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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我來自草原部落,卧底嫁入皇室,被邀與太子同眠我怕了

故事:我來自草原部落,卧底嫁入皇室,被邀與太子同眠我怕了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應惘然

1

與皇上鬧了幾個月彆扭的皇后娘娘終於消氣回宮,特在宮中設宴團圓。所有皇嗣悉數到場,就連我這個太子妃都有一席之地。

團團而坐的席位中,先前還日日受帝王寵愛的納·鳳輕卻被安排在最末。皇后得意揚眉,任二皇子浪笑著調戲於她,皇上竟也不阻攔,只顧扮演著慈父角色與三位公主說笑。

許是知曉納·鳳輕曾是我的奴僕,三公主向來瞧我不順眼。待逼走了鳳輕,她立刻將矛頭對準了我。她繞過太子來向我敬酒,不懷好意地瞥過我的小腹,刻薄道:「皇嫂,咱大胤子嗣單薄,可若您實在沒甚動靜,也要多多為皇兄物色些正經的良家女子,可別盡搜刮些妖嬈之輩來亂了尊卑血統。」

一個未出閣的公主,不過是仗著帝後寵愛,就敢如此嘲諷於我。可因為她的聲音壓得極低,低到只有我倆才能聽清,根本不給我大聲斥責的機會。

我的胸腹之中升起一股子鬱氣,看了看無動於衷的太子,又瞧了瞧一臉姦猾的她,忽惡向膽邊生,遂扯過她輕聲道:「東宮的姬妾可不只我物色來的美人,三個側院的良娣們也至今無有動靜,可別是……」

我欲言又止,儼然一副太子有疾的模樣。她哪裡聽得了我如此詆毀她的皇兄,果然瞬間倒豎起柳眉,舉起她的軟鞭就來打我。我抬手將她的雙臂推回,使了個巧勁將她按壓回座位。

帝後聽見動靜望了過來,她這才後怕似地縮起身子,只敢趁無人注意時瞪我兩眼。我自然不怕她,我是草原聖女,在草原沒有正式與大胤翻臉之前,我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就連帝後都要敬我三分,這也是她為什麼不敢明目張胆地尋我麻煩的原因。

宴席依舊,我確定她終於安生,這才招來心腹宮婢,借著更衣從側門退了出去。一出宴席,我立刻發足狂奔至御花園西側角落,等尋到我要的東西時,這才輕輕鬆了口氣。

大胤兵防圖尚在,宮中氛圍也甚是祥和,看來暗樁們傳來的消息不錯,皇上那日在書房只顧著拒絕納·鳳輕,還不曾發現圖已被盜出。

我是大胤的太子妃,可我更是草原部落最閃耀的明珠,我生在草原,那裡才是我的家鄉。草原隸屬大胤已久,可當今大胤帝後欺人太甚,竟將沙匪騙入草原,由著我草原人損兵折將。

父親在送我出嫁時便告訴我,草原只有自立的道路可走,而我要做的,便是盜出大胤兵防圖送與犬戎,犬戎與大胤兩敗俱傷之時,便是我草原部落脫穎而出自立之日。

我牢記教誨,先送鳳輕入宮,靠她攪動宮闈風雲,再略施小計取得兵防圖,等暗樁們藏好圖紙,便由我親自入宮將圖帶出,如今圖已在手,我草原自立指日可待。

我壓制住內心的激動,將圖謹慎地藏於胸口,待確定四下安全時,才小心翼翼地順著原路返回。

路的盡頭有一人負手而立,玄黑色的大氅將他從萬千華光中摘了出來,漆黑的陰影與他身上罕見的落寞融在一處,交雜成暗夜下最無奈的背影。

是太子,他悠悠轉身,不待我問安已然橫步過來握住我的雙手。我下意識地想要抽回,他卻已彎下腰來,挑著那雙斜飛入鬢的劍眉與我對視:「你對三皇妹說,孤有疾?」

看樣子還是聽到了我與三公主的對話,我氣得牙痒痒,方才他一直面無表情地自斟自飲,我只以為他不曾將動靜收入耳中,卻原來只是不屑為我解圍。

「臣妾冤枉。」我剋制著低垂下腦袋,讓自己的聲音更加誠懇些,「只不過臣妾身為太子正妃,身負為皇室綿延子嗣之責,東宮諸美姬皆無生養跡象,臣妾心中甚憂。」

他皺起眉,又伸手來勾起我的下顎。我被迫抬頭,只得匆忙收起眼底的幸災樂禍。

「嫡子不出,孤自然不會允許她們懷有身孕。太子妃,你是在蠱惑孤多多寵幸於你?」他慢條斯理地說著,指腹在我的下顎處摩挲,「昨日你著意留孤於你的院落,今日又這般曲意逢迎。孤若不全了你的心愿,豈不是要負了這大好時光。」

我的笑容一僵,生生忍住想將他踹飛的慾望,若不是為了能進宮取回兵防圖,我哪裡肯委屈自己向他獻媚。

他自然聽不到我的心聲,拽著我的下顎向他靠近,近在咫尺的距離里,彼此的呼吸清淺相聞。四周的宮人們見狀紛紛避轉開來,恨不能退到三丈之外。

我羞得面欲滴血,一口銀牙卻幾乎咬碎,藏在袖中的雙手被捏得死緊,我不停地調整著呼吸,生怕自己一時衝動就要對他揮拳相向。

狎昵之吻並未如期而落,他在我頭頂輕笑,用力將我的髮髻揉亂:「天色也不早了,咱們辭了父皇母后,就早些出宮吧。」

說罷,他竟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瞬間將意蘊而出的曖昧打散。我丈二摸不著頭腦,一時間忘記跟上。

他前行數步,只得又回來拽過我,在我耳畔呢喃道:「太子妃,你就算要與孤親熱,也得注意些皇家威嚴。咱們東宮的院子寬敞且明亮,眾人無詔更不得進,在那兒行夫妻之禮豈不更好。」

「!!!」

2

當夜,東宮的主院落中燈火通明。我數次掙扎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他卻不知疲憊,一次又一次地將我拽回,樂此不疲地問我:「孤這模樣,算不算得上有疾?」

我欲哭無淚,他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不就是為了報復我的口不擇言。這般的小氣模樣,哪裡有半分國之儲君的氣度。

我的阿七,是草原上最神秘的俠客,他來無影去無蹤,卻願意為了我稍稍駐足。每年的三月三是我們約定好相聚的日子,每到這天,我就會準備好最美味的馬奶酒,等著他帶我在大草原上策馬奔騰。

說起我們的相遇則更為有趣,當年草原協助胤軍剷除塞北悍匪,沒想到引狼入室,讓匪徒徹底盯上我們草原,盜匪劫掠,族人們苦不堪言。我作為部落首領的女兒,怎肯見著自己的族人受苦?我帶著我的長劍,跨上我的小紅馬,偷偷跟在父親的軍隊後面斬殺悍匪。

由於我的自不量力,反被悍匪捉住用來威脅父親,父親目眥俱裂,卻又不敢強行攻襲,生怕傷了我的性命。就在這僵持一刻,阿七從天而降,我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如何出手,四周的悍匪已倒了一地。

他單手摟住我的腰拔地而起,迎著草原最和煦的春風落在了幾丈之外。我早就聽說過草原阿七的名號,他是江湖上最負盛名的劍客,更是我日日掛在嘴邊的偉岸男兒形象。如今他近在咫尺,我近乎貪婪地看著他,眼底的崇拜與狂熱怎麼都遮擋不住。

「別怕,這伙子盜匪已被我斬殺殆盡。你只需在這裡稍等片刻,你的族人們就會來接你。」他沒注意到我的神情,將我放下轉身欲走。

我想也不想地將他緊緊抱住:「大俠,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要不我們就在此成其好事吧。」

他嚇得腳下一個踉蹌,臉頰幾乎紅成一團。他手忙腳亂地將我推開,結結巴巴道:「你莫要開玩笑。」

我炯炯有神地看著他,又將他的衣袍拽到手中:「我沒開玩笑,我對你一見鍾情,想與你共寢有何不可。」

我草原兒女向來瞧不上中原人那虛偽的貞潔一套,大胤先祖還起於我們草原,如今也守著三綱五常規矩繁多。草原男女只要互相瞧對了眼便能相守一處,如今的我既然瞧上了他,自然不肯放他走。

他再次漲紅了臉,就連後頸都暈紅一片,眼見著有族人找來,他只得提劍劃開衣裳飛奔離開。我頗為不舍地將這半截衣袍收入懷中,卻也期待著下一次與他的重逢。

果不其然,沒過幾日他便出現在我的寢帳裡頭,我一跳三丈高,一把將他壓到床上,嬉笑道:「我就說,你怎麼可能不願意與我共寢呢,原來你是不喜歡在野外呀。」

「你,你,你……」他又嚇得結巴,一雙手都不知該放在何處,一張臉又紅成一片,深邃的眸立時水汪汪地,飄忽的眼神倔強地不肯落在我的身上。

我噗嗤一笑,被他這般羞澀的模樣逗樂,原來江湖上盛傳已久的阿七大俠居然是這般靦腆的男子。我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他見我散了氣力,連忙滾向床里,躬伏著身子團成一團。

我笑得愈發厲害,掏出懷中的玉牌在他眼前晃了晃,他雙眸一亮便要來奪。我狡黠一笑,將玉牌滑入胸口,他前伸的手再沒了動靜,只能默默地收了回來,又蜷縮著裝鵪鶉。

當初我抱著他不讓他走時,特意從他胸口順出玉牌。能被他貼身藏著的東西自然十分重要,他也不負我所望前來尋找,給我要挾他的理由。

我的要挾很簡單,便是每年的三月三讓他上草原來尋我,讓我也感受一把江湖俠客的風采。他無可奈何地應承下我,這才拿著失而復得的玉牌倉惶離開。

江湖俠客果然很守信譽,他每年三月三真的會來找我,白日帶著我掃蕩匪窩,晚上便攜我共賞草原月色,五年光陰,足夠讓我將初見的歡喜化為濃濃的愛意。

在嫁入帝都的最後一個相聚日,他鄭重地將玉牌塞入我的懷中,滿目柔情地問我:「裕湯,你跟我走吧。我們一同浪跡天涯海角,逍遙自在去。」

原來這一年一次的相遇,不僅僅是我徹底動了心。我捂住臉蹲在地上,差點就要答應他,可我不能,我是大胤儲君的未來正妃,是草原與大胤永修舊好的見證,更是草原脫離大胤自立而出的希望。

他感受到我的拒絕,眼底眸光漸漸黯淡,恍若漫天星辰在一剎那迷失了蹤跡,唯留暗夜低沉。

我的心揪成一團,差點便將草原大業和盤托出。可我什麼都不能說,只能試探著問他道:「如果三年後我不再是太子妃,也不再是草原上尊貴的聖女,你還會要我么?」

「三年後?」他不明所以,卻依舊扯開笑臉,點燃眸中希望,「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好不好。只要是你、只要你回來,我就娶你,好不好?」

3

「好!」我呢喃出聲,又在下一個瞬間陡然清醒。床榻外側已沒有了太子的身影,我這才稍稍放下心,得閑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腹。

心腹早已等候在門外,悄悄向我稟報宮中近況:「主子,聽說皇上昨夜還是幸了鳳輕姑娘,皇后氣瘋了,若不是內官闖進來稟報北疆戰事,說不定皇后就真敢弒君了呢。」

我冷嘲一笑,原來自詡痴情的皇帝也不過如此,嘴上雖說著以鳳輕為女,最終還是沒抵得住內心的誘惑。既然宮中已然亂了起來,那此刻便是送圖出的最佳時刻。

幸虧太子尚有潔癖,就寢之前必要沐浴更衣,這才給了我藏圖的機會。如今他趕著去朝中商議邊境的退敵之策,那我便要用這幅圖給他們迎頭痛擊。

得了大胤兵防圖的犬戎果然所向披靡,就連威名赫赫的傅家軍都難以阻擋,朝堂上主戰主和的爭論膠著不下,太子竟主動請纓出征。

我面作憂心狀,心中卻樂開了花。臨行之前,他著一身戎裝來到我的院落,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他的另一面,褪去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此刻日光下的他竟清朗如清風,像極了阿七。

我使勁拍了拍腦袋,將這樣荒謬的想法甩出腦袋。他在院中立定,隔著軒窗瞧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覺得日光下的他充滿了寂寥與悲傷,烈日驕陽都無法溫暖他的身影。

「裕湯。」他輕喚我的名字,手在房門上停留片刻,終悠悠落了下來,「如若孤此次平安歸來,咱們生個孩子吧。」

我的心悠悠一顫,抿著唇不願答話。我久久不言,他依舊靠著大門,執拗地等著我的回答。侍衛們等在門外,直到等來了全軍開拔的號角,他終於再次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轉身離開。

我趴在門上,目送著他一路遠去,鄭重地斂襟長拜。這是我能給他的唯一回答,我的天地自在廣闊草原,就算沒有阿七,就算我們之間有無數種可能,可當草原自立而出,他是否還能記得今日的話。

他走後不久,前線的消息便一個接著一個加急送來,不外乎是犬戎如何了得,我大胤軍隊怎樣節節敗退。宮中的皇后茹了素,只常伴古佛為太子祈福;鳳輕竟一朝得孕,固守崇順殿安胎不出;皇帝焦頭爛額,徹夜批閱奏章與眾大臣商議退敵之策……

我知道,我離開的時機即將到來。臨行之前,我特意將太子送我的鳳佩送還至他的寢殿。這是他送與我的婚盟之物,只不過我倆無緣,到底也應物歸原主。

誰知寢殿中竟還有人,蕭良娣乍一見突然出現的我,驚得摔倒在地,連著手中的畫兒也四散開來。畫散落在我的面前,畫作並不上佳,簡單的線條也重複勾勒著身形相似的男女。可我的目光卻怎麼都挪不開,我心若擂鼓,雙手不受控制地將那些畫一一拾起。

畫作堆疊成序,從男子將女子救出開始,直至夜幕下的彼此相擁,一共五幅,組成一段長達五年的故事。

「這些畫兒是誰畫的?這畫上的男女又是誰?」我猶抱希望,渴求聽到不一樣的回答。

蕭良娣跪伏於地瑟瑟發抖,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才回答道:「回太子妃,這些畫兒都是殿下所做,殿下說,這畫上的女子是他一生摯愛。」

「胡言亂語。」我拔出長劍架到她的脖頸處,心中的懷疑越來越大。我的阿七明明不是這樣一張臉,他的臉平平無奇,只有一雙眸子亮得驚人,比起太子的也不遑多讓。

「嬪妾不敢騙娘娘,大約在五年前,太子遊歷草原歸來後便畫下第一幅畫兒,以後每年的三月份他都會出京一次,回來時總是滿面歡喜。待得殿下大婚前夜,殿下還特意拿來一個人皮面具問過嬪妾,問是人皮面具上的人好看些,還是他好看些。」

「人皮面具?」我愈發站立不穩,她戰戰兢兢地從腰間拿出鑰匙,從暗閣中取出一張人皮面具來。面具入得她臉,竟真變成了我的阿七。

我如遭雷劈,只聽得她繼續說道:「嬪妾甚是奇怪,這張人皮面具哪裡比得上殿下的俊美。可殿下總是會對人皮面具發著脾氣,彷彿它就是他的情敵一般。」

她取下人皮面具,緩緩直起身子,跪行過來拽住我的衣角道:「還請娘娘善待太子,太子喜歡的人一直都只有您。」

「他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捂住胸口步步後退,他若告訴了我,我們之間何至於一見面便劍拔弩張。

「殿下說,他要等你慢慢去發現,等著你忘掉那張人皮面具,愛上他如今的太子身份。可是,每當他看到你拿著玉牌思念這張人皮面具,他又總是忍不住地發火。」

我又哭又笑,對他的幼稚行為嗤之以鼻,可心中到底是甜蜜的。這份甜蜜匯聚成濃香的蜜糖,將我的整個心靈灌透。可甜蜜過後,深深的恐慌又襲了上來:我的阿七,太子殿下,他竟去了最危險的前線。

瞬息萬變的戰場、硝煙瀰漫的廝殺,會不會傷到他的性命?

4

不,我要他好好的,我還要他親口告訴我,他就是我的阿七。我安排好東宮事宜,讓心腹宮婢扮成我的樣子閉門不出,自己則快馬加鞭趕往戰場。

北去的路程漫漫,一撥又一撥的密信送到我的手上。大胤軍節節敗退、大胤邊陲層層失守、大胤將士重重犧牲……我每聽得一條,便會多心悸一分。最後一封密信送至我手中時,前線送來的消息也同時到達:太子中箭,生死不明!

我心如刀絞,卻倔強的不肯落下一滴淚來,如今人在途中,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將馬鞭甩得更猛,讓馬兒跑得更快。

我幾乎連滾帶爬地到達邊境,大胤軍中已掛起白幡,哀哀哭聲響徹軍營上空,我不可置信,幾乎站立不住。我踉踉蹌蹌地向軍營走去,甚至忘記掩藏自己的身份。

心腹暗衛們及時拉住了我,他們將我安置在民房中,生怕我再次突然出現在軍營附近。犬戎與大胤的戰爭仍在繼續,至目前為止,我草原的雄心尚未被大胤察覺,可若作為太子妃的我陡然出現在邊境,只會讓局勢變得複雜。

我渾渾噩噩度日,暗衛們見我水米不進分外憂心,企圖偷偷將我運回我父親身邊。再次走過當年與阿七同游的地方,我更加心若死灰。我將他們遠遠甩開,在無際的草原上仰天長嘯。

此刻水草豐茂,不多時他們便失去了我的蹤跡。我漫無目的地在草叢中遊走,眼眶微酸,淚水卻依舊不肯成型。

忽然,風吹草動,碧草之間暗影浮沉。我瞬間警覺,暗暗將身形壓低,用手指將長劍頂出劍鞘,破空之聲呼嘯而來,利刃閃著寒光從我的極力扭轉的身側擦過。我心頭一緊,擰身繞藏馬腹,長劍則從空隙中向著偷襲處遞出。千鈞一刻時,一道熟悉的嗓音訝然響起:「裕湯,怎麼是你?」

這一聲,宛若天籟。

我的手腕陡然失了力氣,長劍「哐當」一聲摔落在地。我不可置信地迴轉過頭,瞳孔因激動而逐漸放大,我的阿七從草叢中站起身子,身形一如既往地挺拔硬朗。

我使勁擦了擦眼睛,蓄積在眼角的淚水終於迫不及待地接連而出,明明我不是一個愛哭的女子,可再次瞧見生龍活虎的他,便只有淚雨凝噎的份兒。

不曾見到他的屍體,我便一直抱著希望,因懷揣著希望,我剋制著落淚的衝動,只讓焦灼的心接受心頭利刃的折磨,知道折磨成痛苦的心悸。而在此刻,心悸引發的疼痛全面爆發,順著血液傳遍四肢百骸,令我行走的雙腿不住地顫抖。

我艱難地踱步移到他的身側,伸手探到他的鼻息處,他彎腰隨我動作,在我的指尖噴洒出灼熱的氣息。

是活的!

一剎那,我的雙腿驟然失去全部力氣。他猛然將我接住,眉眼裡滿是心疼:「你怎麼來了?」

「你不在,我心不安,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不信。你是江湖上有名的俠客,是大胤的天之驕子,是承諾過要等著我的阿七,這樣的你怎麼可能會死。所以我來找你了,我終於找到你了。」我趴在他的懷中嚎啕大哭,彷彿要將此生的眼淚流盡。

他怔了一怔,後欣喜地將我緊緊抱在懷中,喟嘆道:「你終於發現了。」

他溫暖的胸腔中傳來清晰的心臟跳動聲,我徹底地安了心,總算蓄積了幾分力量來發泄自己的怒火:「你騙得我好苦,以前騙我,成親後騙我,直到現在,你還是在騙我。你既然沒有死,為什麼不給我傳信?」

「主上……主上!」四周人跪了一地,聲音里難掩焦急,一首領模樣的人急匆匆地拉住我的手臂,又在他的凌厲眼鋒下垂了腦袋。

我不明所以,頂著淚水模糊的臉抬起頭。他刻意舒展的眉頭下仍有隱忍的蹙起,慘敗的面色下難見半點殷紅。

那首領單膝跪地,鄭重地向我抱了抱拳:「還請娘娘小心些,主上此次的箭傷著實嚴重,實在受不住您這般敲打。」

我悚然一驚,連忙伸手去扯他胸前的衣襟。他刻意阻著我的動作,甚至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調笑道:「其實並無大礙,裕湯,你不用如此心急,反正你已認出我,咱們日後必能夫妻調和。」

我羞得小臉一紅,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確實再難做出強扒他衣裳的舉動。他笑得眉眼晶亮,重新將我的手挽住,就如以前一同在草原上漫步時一樣。

我再次濕了眼眶,心底眼裡早已摒棄外物。在重逢相攜的這一刻,我便知此生此世,我之所求,唯他而已。

5

他們藏身在草原深處,簡易挖出的洞穴中用具齊全,顯見是做好了長久寄居的打算。

隨行的大夫替他換了葯,幾乎被血整個浸染的布帶被丟棄到一邊,我的心立刻又揪成一團,無以言表的心疼自內向外散發出來。

能令得暗衛們如此緊張的箭傷怎麼可能不重。他的胸口處皮肉翻飛,聽大夫說,那箭距他的心臟不過數分,若再偏分毫,便是大羅神仙也難以救回。

我的淚水又啪嗒啪嗒落了下來,他伸手撫了撫我的腦袋,安慰道:「只不過看著嚇人,如你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還會害怕這個?」

「誰說我是怕的。」我的淚水愈發止不住,想要抱他,又生怕壓到他的傷口,只得伏在他完好的肩膀上哀哀泣道:「我的心很疼,就恨不得這道傷是留在我的身上。」

「那可不行,你若身上有這麼大的一道疤,我摸著得有多咯手,這多影響夫妻情趣啊。」

獨自面對我時,他的調戲之語張口就來,比起他的皇弟更像一個浪蕩子。我氣得直捶他的肩膀,他挑著飛眉,伸手著住我的下顎。

溫柔繾綣的長吻,將濕潤的空氣都吻出乾燥的氣息。我生怕碰著他的傷口,只得半推半就地承受著。他志得意滿地舔了舔嘴唇,笑得如一隻偷著腥的貓兒。這般浪蕩模樣,哪裡像當初那個溫柔又靦腆的阿七。

「原來這才是你的真面目,還是做阿七時好些,最起碼又老實又穩重。」我故意氣他,從懷中掏出人皮面具。

他果然變了臉,眸中光芒危險,嘴角徹底耷拉下來:「你就這麼喜歡阿七!」

「是。」我火上澆油,他忽地直起身再次壓來,這次的吻不同以往,十足的掠奪意味襲來,他用唇舌攻城略地,將我的氣息整個吞沒。待分開時,彼此的氣息都難以喘勻。

「還敢說阿七好了么?」他的眸光繼續危險。

我連連求饒,十分不明白他的小心眼從何而來:「不都是你么,你要是早些告訴我,咱們哪裡會一直鬧彆扭。」

「你都將你的第一次給了阿七,我當然不喜歡他。就算是帶著人皮面具的我,我也不喜歡。」他氣鼓鼓地盤腿轉過身去。

我更加紅了臉,在南下入帝都前的最後一次相遇時,我將媚葯倒入了馬奶酒中。在蒼天曠野里,我看著他看著他頂著迷離的眼神化身為最兇猛的野獸,與我以天為蓋以地為席成就夫妻之禮。

「那時我不是不甘心將自己的第一次送給大胤太子,便想著與你成就好事么。」我支支吾吾地找著借口,「你自己吃自己的醋,有意思么?」

「哼。」他依舊不肯理我。

我滿頭黑線,暗嘆自己原來找了個醋王。我用手戳了戳他,將身側的人皮面具丟入火中。火苗舔舐著面具,瞬間將它燒為灰燼。

他這才高興起來,將我的手緊緊拽住:「以後你可要記住了,你喜歡的是我,葉赫.玄澤。以後不許叫我阿七,來叫聲玄澤聽聽。」

「……」

這等子吃醋狂魔,哪裡有半分穩重儲君的模樣,自我隨他藏入叢林,他在辦公之餘更多了份樂趣,那便是關起門來努力造人。

「當初可說好的,只要我平安,你就給我生個孩子。」他用力抱住我,氣呼呼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以前每次侍寢完,你都偷偷喝下避子湯藥,你還為了減少不必要的侍寢,給我找來一堆美姬。就沒見過你這麼沒心肝的人兒。」

我欲哭無淚,又捨不得碰痛他的傷口,只能咬牙拽住他另一邊完好的手臂,明明是他強撐著不肯說出身份,如今反倒怪起我來。

6

除此之外,生活還算和諧,暗衛們時常遞來消息,送進邊疆和朝堂上的最新消息。今日,他破天荒地在書房中召我,冷凝的面色中並無半點笑意。

我不以為意,依舊蹦蹦跳跳地靠近他,他卻猛然一讓,向我高高地揚起手。我倔強地看著他,他的手顫顫巍巍地停留在空中,到底沒肯落下來。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了他!」他聲嘶力竭,雙目通紅。

「你將人家當兄弟,人家可時時刻刻惦記著你的位置。」我不甘示弱,「既然你下不了手,那便交給我吧。」

就在數日前,我傳信給我的暗衛,讓他們伺機行刺二皇子。正巧他不知犯了什麼錯被皇上趕去了封地,給了我的人行刺的絕佳機會,粹毒的利箭一擊即中,用的還是他對付太子的方法,不過他運道不好,那箭正中心脈,不給他半分求生的機會。

太子懊惱地抱住腦袋,似乎十分後悔允許我可以不經通傳便進入他的書房。前幾日我聽得真真切切,他的箭傷乃是二皇子買通殺手所為,當今帝後只有二子,太子既亡,二皇子自然當仁不讓地繼任儲君之位。

「主上,是微臣求娘娘出手的。」他的謀士鄭師傅撩開袍子雙膝跪地,鄭重叩首道,「殿下顧念著手足之情,父子之義,可他們何曾顧慮過這麼多?這麼多年,二皇子早就不知下了多少次黑手企圖拉您下馬,而皇上呢,咱們的人手早就傳密信回京回明咱們的處境,可他還是瞞下了您生還的消息,甚至在得知二皇子的死訊後,立刻將全部希望寄託到那個尚未出生的嬰孩上。」

「鄭師傅說得極有道理,皇上春秋正盛,其實並不願大權旁落,看著你的聲勢煊赫。如今全天下都以為你死了,宮中都在指望著納·鳳輕的龍嗣誕生。一旦那嬰孩被立為太子,就算你再回朝都回天乏術。」

我後退數步朝他盈盈一拜:「玄澤,就讓我來為你開疆破土,讓我替你剷除所有的障礙。如今的皇上只中權謀之術,實在算不上一位利國利民的好君主。」

我在宮中留有暗樁,在帝都留下暗線,若再加上他的人馬,只要運籌得當,想來顛覆皇權,拿下帝都完全有可能。

鄭師傅眼冒精光,轉過身來鄭重地向我行叩拜大禮。暗衛們齊刷刷跪了一地,紛紛雙手抱拳:「殿下,太子妃娘娘說得對。大胤亟需開拓進取的新主,您才是大胤的希望!」

「你……你們……你們是要逼著孤謀反么?」太子撐在桌面上,面色如土。

「不是謀反,是清君側,撥亂反正。太子乃正統,是天選之子。」我高聲唱喏,身後一呼百應,「玄澤,如今你被困草原,只要稍微有所動作,便會引來犬戎大軍掃蕩;軍中更是不安全,否則你們也不會冒險不歸。只有我在帝都攪動風雲逼宮,才能讓你得片刻喘息之機,能有機會帶著你的人馬回到帝都。到時,你我裡應外合,便能將皇城一舉拿下。」

我也有我的私心,若我助他登上帝位,他會不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允我草原自立自強?自古痴情帝王能有幾人,許了皇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皇上不照樣情移鳳輕。若草原獨立,我便是一國公主,他若敢有二心,我也有強勢的母家相護。

「懇請主上應允,還我大胤清明!」眾暗衛以頭搶地。

他靠在椅上,閉起的雙眸微微上仰,良久,才緩緩地吐出一個「好」字。

眾人皆鬆了口氣,我亦歡喜起來。他屏退眾人,下死力地將我緊緊摟住:「裕湯,這是一場男人的戰爭,你為何要將自己卷進來?你可知,自古成王敗寇,咱們一旦失敗,我可就徹底護不住你了。」

「我不怕。」我回抱住他,回抱住這個我愛了五年的男人,「刀山火海,都有我陪著你闖。可若是將來,你發現我有些事情欺騙了你,你會原諒我么?」

「你能有什麼事瞞住我。」他親昵的刮著我的鼻子,笑得淡然,「無論你會騙我什麼,都定有你自己的苦衷,既是有苦衷,那便都值得諒解。就比如說,當你發現我騙了你,你不也原諒了我,是不是?」

「那是自然。」我含淚猛點著頭,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重新將我抱緊。

今生今世,不知該如何有幸,才會讓我遇到他。

7

我辭別眾人跨馬回京,早就聽聞宮中氣氛愈發緊張。皇后已苟延殘喘、鳳輕卻聲勢赫赫,皇上格外看中她這一胎,命得眾人團團圍首,就連我都輕易不見。

我冷笑連連,也不知如今被困在鳳儀殿中的皇后看到此景後該作何感想。離開草原之前,太子將帝都的人脈盡付於我手,我亦調動所有草原暗樁,將帝都局勢一一謀劃。

數月光陰付諸一炬,轉眼便是鳳輕孩兒的滿月禮,而我方人馬也已準備就緒,太子那邊也正整戈待發,只等著我攻破都城的信號驟起。

逼宮那天,我特意將玉牌與鳳佩都戴在身上。玉牌掛於胸口、鳳佩藏於懷中,我感受著它們的溫潤,就像太子與我並肩而立,我跨馬持劍,於萬軍之中昂首挺立。

這綿延江山,終要由我與太子共同守護,原來我的天地,竟能突破草原,足以俯瞰萬里山河。

廝殺聲起,兩軍交接,我方人馬越戰越勇,激得我信心大增。正當我殺得酣起,忽從四面八方湧入無數敵軍,數倍於我方的士兵,皆高舉著各地軍旗。

場上形勢驟轉,我方人馬紛紛被斬落馬下,我被眾草原暗衛護著且戰且退,直到被逼入絕境。對方人馬將我們團團包圍,一身披鎧甲的男子撥開眾人立於馬前。

他長劍疊起,一如初見般揮灑自如,劍光幽深,精準地穿透了護在我身側的草原暗衛,最終架到我的脖頸上。我愣愣地看著他,由著他將我捆縛結實。

他避開我的視線,揮退眾人後獨自提著我向大殿走去。他的眉宇堅毅,眼神終於不再躲閃,可再落於我身上時,早已缺失了幾分灼熱的溫度。

「為什麼?」我聲嘶力竭,我想過千萬種輸掉的可能,卻唯獨沒想過會是因為他。

他若有似無地嘆息著,苦澀地看向周遭大片的士兵,說道:「各地的勤王之兵能不動聲色地出現在皇城中,只為在適當的時候進宮護駕。當孤收到這個消息時,已經晚了。」

我渾身發冷,難道皇上並不如我所以為的那般昏庸,反而早就暗中布局,只等著捉我一個現行?

「所以裕湯,孤只能犧牲掉你。皇弟的命已被父皇救了下來,孤不能再出半分差錯,給他人以可趁之機。」

「所以,你便趁著皇上還不知道你我的密謀時主動投誠,做一個大義滅親,保家衛國的好太子。」我咬牙切齒,心卻如被萬蟻啃噬,疼得痛入心扉,「你就不怕我說出你的謀劃,讓皇上棄了你,誅盡你的東宮?」

「不,你不會。」他緩緩抬頭,目光躍向不遠處的崇順殿,「草原罪行已避無可避,你若守住那秘密,孤便能留你博爍部最後一絲血脈。棋子,便需要有作為棋子的自覺。」

「你在威脅我?」我心若死灰,原來在他的心目中,我只是一顆棋子。執棋用我,該棄則棄。

「不是威脅,是告訴你一個事實。」他依舊淡漠地看著我。

「葉赫·玄澤,你好……」我咬牙切齒,用盡此生的力氣才能將這個名字從口中吐出。

大殿就在眼前,他將我壓跪在地,自己則單膝跪地向帝後二人鄭重叩首:「父皇、母后,兒臣不負所托,已將帝都內外反叛勢力肅清乾淨,並活捉其首領博爍·裕湯。」

我在心底蔑笑,他說他不負帝後所託,那我這般作為,又是不負誰的所託?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我小看了掌權天下的帝後,更小看了他。

皇上胸有成竹,將我的謀算一一道出,可他只說對了前半段,卻根本高估了我的心思。挾天子以令諸侯,也虧他想得出來。

我側頭看向太子,並不願聽皇上自以為是的絮叨。太子口眼觀鼻,在皇上面前即使微躬著身形,也難阻周身的華貴之氣。

我恍惚起來,彷彿又不認識了他。不是草原上靦腆的阿七,更不是東宮中風流太子,這樣的他,更像是手握天下的帝王。

我慘笑出聲,冷眼看著早已死去的二皇子懷抱著嬰孩跪地請罪。帝後相攜二笑、兩位皇子握手言和,一切的一切,美好得彷彿如精心預演過一般。

我憐憫地看著鳳輕,沒想到她同樣憐憫地看著我,深宮帝王家,果真將美人計玩得滴水不漏,皇上用情網網住鳳輕,而太子亦用情網網住我。

我不甘心,在被拖下去的瞬間,我迸發出全身的氣力朝太子撲去。我死死揪住他的衣角,聲嘶力竭地問道:「我只問一個問題,當你還是阿七的時候,你是不是真心愛過我。」

他蹲下身來,囁喏的唇划過我的耳畔,低微至塵埃的嗓音便呢喃而起:「對不起。」

他說對不起,我似乎有些明白,那日在草原時他與我說話的意思。他那時問我,若他騙了我,我待如何。

那時我是多麼地胸有成竹,我相信自己所託非人,我更信自己能將他牢牢握在手中。

可惜……

他緩緩抬起眼眸,用手指頂開劍鞘。但見寒光一閃,被我拽住的半幅衣角被他斬下,就如同我自以為是的愛情。

「哈哈哈。」我癲狂而笑,忽地拔地而起從他手中奪過長劍。內官們尖叫著將一干主子們護在身後,而我只看向他。我解下脖頸中的玉牌,又取出懷中的鳳佩一同向他擲去,在他陡然變色的神情中慷慨自刎:「葉赫·玄澤,只盼來世阿七與你分離,讓我只遇阿七不遇你。」

鮮血蓬勃而出,朦朧目光中,他的神情痛苦起來,彷彿失去了此生珍寶。

我早已說不出話來,萬分不甘地跌落在他的懷中。他的眸底翻湧著萬千情緒,終於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喃喃低語:「我愛你。」

到底,這份自以為是的濃情,哪比得上千里江山、萬里山河。(作品名:《裕湯》,作者:應惘然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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