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高畑勛,不是宮崎駿!
提起吉卜力,大家都會自然而然地想到宮崎駿。
許多觀眾甚至認為《螢火蟲之墓》,《平成狸合戰》和《輝夜姬物語》等一系列偉大動畫都是宮崎駿執導製作的。
但這些影片的製作者另有其人。
他就是吉卜力的另一位天才導演——高畑勛。
或許這個名字相對宮崎駿來說,並不是那麼為人所熟知。
但他卻是吉卜力動畫工作室的創始人之一!
不過讓人感到悲傷的是,在去年的4月5日,這位動畫大師永遠地離開了我們的身邊。
高畑勛送別會上,宮崎駿忍不住落淚
吉卜力的鼻祖
誰能想到這位相貌普通、極為低調的老人,是吉卜力動畫工作室的「靈魂人物」呢。
在紀錄片《夢與狂想的王國》中,《輝夜姬物語》的監製西村義明更是直言:
「沒有高畑勛,就沒有吉卜力。」
可以說,吉卜力的幾位元老幾乎都是高畑勛帶出來的。
發現宮崎駿的是他,教鈴木敏夫如何成為製片人的是他,發掘久石讓的也是他,看人目光之獨到,實在讓人佩服。
1959年,高畑勛頂著「東京大學畢業生」的光環進入東映動畫,開始了他的第一份工作。
剛開始一些同事還以為高畑勛會是一副精英做派,結果他完全不修邊幅,每天帶著早餐麵包到公司,還吃得很大聲。
同事們就高畑勛這一隨性的行為,起了個綽號——「paku桑」,形容他吃麵包的聲音。
四年後,宮崎駿也進入到東映動畫。
大學剛畢業的宮崎駿雖然資歷尚淺,但高畑勛發現他在動畫製作方面非常有天賦。
便邀請這個「後輩」參與到自己的作品中,一起學習動畫。
年輕時的宮崎駿和高畑勛
於是高畑勛在執導他的第一部長篇電影動畫《太陽王子 霍爾斯的大冒險》時,提攜了宮崎駿擔任該片的美術設計。
可見高畑勛對宮崎駿才能的賞識。
《太陽王子 霍爾斯的大冒險》
1983年,宮崎駿在他的第二部作品《風之谷》的製作中,極力邀請高畑勛來擔任製片人。
而高畑勛放棄原先計劃好的配樂人名單,發掘並提拔了當時名氣並不大的久石讓來為電影配樂。
久石讓
鈴木敏夫也代表出資人德間書店,進入了製作委員會。
吉卜力工作室日後最重要的四位代表,在此第一次聚首。
從左起:宮崎駿、鈴木敏夫、高畑勛
在這次合作後,鼎鼎有名的吉卜力工作室成立了。
而高畑勛作為吉卜力的其中一員,也製作了許多佳作。
動畫大師的動畫臻品
高畑勛的其中一部代表作——《螢火蟲之墓》,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
這部作品講述了二戰時期,一對因空襲而失去母親的兄妹,遠離人們,藏在一個洞穴里生活,但因得不到大人的援助而漸漸走向死亡的故事。
影片中極真實地描繪了人們於戰爭當中所遭受到的摧殘,導致眾多觀眾對此片是否是反戰電影而爭論許久。
但高畑勛在影片中似乎從未對這場戰爭表達過贊成或批判的態度,只是如實地表現了戰爭之下平民的遭遇。
在高畑勛極具寫實主義的描繪下,那場由統治者們發動的戰爭,對於任何一方的平民來說都只不過是場災難。
戰爭哪有什麼勝利者可言呢?有的只不過是疾病,和死亡罷了。
畫風一變,高畑勛的另外一部代表作《輝夜姬物語》講述的卻是一個平淡的故事。
作品講述的是從竹子中誕生的輝夜姬,在伐竹翁夫婦照顧下成長,最後回到月宮中的故事。
咋一看之下,這部作品應該是輝夜姬從出生起就開心快樂地成長,最後回到月宮過上幸福生活的happy ending。
前半部分確實如此,輝夜姬的童年生活在山林間,自在逍遙。
而隨著輝夜姬的年齡逐漸長大,父親對她期望越來越高,為了成為父親心目中的女兒,輝夜姬開始學習各種技藝。
人生不由自主地被安排好了。
「父親大人所期望的那種幸福,對我而言卻是痛苦。」
封建單一的俗世觀念,束縛著輝夜姬的一生。
仔細回想,我們的一生不也是這樣嗎?
度過無憂無慮的童年後,在父母的期望下努力學習,考取好成績。
然後踏入社會,在父母的安排下從事不感興趣的工作。
再與一個不喜歡的人結婚生子,度過餘下的一生。
高畑勛借著《輝夜姬物語》,對這俗世的封建思想提出了的強烈控訴。
因此,許多日本人讚揚這部精彩的作品是「國寶級動畫」、「日本的重要文物」。
不過令人沒有想到是,這部作品其中的一些製作靈感卻來源於一部中國作品。
早年在接受採訪時,高畑勛曾說,自己看到中國導演特偉先生的《小蝌蚪找媽媽》時非常震驚,沒想到水墨畫竟然能拍成電影。
自此之後,高畑勛對水墨畫中的留白情有獨鍾,並在《輝夜姬物語》中把這一動畫製作形式融入進去。
在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高畑勛摒棄了傳統的繪法,著重使用暈染留白的東方水墨繪畫風格。
淡雅素凈的色調、圓滑粗放的線條、還結合了中國水墨畫中的留白手法,這超越動畫的生命力,透過屏幕都能讓人感受到。
對於這部凝聚了高畑勛一生的才華的作品,宮崎駿更是評價:「這部作品才代表日本動畫的未來。」
對影片細節的極致追求
這位動畫大師雖然目光一流,且佳作奇多,但他還有一個奇怪的「毛病」,就是「拖延症」。
《輝夜姬物語》歷時八年才能上映很大原因是在高畑勛的身上。
宮崎駿曾在《歲月的童話》的記者會資料上戲稱高畑勛是「樹懶的子孫」。
躺著的高畑勛
但這不是因為他懶,而是因為他本人對影片細節的考究程度簡直令人髮指。
製作《輝夜姬物語》的時候,高畑勛常為了一個鏡頭的配色就開好幾個小時的會,為了片中一個角色的動作就做很長時間的研究。
在電腦作畫大行其道的年代,高畑勛既沒有選擇電腦作畫,也沒有選擇動畫通常使用的廣告顏料,而是選用了透明水彩。
與可以修正和反覆塗抹的廣告顏料不同,透明水彩出錯後無法在原畫上修正。
如此大費周章,僅僅是因為高畑勛覺得「用廣告顏料,會沒有雜草叢生的感覺」。
不止這一部,其他作品也亦然。
如《螢火蟲之墓》里B-29轟炸機在天空中飛行的方向,或是《阿爾卑斯山的少女》里出現的麵包等等,高畑勛都有下過功夫仔細考察。
這一點,在《歲月的童話》的製作中表現得尤為明顯。
為了影片中妙子在鄉下摘紅花的幾個鏡頭,高畑勛搜集與研究了大部分製作紅花的書籍,並前往故事發生地採風,記下厚厚一本筆記。
不但如此,高畑勛還寫了一本名為《紅花是這樣加工製作的》的研究手冊。
《歲月的童話》中採摘紅花的鏡頭
即使是影片中的電視畫面里一閃而過的木偶劇,高畑勛也花了很多的功夫去考究,復原。
他讓製片人鈴木找到木偶劇的製作方NHK、原製作公司、曲作者、甚至木偶劇粉絲,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木偶劇的音樂。
正當鈴木以為能鬆口氣的時候,高畑勛的一句話讓他不淡定了:
「這首歌播放的時候,木偶有什麼樣的動作呢?」
於是鈴木又找來當年表演木偶的人。
終於,在原班人馬的幫助下,高畑勛終於完美還原了這部木偶劇,儘管它在片中只出現了幾秒鐘。
而高畑勛這種過於「考究」的製作方式,往往會把預算花得精光。
宮崎駿對此評價:
「很少有人能達到他的境界,在動畫里投入那麼深的對感情和人性的思考,但是他製作一部動畫長片的過程是徹底的災難,沒有一個製作公司能承擔起那麼高昂的代價。」
沒有高畑勛,或許這世上就沒有吉卜力,也沒有《螢火蟲之墓》、《輝夜姬物語》等令我們印象深刻的動漫臻品了。
在動畫逐漸商業化的今天,高畑勛精雕細琢的匠人精神、逆流而上的作者個性可謂彌足珍貴。
我們所能做的,就是通過他所留下的那些不可磨滅的「痕迹」,即「作品」,來紀念這位動畫大師傳奇的一生。
匠人精神永流傳。
※動漫人物的中年危機,來得比你我更猛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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