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殺了自己的母親,全美人民卻紛紛送上祝福?
如果在你家附近,住著一名48歲的女性,有點肉肉的,平時愛穿著鮮艷明亮的衣服,一頭棕色捲髮用絲帶束起,見到誰都掛著大大的笑容,你對她的感覺是怎樣呢?
面善?還是和藹可親?反正感覺應該都不會壞吧。
隨著了解增多,你注意到她坐在輪椅上的女兒,骨瘦如柴,要麼戴著假髮,要麼戴著帽子。
你從這個母親口中得知了小女孩得的病,幾乎就等於你所知道的全部疾病種類:癲癇、哮喘、睡眠呼吸暫停、視聽障礙、腰部以下癱瘓、腦損傷引發的智力問題等等。
你看到孩子沒有其他家人在身邊,只有她的母親每日操勞,像照顧玻璃人一樣小心翼翼、盡心儘力。
你的感覺又是如何呢?會覺得小孩子很可憐,而這位母親真的很偉大吧。
但你能想到,有一天,女兒會唆使他人將母親刺死,而眾人只覺悲涼,說不出「不孝女」這般譴責的話嗎?
最近大熱的美劇《惡行》講述的就是這樣一個故事,但這也絕不僅僅是一個故事。
它真實發生在母親Dee Dee Blanchard和女兒Gypsy Rose Blanchard的生命中,而一切的轉折,亦或說是揭曉,就在2015年6月14日。
那一天,密蘇里州的警察接到了一個報警電話:」請你們來Dee Dee家看看情況吧,我們擔心她們母女有危險!「
接到電話的警察迅速趕到現場,他們當然知道說的是誰。
(案發現場 圖源:hbo)
這是一對在當地很有名氣的母女,她們因為受到卡特里娜颶風的影響,從路易斯安那州來到了這裡。
媽媽向人們介紹稱,她的孩子患有重病,智商只停留在7歲水平,而孩子的父親會嘲弄她的殘疾,祖父還會用煙頭燙她,所以媽媽選擇獨自撫養她。
健康狀況讓人心碎的小姑娘,和為了女兒付出一切的母親,一直以來都牽動著無數人的心。
而這次,本就不幸的她們,又遭遇了什麼?鄰居們焦急不已,聚集在屋子外,想要為這對可憐人做些什麼。
他們告訴警方,他們覺得不對勁主要是因為此前Gypsy Facebook主頁上出現的訊息:「那個婊子死了!」
當時評論里的人們還在猜測,是不是賬戶被黑了,還是說Gypsy剛看了個電影。
可緊接著又出現一條以Gypsy賬號發布的言論:「我他媽的砍死了那頭肥豬,把她純真無邪的女兒也強姦了,她的叫聲好他媽大聲啊哈哈哈哈「
當天晚上,警方獲得搜查令得以進入屋中,而這時他們發現,那兩條動態,並不是玩笑。
母親Dee Dee倒在卧室的床上,已經死去了好幾天,而女兒Gypsy不知去向。
這時,鄰居中一個平日里和Gypsy玩得比較好的女孩Aleah告訴警察,Gypsy有個秘密男友,是在網上認識的。
Gypsy沒有告訴自己的媽媽,因為她被媽媽嚴格掌控著,不允許她戀愛,一被發現不對勁就會被沒收手機電腦,切斷和世界的聯繫,她不喜歡這樣。
於是,Gypsy會趁媽媽不注意,偷偷和那個叫做Nicholas Godejohn的男孩取得聯繫,他們一聊就是兩年多,Gypsy甚至決定要嫁給他。
Aleah想著,Gypsy和外界接觸得那麼少,或許這個網戀男友,也是一個線索呢?
她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警方根據那兩條Facebook的IP,追蹤到了一個住址。而這個地址指向的,就是威斯康辛州的Nicholas Godejohn家。
可是,隨著警方調查的步步深入,讓人們瞠目結舌的事,一個接一個出現了。
擔心Gypsy受到傷害,急忙前去Nicholas家的警察,驚訝地發現,Gypsy不僅生龍活虎,還比在家裡更健康。
(被帶回詢問的Gypsy)
因為她不復病容,並且站起來了。
一個因為殘疾等重病長期受到援助的女孩,竟然能走能跳?
同時,警方一邊審問,一邊搜集線索。
他們問Nicholas:你殺害Gypsy的媽媽,她知道嗎?
得到的回復是:事實上,是她讓我這麼做的。
任誰看都會覺得,這可能是Nicholas在說謊,Gypsy怎麼可能要殺害自己的媽媽?
但通過Nicholas的手機簡訊、網聊記錄等信息,警察震驚地發現,Nicholas沒有說謊,Gypsy不僅知道媽媽的死,更策划了媽媽的死。
一時間,Gypsy變成了撒謊精,殺人犯,但Gypsy的辯護律師指出:當你了解她為什麼會這麼做時,就會明白,這一切的開始就在於,Gypsy從小到大,就不能決定自己的生命。
因為,她能夠從輪椅上站起,以及最後她想要殺死媽媽的原因,都只有一個:
她從未患病,但卻在媽媽的主導下,「病」了14年。
她才三個月大時,Dee Dee就告訴Gypsy的爸爸:孩子有間歇性睡眠窒息癥狀,需要一個呼吸機控制她的呼吸。
於是,當別的孩子抱著娃娃、枕著童話故事進入夢鄉時,Gypsy從還未記事起,就開始佩戴呼吸機入眠。
並且,從Dee Dee口中報出Gypsy的病越來越多,一發不可收拾,她的眼睛有問題,聽力有問題,消化系統有問題,到最後,她甚至不能走路,得靠輪椅代步。
Dee Dee甚至說,這個孩子活不過18歲,她的身體是一個年老的年輕人。
在這個過程中,她被剝奪了很多美好的體驗,
譬如不能自由外出,享受正常孩子的童年和青春
不能吃東西,進食主要靠導管連接胃來灌入食物;
不能打扮得漂漂亮亮,而要被母親剃光頭、刻意裝扮成小孩子,因為那樣可以顯現出智力問題……
Gypsy只能被媽媽帶著不停地趕往新的醫院,看新的醫生,哪怕醫生說,孩子沒有什麼問題。
但她以Gypsy有智力問題為借口,代替她回答問題,編造病症,並且在不斷的報道和參與福利系統的活動中,坐實了這個人設。
也因此,即便有醫生對於病症不吻合的現象產生懷疑,比如注意到癱瘓那麼多年的Gypsy下肢並沒有出現萎縮,但也沒有敏感到繼續堅持深究。
於是,僅僅是2005年到2014年間,他們就去了100多次醫院。並且Gypsy還做了腸胃手術、眼部手術、唾液腺摘除手術等等。
醫藥櫃里有種類繁多的藥物,每天要服用的藥品可以寫滿一張紙,治療各種疾病的葯、幫助排泄的葯、止疼葯、平復焦慮的葯
她窩在家裡羨慕陽光下歡笑奔跑的人時,不知道,那本來也可以是她的人生。
讓人心痛的就在於,一直活在地獄中的人,並不知道自己在平白受苦,她還以為那就是生活,她還在奮力歡笑著。
一直以來,Gypsy除了知道自己能走以外,對媽媽說的堅信不疑。但是隨著她逐漸長大,她漸漸發現不對勁。
她渴望和外界交流,渴望戀愛,她通過網路和人交談也了解外界,她開始覺得,自己好像和正常人,沒有太大不同。
她懷疑自己沒有生病,並通過社會服務人員向就診過的醫院索要病歷記錄,並最終看到了病例的備份。
她關於母親的信任,已經悄然崩塌。
不想再繼續這樣的生活,不願終日活在謊言中,Gypsy對當時交往的男友Nicholas提出:殺了我媽媽。
(Gypsy:今晚就得行動,Nicholas:親愛的,我身體里的邪惡面會搞定的,他不會搞砸,因為他享受殺戮)
於是,就有了之後的一切。
直到這時,人們才明白,在這起慘案背後,還有一個被所謂母愛而毀掉的人生。
有心理學家指出,Dee Dee的行為,實際上是代理性孟喬森氏症候群的體現,這個病症是指照顧者欺騙或者誘發被照顧孩子的身心疾病,以獲得別人的同情和關注。
通過操縱別人的感情,來使自己收穫喜悅和滿足,毫無疑問,這是對於孩子的虐待,也是對於善心的踐踏。
隨著關於案件情況的逐漸明晰,最終,Gypsy被判十年有期徒刑,而Nicholas則被判終身監禁。
一時間,對於這個案件的討論紛紛揚揚,比起譴責,人們更多地在感嘆,這個被惡意更改人生軌道的女孩子,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還能重新獲得本就屬於她的健康嗎?
而入獄後的Gypsy,某種意義上,卻是獲得了新生。
2017年,HBO曾經以她為題材出了一部紀錄片,採訪了警察、鄰居、爸爸和繼母等人,以及Gypsy。
穿著囚服的Gypsy留起了頭髮,不再吃藥的她看起來比以前更加健康。
在被問到用什麼詞語形容媽媽時,她說道:「獨特?」而後又改口:「保護過度吧,如果要形容媽媽,那一定是保護過度了。」
她笑著,就像從未受傷一樣。
她也提到,自己很愛《長發公主》這部迪斯尼電影,電影中,女巫將公主鎖在高高的塔樓之上,公主唯一知道的,就是被命令不準離開這裡。
「最後女巫從塔樓墜下死去,因為長發公主決定,為自己而戰,她決定離開這個塔樓。」Gypsy說著。
下一秒,她眉眼間纏上些許複雜情緒:「但是迪斯尼的電影都是幻想,它是童話,但是生活並不是童話。我歷經艱辛,明白了這一點。」
這部紀錄片讓很多人更加深切地了解了在Gypsy身上發生的一切,也讓一個男孩認識了Gypsy。
當他得知Gypsy所在的醫院有一個筆友項目時,他迅速給Gypsy寄去了信,寫滿了對她的關心和問候。
他等來了Gypsy的回信,一來二去,彼此熟稔。
到後來,他開始去探視,每周都會和Gypsy見上幾面,跟她說自己最近做了什麼,跟她描述如今外面的世界。
也提起,自己的未來能否有她呢?
就這樣,他們在一起了,並且已經訂婚,男孩子也會時不時通過電話、郵件和Gypsy的爸爸、繼母聯繫,並且下個月還將見面。他已經融入了Gypsy的家庭。
而Gypsy呢?她已經陷入愛河,並且在儘力保護著這個男孩子,不願透露他的姓名、或者其它一切信息。
她不願為他帶來不好的影響,她只想安靜,且幸福。
唆使犯罪,無論如何都是違背法律的,是不應該的。但是被虐待的Gypsy同樣也是一個受害者,經歷了多年折磨。我們真心希望,在服刑結束之後,Gypsy可以如所願過上安寧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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