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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懷瑾老師:一個人道德的充沛與否,不在外形的美與不美

南懷瑾老師:一個人道德的充沛與否,不在外形的美與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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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道德的充沛與否,不在外形的美與不美

本文摘錄自 《莊子諵譁》

【申徒嘉,兀者也,而與鄭子產同師於伯昏無人。】

申徒嘉是個人,申徒是姓,嘉是名。「兀者也」,也是沒有腿的人。「而與鄭子產同師於伯昏無人。」「鄭」是周朝分封諸侯的地名,鄭國的宰相叫子產,這個殘廢的老兄申徒嘉,跟當朝的宰相鄭子產是同學。他們的老師名叫伯昏無人,這是古人取的名字。中國上古的名字有四個字的,甚至有六個字的,後來慢慢變成固定的姓名。

【子產謂申徒嘉曰:我先出則子止,子先出則我止。其明日,又與合堂同席而坐。】

因為鄭子產有這麼一個同學,覺得很丟人,他自己是鄭國的宰相,除了鄭國的國王以外,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現在跟這個缺腿的人一起進進出出,實在丟臉。他就對申徒嘉商量說,我出來的時候,你就不要出來了;如果你要出去,你先告訴我,我就不要出去,兩個人各走各的路。到了第二天上課的時候,這個宰相來了,申徒嘉也來了,「合堂同席而坐」,又坐在一起。古人是沒有椅子的,就是日本人學我們中國人的,坐在榻榻米上。

【子產謂申徒嘉曰:我先出則子止,子先出則我止。今我將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且子見執政而不違,子齊執政乎?】

子產跟申徒嘉說,喂,我們兩個人先講好,不要同時出去,我要出去時,你就不要出去,你要走我就不走。現在上課完了,我要先出去,老兄啊,你慢一步好不好呢?「子可以止乎,其未邪?」你看,可不可以啊?講話總算蠻客氣。「且子見執政而不違」,老實說,你看看我,我是一個國家的執政耶!鄭國的首相。所以子產說,照道理你是老百姓呀,看到我這個執政的人,跟我平起平坐,一點都沒有恭敬禮貌,「子齊執政乎?」難道你的地位跟我一樣嗎?子產就這樣講申徒嘉這個同學。這個同學一定是穿得破破爛爛的,既殘廢又貧窮,人也是蠻可憐相的。

【申徒嘉曰:先生之門,固有執政焉如此哉?子而說子之執政而後人者也?】

申徒嘉說,對不起,我們老師的門下,有一位同學居然當了首相,但是卻那麼的差勁啊!這一句話,是當人家的面罵,等於說當面給首相難堪。「子而說子之執政而後人者也?」你認為做了國家的宰相,那就可以看不起任何人了嗎?

【聞之曰:鑒明則塵垢不止,止則不明也。久與賢人處則無過。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而猶出言若是,不亦過乎!】

「聞之曰」,我告訴你,據我所知道的。注意喔,這是做人一個很重要的經驗。「鑒明則塵垢不止」,「鑒」是鏡子,這個鏡子擦得很亮的時候,一點灰塵在上面,就看到了;「止則不明」,如果這個鏡子不亮的話,灰塵堆滿了也看不見。換句話,一個人有道,頭腦清楚,學問好,道德高,心如明鏡台,自己有一點灰塵,有一點過錯,就會看得很清楚。他罵鄭子產說,像你官那麼大,頭腦不清,學問不夠啦!就是罵鄭子產這個腦子不明白。

明白的人塵垢不止,一點灰塵也沒有辦法停留,停留一點灰塵,就曉得髒了,馬上擦掉。「止則不明也」,灰塵掉在鏡子上都不知道,可見這個鏡子是糊塗,看不見灰塵,看不見了,暗了嘛。他說老兄,你不明白,你沒有得道。第二點呢,「久與賢人處則無過」,一個人常與好人做朋友,在一起相處,就不會有錯誤,自然學好了。「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現在我問你,你在這裡幹什麼?跟我們老師學嗎?古人稱老師為先生,幾千年來都是這樣叫的。申徒嘉說,現在你所崇拜的是我們的先生是嗎?結果你受我們老師的教育,「而猶出言若是」,你還講這樣混賬的話,「不亦過乎」!你這不是犯了最大的錯誤嗎?就罵他一頓。

【子產曰:子既若是矣,猶與堯爭善,計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

子產說:哼!你還那麼傲慢,你認為自己很了不起了!我不過是個宰相,照你這個器度看來,你連皇帝都看不上眼,「猶與堯爭善」,好像堯、舜這些皇帝都不及你一樣。「計子之德」,你估量一下你自己,「不足以自反邪」!我看你呀,一點反省的心思都沒有。

【申徒嘉曰:自狀其過,以不當亡者眾;不狀其過,以不當存者寡。】

莊子的文章,寫得好極了,同樣一句話,在他筆下那麼美。這句話道理在什麼地方?世界上的人,自己反省的時候,都認為自己是不該死的,該死的都是你,不是我;世界上的人都是這樣,「以不當亡者眾」。我不應該死,我的失敗是不應該的。項羽最後打敗的時候說,是「天亡我也」,哪裡是我打敗的!是老天不公平。人都是把過錯推給別人,「自狀其過,以不當亡者眾」,社會上這一類的人多;「不狀其過,以不當存者寡」,認為自己活在世界上是多餘的,不應該的,這樣反省的人少。

這兩句話罵得很刻薄,但是社會上的人,差不多都是這樣。沒有學問、沒有修養的人,想法都是一樣,覺得自己該活著,別人都該死,錯的都是別人。兩個人吵架,或者是夫婦,或者是朋友,該死的都是他啦!還認為自己倒楣,碰到對方這種人,唉呀!天亡我也,就像項羽一樣。

【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游於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

在這個矛盾的世界上就是這兩種人,一種人是多數,認為自己沒有錯,應該活著;另一種是少數,自我反省,認為自己不該活在世上。我們生活在這兩種人之間,是很無可奈何的;「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但是矛盾的世界,只好矛盾地活下去,也不覺得你是高明,也不覺得我是混蛋,很平常地活著,「而安之若命」。

這樣的人生,「唯有德者能之」,只有最高道德的人才能做到。譬如孔子,明知道這個世界救不了,他還是要救;譬如佛,明知道眾生度不完,他仍然要度盡眾生;譬如耶穌,釘在十字架上流的血,還賣不到兩毛錢,他硬要釘上去。這些都是「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除此以外呢?

「游於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羿」是上古射箭最準的一個神話人物。羿的名字好幾代都有,如果以神話為標準的話,他活了好幾百年。我們中華民族的姑奶奶,首先登陸月球的那一位嫦娥,就是羿的太太。因為羿在堯的時候,是個大將,弓箭射得好,百發百中;可是他要修道去了,到了昆崙山上西王母那邊。中華民族上古的文化,都在西北高原。羿到了昆崙山上,找到了西王母,得到一顆長生不死之葯,他拿回來還沒有吃,就被太太嫦娥偷偷地吃了下去。於是嫦娥忽然飛起來了,她的丈夫立刻在後面追,嫦娥飛向高空就飛到月亮上了。

多年前,美國人阿姆斯特朗第一次登陸月球的時候,有一位美國的中將,正在我家裡。他看完了電視轉播以後,哈哈大笑,就問我說,你看怎麼樣?我說這有什麼了不起!月球的主權是我們的。他問是什麼意思?我說,我們的姑奶奶嫦娥,三千年前就登陸月球了,而且還把國旗帶上去了,不相信你上去看嘛!大家就大笑了一場。所以唐人有詩說:「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就是講這個故事。

現在莊子形容,「游於羿之彀中」,彀是什麼?是那個箭靶的標的圓圈裡,箭總是射到中心。我們這個人生都是在箭靶的中心,都是你射我,我射你,一箭一箭射過來;你不射死我,我也要射死你,大家都沒有脫離羿的靶彀中心。我有一個朋友寫信給我說:「我行年七十有九,猶游於羿之彀中。」為了生活,還在工作,七十九了,雖然當個顧問,總是拿薪水來維持生活;沒有超然物外,還在羿的箭靶中間。

所以,我們在座的每一位,沒有哪一位不在羿的彀中!都會受這一箭。「中央者,中地也」,就是那個箭靶打中的地方,可是人生在這個世界上,隨時要挨一箭的,隨時會被打中。被環境、遭遇,以及喜怒哀樂情緒的變化打中;因為我們就是箭靶。要想脫離箭靶,脫離羿的彀中,除非得道的人,不需要飲食男女,一切都不需要了,超出了這個物理世界。「然而不中者,命也。」不過,也有些人始終沒有被箭射中,那是命好。這一段,是申徒嘉教訓鄭子產。

【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眾矣,我怫然而怒;而適先生之所,則廢然而反。】

他對鄭子產講,你曉得嗎?大家看我都很奇怪,別人兩條腿全的,「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認為我是殘廢,少了兩條腿,「眾矣」,這種人太多了。每次有人看不起我的時候,「怫然而怒」,我恨極了,很氣。這是當然,一個生理不健全的人,自然會養成對社會仇視、反感——其實一點都用不著,尤其這一段,是我們最好的參考;不管你手不對呀!腳不對呀!少一個眼睛,都沒有什麼了不起。他說,開始我也是受不了,「而適先生之所」,等到我跟我們老師學了以後,「則廢然而反」。覺得我當時發脾氣是多餘的,這沒有什麼了不起。

【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吾與夫子游十九年,而未嘗知吾兀者也。】

我跟伯昏無人老師學了以後,對於人不再怨恨,也不覺得自己丑陋,也不覺得自己是殘廢。那麼先生教了我什麼呢?他也沒有教我什麼,我跟他久了,他好像給我洗澡一樣,把我心裡頭洗得乾乾淨淨——這就是學問,是自然的,他也沒有教什麼,我自然受到他的洗禮,自然就善良了。「吾與夫子游十九年,而未嘗知吾兀者也。」我跟老師十九年了,在老師眼中,沒有覺得我是一個殘廢人耶,沒有覺得我是一條腿獨自站著。他也是你子產的老師啊!你知不知道,你雖是宰相,但老師看我同看你一樣,看你也同看我一樣。

【今子與我游於形骸之內,而子索我於形骸之外,不亦過乎!】

老兄啊!你跟我是同學,大家都有一個形體,我們活著的生命,不在這個形體上面。形體長得漂亮長得丑,又有什麼關係呢?形體不過是個工具嘛,不過你那個電瓶是玉做的,我這個電瓶是泥巴做的,你的比我的好一點,但都是用電而已嘛。「今子與我游於形骸之內」,你同我一樣,生命都陷在這個身體裡頭了,如同孫悟空被壓在五行山下一樣。「而子索我於形骸之外」,你也忘掉了生命的本能,是被這個肉體所拘束。這已經很可悲了,你還在外形上,分辨我丑不醜,多兩隻腳,少兩隻腳,「不亦過乎」!老兄,你真是大錯而特錯,你何必到這裡學道呢?就這樣罵了他一頓。

這個鄭子產是春秋時代的人,孔子也提到過,他是鄭國有名的宰相,是很了不起的賢人;當時他被這個殘廢的同學一頓罵下來,大徹大悟了。

【子產蹴然改容更貌曰:子無乃稱。】

子產被他一頓罵,汗流浹背,「蹴然」,趕快站起來,向他行個禮。「改容更貌」,臉色都變了,非常恭敬。「子無乃稱」,他說老兄啊,不要說下去了,夠了夠了,已經把我罵夠了,我也懂了。這是兩個故事,都非常妙。

這一篇叫《德充符》,是說什麼才是人生道德充滿的境界;可是他用的,都是外形殘廢的人,這些殘廢的人都有道。所以說,一個人道德的充沛與否,不在外形的美與不美。有人外形很健康,身體很壯,像項羽一樣,也同那個黑人拳王一樣,打到他身上都叭叭叭的響,好像有幾十斤肉那個樣子;但是很蠢,裡頭靈魂的道德不充沛,又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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