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張瑞圖如何突破筆法禁區

晚明是一個特殊的時期，在這一時期，政治黑暗，社會動蕩，各種學說不斷出現，這樣的社會背景下容易產生一些新的事物。資本主義經濟在發展，收藏之風盛行，書壇興起一股批判之風，湧現出一大批創新派書法家，張瑞圖就是其中之一。

1626年，瑞圖任太子太保戶部尚書，太子太師中極殿大學士等職。可仕途正旺的他被迫為魏忠賢撰寫碑、匾。1628年，魏黨篡權失敗，張瑞圖也作為同黨，在遭受了3年牢獄之苦後被貶為庶民。此後回歸故里，寄情於詩文書畫。瑞圖雖在政治上頗為失意，卻在藝術上造詣深遠。他的書法風格另闢蹊徑，極具個性，其作品打破傳統法則，不追求點畫間的精細微妙變化，更突出整體氣勢的表現，因而創作出許多個性張揚，變化驚奇的作品。

[明]張瑞圖 行書 鬱郁雙松老詩 軸 紙本

可以這樣說，在晚明書壇上，張瑞圖的地位是相當重要的，他是晚明新書派出現的標誌。張瑞圖的書法是在不同時期逐漸演變的。其早期的風格多以臨摹學習為主，故不算鮮明。在形成初期，多以臨摹學習為主，故不算鮮明。他在這一階段留下的作品如《才過危橋便隔人試軸》、《杜甫三美陂行詩卷》、《杜甫秋興詩卷》等等，仍舊是古典式側鋒書寫，與後期相比，缺少直率尖銳的入筆，轉折處多圓筆，沒有後期那種方折遒勁的特點，從結構章法等方面，也不如後期那樣個性鮮明。後人猜測，他是臨習明代早期書法家祝允明的書法，值得注意的是他並非純粹的臨摹，不難從他的習作中看出他的創新意識。

張瑞圖《草書杜甫秋興八首》卷 紙本 28×620厘米 年代不詳 台灣張伯謹氏私人藏

公元1621年之後，是張瑞圖在仕途上最輝煌的時期，也是他書法風格幾乎完全形成並取得巨大成就的階段。六朝以來中，書法家皆以中側鋒兼用作書，唐宋以後中鋒用筆作為主導，注重點畫的質感，富於細節變化。曾經也有不少革新派書法家想在此基礎上進行突破，然而收效甚微。和先前書家的行草書法相比，張瑞圖用簡單的測鋒法書寫，用筆過程簡單直率，許多筆畫不再像傳統書法那樣回鋒入筆，而是以尖毫直接起筆。他的用筆過程不再追求傳統筆法中講究的起收筆之間、運行過程以及每一點的精細變化，書寫線條時很少加入多餘的動作。

[明]張瑞圖 行書 李白詩 軸 160×61cm 紙本

可以說他的用筆方法簡單，直接，單純，卻極具衝擊力。在筆畫轉折處，張瑞圖也與傳統的行草書有著很大的不同。傳統行草書轉折處多弧轉，然而張瑞圖的行草書中卻鮮有圓潤的線條。在他的作品中，直硬方折幾乎貫穿全篇，雖然如此，他的作品並不缺乏字與字之間的連續性與運動感，反而將矛盾轉變為特殊的力勢關係，充滿了極具個性的運動節奏。打破了書壇的奉為金科玉律的藏鋒說，突破了筆法上的禁區。這種現象在歷代的行草書中是很難見到的。總的來說，傳統行草書中用中鋒，圓筆和弧轉，張瑞圖卻多用側鋒鋒，方筆，直轉，成就了他獨特鮮明的風格。

[明]張瑞圖 行書 王維詩《終南山》

論其字形結構，多呈現縱牽橫撐的姿態。他強調筆橫勢筆畫，通過加重加粗橫勢筆畫，弱化縱向線條，以及將一些筆本非橫畫的筆畫強行橫勢化，並且使橫向線條層層排列，形成了一種「橫式疊層線條結構」。對此，有人評價，「張瑞圖得執筆法，用力勁健，然一意橫撐，少含蓄靜穆之意，其品不貴。」

張瑞圖《草書千字文》卷（局部） 天啟三年（1623）

一個人藝術風格的形成與他的生平經歷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張瑞圖為魏忠賢題匾雖是不爭的事實，但並非其本意。瑞圖自小家境貧寒，然而官場窮凶極惡，有魏黨的逼迫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他內持剛決，外示和易。故其字勢也是他的藝術語言。天啟三年時期的作品，他的用筆還是圓潤流轉（在中國傳統文化觀念中，大多視圓為世故圓滑，視方為剛正秉直），而到了後期，用筆多為方折，字勢極力橫撐，這與其心歷路程有著直接原因。

一位藝術家的作品風格是隨著其經歷在進行不斷改變的，無論是文學，音樂，作畫還是書法，不同時期都會有不同的風格特徵。張瑞圖晚期的作品變得平淡自然，高雅倉古，不再像以前那樣鋒芒畢露，酣暢淋漓。因為此時的他已經遠離官場，身處家鄉的山水之間，他熱衷佛學，自號「芥子居士」。過往榮辱皆是煙雲，隨風而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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