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隻母斑鱉死了，這是全人類的失敗

　　文章來源：花蝕的人間觀察 微信公眾號

　　那隻母斑鱉死了，蘇州上方山森林動物世界的母斑鱉死了，人類已知最後一隻母斑鱉死了。現在，人類已知的斑鱉還剩3個個體，1個雄性身在蘇州上方山，另2個不明性別的個體在越南野外。我們不知道這個物種還有沒有救。

去世的母斑鱉。拍攝者袁暢。

　　新聞如下：

　　4月13日下午，全世界唯一一隻已知的雌性斑鱉因人工授精發生意外，經過近24小時搶救無效後死亡。目前，全球斑鱉僅剩三隻，其中蘇州動物園是一隻雄性斑鱉，另外兩隻在越南，性別不詳。

　　「當天（4月12日）下午6點多鐘，該雌性斑鱉蘇醒了過來，但很快就發現雌性斑鱉身體出現異常，於是專家團隊立即對其進行搶救。」中國動物園協會總工程師劉農林說。遺憾的是，雖然經過24小時的搶救，雌性斑鱉沒有蘇醒過來且不幸死亡。隨後，專家團隊採集了卵巢組織並保存到液氮中，以備未來使用。課題組商定組建由國內外專家組成的屍檢團隊，以查明死因。「 （看蘇州）

　　去年10月，我曾造訪蘇州上方山森林動物世界。當時我寫了一段：

　　「看，這就是斑鱉。這是全世界最珍稀的龜鱉，乃至全世界最稀少的動物，離滅絕就只剩一線。

　　轉發這隻比熊貓還稀少一千倍的斑鱉，科學家就會再找到很多斑鱉……抱歉，劇本拿錯了。

　　在上方山森林動物世界的兩棲館附近，有一片巨大的池塘，池塘邊有緩緩的坡地，四周被玻璃幕牆圍了起來。這片場地一看就知道頗受重視。這裡，就是斑鱉展區，全世界已知斑鱉個體的一半，都生活在這裡。

　　說是一半，其實也就2隻。是的，全球已知的斑鱉個體只剩4隻。2隻在中國，目前都生活在蘇州；2隻在越南。越南的斑鱉中，有一隻發現於今年年初，發現的方法頗為曲折：科學家懷疑有個湖泊里有斑鱉，於是採集湖水，在水中找到了極微量的斑鱉DNA，微弱又明確，於是確認了這第4個個體的存在。這彷彿是把一小勺味精倒入游泳池，然後用舌頭嘗出鮮味一般。

　　是的，尋找斑鱉就得這麼賣命，這麼曲折。就在幾十年前，斑鱉的數量應該沒有那麼少。這種動物的歷史分布，或許是從上海向西向南延伸到越南，地盤極其廣闊。就在1954年蘇州動物園建園的時候，園內還有十幾隻巨大的「癩頭黿」，應該就是斑鱉，只不過，那時蘇州動物園根本不知道「斑鱉」是什麼。

　　人類尤其是中國人意識到斑鱉是個獨立的物種，並且急需保護，那是最近30年的事情。20世紀80年代，蘇州科技學院（現蘇州科技大學）的生物系建立，蘇州動物園送上了一批標本作為禮物，支持生物系的建設。這其中就有幾隻「黿」。黿也是一種中國原產的大鱉，但和斑鱉畢竟不是一個東西。蘇州科技學院的趙肯堂教授發現，這些個「黿」其實是獨立的物種斑鱉，並且數量相當稀少，於是開始為這個物種奔走正名。知道20世紀90年代，斑鱉才受到重視。到了21世紀，動物園間實質性的保護工作才徹底展開。

　　但這時已經晚了。當時人們只知道蘇州剩下3隻斑鱉，上海還剩1隻，這就是國內已知所有的斑鱉了。沒想到保護工作剛一展開，蘇州死了2隻，上海死了1隻。這可真是讓人毫無辦法。

　　還好，機緣巧合的是，動物園人又湊巧在長沙動物園找到了一隻雌性斑鱉，正好和蘇州剩下的這隻雄性斑鱉配對。於是，在幾方拉扯、協調之下，2008年，長沙的斑鱉姑娘遠嫁蘇州，被送到了蘇州動物園。後來，蘇州動物園搬遷到上方山，這兩隻斑鱉被再次遷徙到了現在的地方。

　　註：這一段歷史參考了xxhhak老師的帖子《最後的斑鱉：世界上最大的王八或將滅絕》。請戳閱讀原文，可看全文。這篇文章比我寫的可詳盡多了。

　　如今想看斑鱉，就得到蘇州上方山森林動物世界來。找到斑鱉池之後，你得靜靜的等待，期待斑鱉給你面子，露頭給你看一看。我運氣很好，剛到斑鱉池不久，就看到了那頭可能有100來歲的傳奇雄性。

　　你會見到一頭近2米長像黑色巨石一般的大鱉，在池塘里慢慢的游泳。它在大多時候潛在水下，這時你很難發現它。但每隔幾分鐘，斑鱉就會露出水面換個氣。只見它把豬一樣的鼻子戳出水面，隨後是方形的大口，在水中吐著泡泡。它會在水面吸上一大口氣，然後再次沉入水中。

　　這頭斑鱉的臀部有幾塊肉粉色的大斑。記錄里說，它曾和其他同類打架，被咬掉過一部分裙邊。不知道這些大斑，是不是就是當年戰鬥後留下的疤痕。

　　我的運氣只夠看到一隻斑鱉，另一隻雌性沒有賞光，留下了遺憾。這兩隻最後的中國斑鱉，也給我們、給它們自己留下了遺憾：10年了，這兩個個體沒有留下後代。母鱉曾經產下過不少卵，公鱉曾讓少數幾個卵受精過。但最終沒有小鱉出生。不知它們還能嘗試幾年。

　　有消息說，越南願意把他們的斑鱉送到中國來，嘗試繁殖。希望這個計劃能夠走通，希望不要太遲。

　　沒想到，在越南人開始行動之前，雌斑鱉先去世了。

　　有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在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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