹太素被打事件，朝野震驚，朱元璋專門下了一道旨，「令中書定奏對式，俾陳得失者無繁文」。應該是茹太素在展開時，借古諷今，讓朱皇帝感到了錐心之痛。

所以，朱元璋要大打出手，而且還給自己找了一個堂皇的理由：「為君難，為臣不易。朕所以求直言，欲其切於情事。文詞太多，便至熒聽。太素所陳，五百餘言可盡耳。」

讀者們記住這萬言書事件，大多是因「五百餘言可盡耳」，忽視了朱元璋的忌諱。

茹太素

有一天，朱元璋在便殿設宴，賜茹太素酒，說：「金杯同汝飲，白刃不相饒。」

恩威並重，剛柔相濟。朱元璋說得直裸裸。

茹太素叩頭稱是，續韻對答：「丹誠圖報國，不避聖心焦。」

他要做一個直臣，「抗直不屈」，不怕雷霆震怒，讓皇上十分傷感。

沒多久，正二品戶部尚書茹太素被重新擼為正七品監察御史。

茹太素我行我素，忘了四起四落，被貶黜了四次。後來，受陷害詹徽之事牽連，茹太素和同官十二人都被送進監獄治罪。再後來，茹太素被朱元璋安排一個罪名砍了頭。

茹太素之死，對於我們重溫明朝職場上的是非曲直，不失為一個很好的歷史鏡鑒。

雖然《明史》卷一百三十九中，只錄其傳略，而在傳贊未提其人，但從有名者的評價中，依稀可見茹太素的精神寫照：「抱其朴誠，力諍於堂陛間，可謂古之遺直矣。」他們為了天下大計，忠愛國家，雖然不擇言辭，不講技巧，但與沽名釣譽之徒，迥然有別。

可以說，他死於非命，卻不是死於迂腐，更不是死於抱殘守缺，而是大義不怕殉國難，直言不為君王愛。也正是如此，朱元璋限制宦官預政失敗，廢除丞相制度失策，卻因為有著許多像茹太素這般不怕死的直臣諫官，有限地制衡了權宦權臣的擅權亂政，而在大黑暗時代閃現出一些倔強的光亮。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