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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24歲,華裔美軍,誘殺了一群中國軍人

引子

美國東部時間2014年3月3日,一個乾瘦的華裔老人被發現死在華盛頓的寓所,享年88歲。

一個月後,這個老人從小成長的地方——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薩克拉門托市為其舉行了一場盛大的追悼會。現在去加州的軍事博物館,還能看到此人的照片、事迹和展品。

隨後,他被安葬於美國弗吉尼亞州的阿靈頓國家公墓。

你沒看錯,是阿靈頓國家公墓。死後能長眠於此的人都不簡單,華裔能進入這裡更不容易。

自阿靈頓國家公墓設立以來,能葬於此的一般是三種人:

首先是戰爭中陣亡的士兵、國家最高軍事榮譽獲得者;

其次是政治家;

第三是在工作崗位上殉職的國家工作人員、對國家有傑出貢獻者。

美國各大媒體也對這位老人的逝世進行了長篇累牘的報道,其中包括《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這樣的大報,而且篇幅不短。

紐約時報報道

這是美國主流媒體及社會第一次大張旗鼓宣傳報道一個華裔老人,也算是極具哀榮。在鋪天蓋地的報道中,老人的一生,跟一個詞緊緊地結合在一起:朝鮮戰爭(Korean War)

這個老人叫呂超然(KurtChew-EenLee),是一名華裔美軍老兵,也是美國海軍陸戰隊史上第一個華裔軍官(少校)。他的傳奇和爭議,都源於60多年前的那場震驚世界的戰爭。

關於呂超然,國內媒體已有一些文章。本公眾號此文的不同之處在於,資料均來源於國外媒體的英文素材。


回望朝鮮半島那場戰爭,1950年是戰局變換最為劇烈的一年。

1950年6月25日,朝鮮不宣而戰,兵鋒一路向南,攻佔了韓國90%的地盤,把韓國軍隊和增援的美國軍隊趕到釜山;

9月15日,麥克阿瑟指揮「聯合國軍」在仁川登陸,攔腰一斬,並開始大規模反攻,朝鮮軍隊大規模潰退;

10月25日,中國人民志願軍打響入朝作戰第一槍;

……

僅僅數月間,朝鮮戰局反覆「拉鋸」,這在戰爭史上並不多見。

11月24日,麥克阿瑟傾其全部侵朝兵力,在東、西兩線發動了所謂的「聖誕節前夕結束朝鮮戰爭的總攻勢」(Home by Christmas Offensive),大舉向北進攻。

麥克阿瑟認為中國軍隊不敢也不會入朝,否則面對的將是美軍的大屠殺,最多派小股部隊做做樣子嚇嚇人。所以,他指揮驕狂的美軍,從東西兩線向北進攻,直指鴨綠江。

面對不可一世的美軍,志願軍採取的方針是:誘敵深入,尋機各個殲敵。殲敵的區域之一,定在了長津湖地區。

長津湖是朝鮮北部最大的人工蓄水湖,處於群山包圍之中。長津湖周圍是一個狹長的山谷,南北長19公里,東西寬約1-3公里,山高路險,人煙稀少,冬季酷寒,不利於大兵團作戰。

長津湖戰役形勢圖

11月26日,美軍第10軍軍長愛德華·阿爾蒙德少將指揮美軍王牌部隊陸戰第1師以及陸軍第7師主力和第3師陸續機動至長津湖地區。兩天後的13時左右,志願軍和美軍開始遭遇戰,愛德華·阿爾蒙德少將似乎沒有意識到眼前的危機,他聲稱:

「我們正在向鴨綠江前進,不要讓一幫中國洗衣工擋住你們的去路。」(註:美國早期的華裔多從事洗衣工作,因此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美國人總是把華裔和洗衣店聯想到一處,稱華裔為「洗衣工」)

麥克阿瑟與阿爾蒙德

順便說一句,這個阿爾蒙德畢業於弗吉尼亞軍事學院(美國著名的民間軍校),和孫立人、馬歇爾是校友。朝鮮戰爭中,他對老闆麥克阿瑟非常崇拜,老麥說啥他做啥,十分聽話。所以,麥克阿瑟打算把朝鮮擺平後,讓這個乖乖部下當駐朝司令。

阿爾蒙德後來才知道,擋住他去路的,不是一幫中國洗衣工,而是宋時輪上將率領的志願軍第9兵團。該兵團是第3野戰軍的主力兵團,栗裕於1950年在制定攻台計劃時,就準備用該兵團作為戰役第一梯隊。

宋時輪(中)在長津湖前線

阿爾蒙德少將意識到形勢不妙時,已經晚了,志願軍第9兵團10餘萬官兵已在酷寒中悄然圍住了他指揮的6.5萬部隊。


在被圍住的美軍中,美陸戰隊第1師第7團1營B連1排有一個小個子排長——身高僅1.67米,體重58公斤。

在人高馬大的美國大兵中,他顯得很特別,此人就是呂超然。

朝鮮戰爭時期的呂超然

那時,美陸戰隊鮮有華裔士兵,有人在背後叫他「中國洗衣工」,並且質疑他會不會去殺中國士兵。

出人意料的是,這個小個子華裔軍官展示出了超乎常人的決心。

他後來回憶說:「我從來不指望在戰爭後能活著回來,所以我強烈認為,我的死一定是光榮和壯烈的。」

進入朝鮮戰場後,呂超然在大雪中獨立執行偵察任務,一馬當先搶在其他人前面,鳴槍並投擲手榴彈,引誘志願軍暴露位置,然後進行火力打擊。

當呂超然率領的部隊面對志願軍的槍林彈雨、陡峭的地形,以及惡劣的天氣狀況時,他多次冒著生命危險保護其他戰友,贏得了部下的忠誠。


與酷寒的天氣形成強烈反差的是,戰鬥越來越膠著激烈。

其中,呂超然的大部隊被志願軍緊緊圍在了大雪紛飛的德洞山口西北無名高地上。

志願軍子彈上膛,手榴彈擰開,只待一聲令下,隨時準備包餃子,這場戰鬥似乎沒什麼懸念。

黑暗中,一支隊伍悄悄靠近,志願軍官兵立馬加強警戒。

突然,那支隊伍里有人講:「不要開火,我是中國人!」

當時志願軍官兵缺乏出國作戰經驗,在朝鮮半島異國他鄉的戰場上,聽到「鄉音」(「別開槍,我是中國人」),覺得親切,沒想到居然是美軍,

聽聲音,是自己人,志願軍指揮官有點遲疑,準備讓他們靠近。

忽然,那支有人講中文的隊伍對著志願軍就是一頓火力傾瀉,志願軍死傷多人,美軍F連乘機逃脫。

那個喊話的人,就是呂超然。志願軍反應過來進行還擊,呂超然膝蓋和左手臂中彈,傷口深及骨頭。

此後,呂超然所在的陸戰1師第7陸戰團1營還以出其不意的行動,成功摧毀數個公路沿線的志願軍防守陣地。

12月2日上午,第7陸戰團1營聯合2營F連打通了後撤的公路,為8000名美國士兵保護了一條至關重要的撤離路線,使其在12月4日完成了撤離。

在長津湖戰役中,志願軍的原計劃是徹底殲滅被包圍的美軍部隊。但由於各種原因,大批美軍得以撤退,志願軍未能完成既定目標,殲滅戰打成了擊潰戰。

美軍能得以撤退,呂超然功不可沒。

為了表彰其「卓越的英雄壯舉」,呂超然獲得了海軍十字勳章——這是美國海軍陸戰隊員能夠獲得的第二高榮譽。

除了海軍十字勳章和銀星勳章,呂超然還獲得了許多其他的軍方嘉獎,包括兩枚紫心勳章。1950年12月8日,呂超然再次遭到志願軍機槍射擊,傷情嚴重,被送到日本治療,結束了在朝鮮的戰鬥。

後來,他還參加了越戰。1968年,他以美國海軍陸戰隊少校軍官的軍銜退役,先後在紐約壽險公司和美國鄉村電力合作協會工作,2014年88歲時去世。

這個標題的措辭,真不喜歡


最近,由於「高天才事件」,華裔美軍更多進入國人視野,包括呂超然。但很多人不知道,呂超然還有兩個弟弟,而且都在美軍服役。

二弟呂超芒(Chew-Mon),服役於陸軍,也曾在朝鮮戰爭中立過戰功,獲得優異服務十字勳章,退役後擔任國務院駐台武官,於1972年在任上去世。

三弟呂超凡(Chew-Fan),也服役於陸軍,是一名軍醫,曾獲得銅星勳章。

志願軍官兵在異國聽到呂超然的「鄉音」(「別開槍,我是中國人」),覺得親切,所以上當。其實,呂超然已經不是「中國人」,已經是「美國人」,準確說是華裔二代。他老爸是廣東人,早於1920年就移民美國,靠把農產品賣給餐廳和旅館為生,後來回國找了妻子。由於父母都是中國人,所以呂超然在生理上也是完完全全的「中國人」,但身份上卻是「美國人」。

老爸不能提供很好的關係和資源,所以呂超然選擇了參加美軍,高中時期就參加了JROTC(初級預備役軍官訓練團),1944年18歲時就加入了美國海軍陸戰隊。當時二戰還沒結束,呂超然很想上前線打仗,但卻未能如願。倒不是美國人愛護華裔美軍,而是看不起他,所以一直把呂超然摁在後方,搞搞訓練。

到了朝鮮戰爭,呂超然終於有機會上戰場,自然要拚命表現,大概是想要改變美國人對自己的看法,改變自己的命運。為了表現自己的勇敢,他作戰時故意穿一件「紅色」外套(有木有想起唐軍征高麗時,還默默無聞的薛仁貴故意穿一襲招眼的白衣殺入敵陣,在老大面前掙表現)……

呂超然生前功勛卓著,死後也極具哀榮,但其個人生活並不如意。第一任妻子去世較早,第二次婚姻以離婚告終,都沒有為他生下孩子。呂臨終時,身邊無一人陪伴。他老年只能以回憶往事為樂,在接受電視採訪時,回想起朝鮮戰爭中的戰鬥經歷,滿是自豪。

美國軍媒對呂超然的報道

據統計,目前像呂超然一樣在美軍中服役的華裔士兵,約有兩萬人。如果將來中美兩軍再度戰場相遇,中國軍隊面對的敵人很可能就有這些華裔美軍,他們的相貌和聲音都很熟悉,但別忘了對方已經是「美國人」而不是「中國人」。大家很羨慕的、那個耍酷的深圳空降兵女孩,有可能利用你獃獃看她的時候,一槍要了你的小命……

知乎上有一個比較經典的評論:

「我不知道呂超然自己如何看待自己(我也不關心),但我認為他只是一個名叫Kurt Chew-Nen Leed的外國人。如果在戰場相遇,我當然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他;如果他做了俘虜,那麼即便是挨處分或者上軍事法庭,我也會在他頭頂開上一槍。」

參考資料:

1.Joseph R. Owen.Colder Than Hell: A Marine Rifle Company at Chosin Reservoir[M].Ballantine Books.1988.08

2. December 3 - Chinese American Hero Major Kurt Chew-EenLee,http://www.chineseamericanheroes.org/history/December 3 Major Kurt Lee v5.pdf

3. Kurt Chew-Een Lee, Singular Marine, Dies at 88

https://www.nytimes.com/2014/03/11/us/maj-kurt-chew-een-lee-daring-marine-who-fought-chinese-in-korea-dies-at-88.html

4. Major Kurt Chew-Een Lee [January 21, 1926 - March 3, 2014]

http://www.cathaypost384.org/newsletter/2014/042014-newsletter.pdf

5. Uncommon Courage:Breakout at Chosin

(呂超然接受採訪的視頻,來源為史密森尼頻道(Smithsonianchannel)拍攝的記錄片《非凡的勇氣:長津突圍》 https://www.smithsonianchannel.com/shows/uncommon-courage-breakout-at-chosin/0/136060(觀看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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