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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醫石仰山:不要叫我大師,我就是個醫生,中醫需要正一正骨了

國醫石仰山:不要叫我大師,我就是個醫生,中醫需要正一正骨了

致力於中醫正骨療法六十年的國醫大師石仰山,在談及中醫於當下面臨的困境與難題時說,到了該給中醫正一正骨的時候了。

中醫絕不只是用來養生的

石仰山出身於中醫世家,但從醫卻不是他最初的志向。上高中時,石仰山熱愛的是體育,若不是父親竭力阻攔,恐怕他就奔著體育學院而去了。

父親反對的理由很直接:你是家中唯一的兒子,家族的醫術要靠你來繼承。

石仰山要繼承的家族醫術,就是曾被譽為「江南傷科第一家」的石氏傷科,而他的父親正是老上海家喻戶曉的名醫石筱山。

石仰山至今記得,解放前父親所開的診所幾乎每天都要接診三四百人,其中還有不少是特意從外地趕來,半夜就在門口排隊的。

正骨療法是石氏傷科的絕技之一。那年,京劇大師蓋叫天來滬演出,在表演一個翻滾動作時,突然「咔嚓」一聲,腿骨折了。蓋叫天強忍疼痛,應勢做了個「金雞獨立」,觀眾絲毫沒有察覺,一片喝彩聲。但大幕落下時,蓋叫天一頭栽倒在地。

戲才演到一半,這可怎麼是好?趕緊請來石筱山。仔細觸摸後,石筱山當即判斷是脛骨骨折。在接下來的短短几分鐘里,他嫻熟地完成了斷骨整復、消減腫脹,並以小夾板暫時固定。效果可謂神奇,大幕再啟時,蓋叫天又精神抖擻地站在觀眾面前。

「誰說中醫治不了急病?」石仰山告訴記者,從他曾祖父那輩起,為急診病人正骨療傷的絕技就代代相傳。

石仰山的曾祖父石蘭亭,曾是清朝末年威震江南的鏢主,由於干武行的人時常傷筋動骨,石蘭亭便將武術與醫術相結合,積累了一套治療跌打損傷的獨特經驗。1880年,石記鏢局解散,石蘭亭舉家從無錫遷往上海,掛牌開設了一間診所。就此,融傳統武術正骨手法與中醫內治調理方法於一體的石氏骨傷學派,開始了其130餘年的綿延與傳承。

解放周末:您從醫已有60年了,作為新一屆「國醫大師」,您怎麼看中醫的發展現狀?

石仰山:不要叫我大師。我就是個醫生,一個吃中醫這碗飯快一輩子的醫生。中醫的發展近年來受到了國家越來越多的重視,我心裡很高興,但也有些憂慮。

解放周末:中醫發展中的哪些問題讓您憂慮?

石仰山:這幾年打著「中醫養生」旗號的偽大師一個接著一個,再加上一些商業廣告的誤導,讓老百姓對中醫產生了一些誤解,比如,總把中醫和養生聯繫在一起,以為中醫就是用來養生的。

《黃帝內經》上說:「上醫治未病,中醫治欲病,下醫治已病。」「治未病」,現代人可以把它理解為「預防保健」,這三個字傳遞的是中醫的一種理念、一種境界,但中醫絕不只是用來養生的。

另外,還有不少人只看到中醫能調理一些慢性病,就把中醫當成西醫的一種輔助療法。這些都是對中醫的誤解。

解放周末:現在遇到大病尤其是急病時,好像很少有人直接去找中醫看病。

石仰山:其實中醫自古就發展出了十三個科,內科、外科、婦科、兒科、眼科、耳科……幾乎無病不治。對於現在的不少疑難雜症,中醫也累積了不少治療經驗。

解放周末:許多人並非不相信中醫能治病,而是要找到好中醫、找對中醫似乎很難。

石仰山:確實如此,老百姓之所以對中醫有這些誤解和我們現在的中醫隊伍良莠不齊也有很大的關係,以致給人感覺中醫「看不好也看不壞」,那隻能用來養生、用來調理。

要讓老百姓真正相信中醫,我們搞中醫的人首先要自尊,要自信,更要下功夫,把病看好。

只會用西醫的方法診斷,

開藥時加上點中藥,

就是丟了中醫的魂

只會用西醫的方法診斷,開藥時加上點中藥,就是丟了中醫的魂

在沒有X光機的年代裡,骨傷科醫生為患者治療都靠「手法」,即用雙手觸摸患處,以判斷骨傷的位置與程度。

石仰山把石氏傷科的診斷手法稱作「比摸」。「摸」,即對應中醫「望聞問切」中的「切」字;「比」,則是通過細細比對患處和正常部位的不同,做進一步分析判斷。

「比摸」之後,再靠醫生的雙手將骨折處復原並進行綁紮。通過多年實踐,石仰山將祖傳絕技概括為「拔伸捺正、拽搦端提、按揉搖抖」十二個字,這十二種手法可以根據病人的不同情況,靈活使用。

四兩撥千斤的神韻,是這些手法共有的。在沒有麻醉技術的年代,整個治療需要在短時間內完成,力求醫書上所說的「患若知也骨已攏」。

雖然早已自成體系且盛名遠播,但石氏傷科從來不拒絕現代技術。上世紀50年代,石筱山就率先將X射線診斷引入中醫傷科治療中,使其與傳統的「比摸」手法結合。

但X光片的出現,並不意味著傳統手法已無用武之地。石仰山一直堅持,「比摸的傳統不能丟」。

多年前,一位腿部跌傷的患者慕名來黃浦區中心醫院找石仰山,他說自己跌傷後拍過X光片,沒有發現異常,被醫生診斷為軟組織損傷。但不知為何,疼痛始終不減。經過仔細比摸,石仰山認為患者其實有輕微的骨折。果然,換個角度重新拍片後,片子驗證了石仰山的判斷。

解放周末:近年來,中醫與西醫的高下之爭從來沒有停止過,甚至其中還夾雜著「廢棄中醫」的聲音。

石仰山:我看沒有必要爭高下。中、西醫看似都是醫術,其實承載著中西方不同的文化思想,各有所長。

中醫最大的特點是把人視作一個整體,雖有十三科之分,但道理都是相通的。以前病人來看病時基本是不分科的,比如我們家開的是傷科診所,但骨折的病人也會有胃不舒服,也會頭疼腦熱,醫生都要給他看好。

這種「整體觀」也表現在具體的治療思路上。中醫和西醫雖然對「骨折」的叫法是一樣的,但中醫認為病人雖傷在骨,但體內的氣血也會因此失去平衡,因此不僅要從外入手、接骨固定,還要從內入手、調理氣血。

解放周末:現在不少中醫醫院在科室的設置上受到西醫模式的影響,也把科目分得很細,這會影響您說的整體觀嗎?

石仰山:這確實是個值得注意的現象,一旦分科過細,脫離了整體觀,就會背離中醫之本。

在整體觀的基礎上,中醫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重視「個體化」。一個好的中醫絕不會「千人一方」,只有辨證施治,對症下藥,才能藥到病除。

解放周末:現在中醫醫院都引進了西醫的診斷設備,找中醫看病也要做許多和西醫醫院差不多的檢查,您怎麼看?

石仰山:我從來不排斥中醫使用現代化的科技手段,比如X光機、CT機,它們能幫助骨傷科醫生更好地理解骨折的原理。我也一直主張中醫學生要學些西醫知識,但歸根到底是要為我所用,中醫的魂不能丟。

解放周末:怎樣才算「為我所用」,而不是「丟了魂」?

石仰山:就是中醫思維和方法不能被西醫轉化。如果只會用西醫的方法檢查,用西醫的思維診斷,開藥時加上點中藥,這就是丟了魂。

解放周末:您覺得中醫與西醫能真正做到有機結合嗎?

石仰山:我相信會有這麼一天,兩者真正做到取長補短,共同造福病人,而不是一方取代另一方。其實,我身邊就有不少西醫朋友,他們在鑽研自己領域的同時,也通曉一些中醫,在治療時會運用中醫思想。而像我這樣搞了一輩子中醫同時也熟悉西醫常識的人也不少。到了一定的境界,你就會發現中、西醫可以融會貫通。

「活的東西」是中醫的精華所在

「活的東西」是中醫的精華所在

父親為患者診治時,都要求石仰山端坐在一邊,邊看邊學、抄寫藥方。而每到晚飯前,父親必會檢查他一天所學,但凡有問答不出,就會吃一隻「麻栗子」。

除了親自教授,父親還請當時著名的中醫專家黃文東收石仰山為弟子。於是,石仰山白天跟父親學習臨床經驗,晚上到黃文東家裡學習醫學理論,回家後再繼續攻讀卷帙浩繁的醫學典籍,直至夜闌人靜。

石仰山至今記得:「有一天上午,我抄方時不知怎的睡著了。父親當著滿屋子病人的面,給了我當頭一擊,把我從睡夢中敲醒,這隻『麻栗子』令我終生難忘。讓我面對病人時,不敢有絲毫懈怠。」

在學習醫術的同時,石仰山也耳濡目染父親的醫德醫風。「過去來看傷科的,大多是底層勞動人民。遇到家境貧寒的病人,父親時常會免費施診給葯。」

說到這裡,石仰山從抽屜里翻出一本略有些泛黃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著許多地址和電話,那都是老病人的聯繫方式。84歲高齡的他,說起這些病人時,依然能夠記得他們的大致病情。

上世紀90年代,擔任黃浦區中心醫院院長後,石仰山既要做行政工作,又忙於為病人治療,積勞成疾的他因肺病被摘掉了一半的肺葉,即便如此,他還始終牽掛著病人,甚至為路遠不便的病人上門換藥。

解放周末:許多老中醫的絕學都源自於家傳,因而有人認為,要把中醫的精髓真正傳承下去,就應該採用師帶徒的方法,對此您怎麼看?

石仰山:你提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中醫人才的培養。我認為要培養出優秀的中醫接班人,應該走中醫學校的基礎教育與師帶徒相結合的路。

解放周末:這條培養之路,可以結合兩種方式的各自所長。

石仰山:學校教育是打基礎的,不可或缺,但學好基本功後要想再提高,就需要跟著老師慢慢體會和積累。比如,跟著老師抄方,就是一種很好的學習。中醫講究辨證施治,同一種病在不同人身上所使用的藥物可能不盡相同,一張藥方里各種藥物的配伍也大有講究,診病的思路、用藥的拿捏又體現出不同流派的風格,這裡面有很多「活的東西」,往往是無法落到書本上,也很難在課堂統一傳授的,只有在實踐中跟著老師慢慢去領會。

解放周末:而這些「活的東西」恰恰是中醫的精華所在。

石仰山:對,這些中醫的精華需要在學校教育的基礎上再通過師帶徒的方法傳承下去,否則我們這些老人的經驗就要失傳了。

中醫的傳承不能過於封閉,

一定要與時俱進

整整10年的時間,石仰山根據父親口述,將石氏傷科的要義整理成一本20萬字的《石筱山醫案》。

多年後,石氏傷科被認定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而這份重要文獻曾在「文革」時險些毀於一旦。「那時候,家裡收藏的醫學經典統統都被當作『四舊』一掃而光,我也被關進了牛棚,只有這本醫案被我東藏西藏,保留了下來。」石仰山說,「這不僅是我們家幾代人的心血,更是一份民族遺產,說什麼也不能把它丟了。」

為了這份民族遺產,到黃浦區中心醫院工作後,石仰山帶領弟子邱德華等人成立了石氏傷科研究室,師徒們對石氏傷科的歷史淵源、理論體系、經驗秘方、導引手法以及外敷藥的劑型,進行了系統梳理與總結,出版了十餘本書籍。

傳承的同時,石仰山還對祖傳的「三色敷膏」進行了大膽改良。三色敷膏能活血化瘀、消腫止痛,對風濕和關節酸痛非常有效,但因為是由麥芽糖調製而成,到了夏天敷藥容易隨著糖分的融化黏在衣服上。經過幾十次的研究,石仰山最終與上海中藥三廠合作,運用從日本引進的「巴布氏劑」加工工藝,研製出了新一代的骨傷外敷新葯,不僅保留了祖傳經典的療效,還使其更為方便耐用,廣受歡迎。

近年來,隨著現代人頸椎病、腰椎病的逐漸增多,石仰山又根據祖傳的經典藥方,創製了椎脈回春湯、逐痰通絡湯等行之有效的中藥方。他還帶領學生建立多個課題小組,對石氏傷科其他藥物進行研究和開發,並在醫院開設了頸椎病、腰腿痛、骨質疏鬆症等多個特色門診。

種種繼承與創新之舉,使石氏傷科始終煥發出新的生命力,其130餘年的傳承之路成為了中醫流派傳承發展的範本之一。

解放周末:作為一個海納百川的大都市,上海自開埠以來曾吸引了54個中醫流派在這裡發展生息。可如今,其中17個曾名震一時的海派中醫流派已經失傳,還有11個正瀕臨斷代失傳,像石氏傷科這樣依然生機勃勃的流派可謂屈指可數。在您看來中醫流派的傳承有哪些「秘訣」?

石仰山:包括石氏傷科在內,上海曾雲集了「傷科八大家」,現在只剩下4家,真的很可惜,當然這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我覺得一個中醫流派能否長久流傳,首先靠的是它的看家本領,隨著時間的檢驗是不是真的有療效,是不是能給病人看好病。在此基礎上,每一代人都應當把傳承上一輩的心血當作自己的責任,我們傳承的不僅是自家的醫術,更是民族的文化,這就是石氏傷科的經驗。

解放周末:作為石氏傷科的第四代傳人,您的同輩以及下一輩傳承人中還不乏外姓同門,不拘泥於「傳內不傳外」的老規矩,也是中醫流派得以發展壯大的原因之一吧?

石仰山:是的,從我父親開始,石氏傷科就收了不少外姓學生。而大多數中醫流派堅持只傳直系子女的傳統,一旦有人沒有子承父業,或選擇了出國,流派就會逐漸衰落。所以,中醫的傳承不能過於封閉,一定要與時俱進。

時代在變,疾病譜也在改變,傳統中醫只有不斷適應新的環境,滿足病人的新需求,才能不斷煥發出新的生命力。

記者手記

採訪前,記者就得知石老近來身體狀況欠佳。可沒想到,一聊起中醫的發展,石老滔滔不絕,不知不覺兩個多小時過去了。

言談間,記者眼前的石老一點也不像位病人,他不僅樂觀洒脫,思維敏捷,眼神里還時不時地透出年輕的光亮。

幹了一輩子中醫的他,始終熱愛、相信自己的事業,甚至在面對自己的病時,他也絲毫不猶豫:就吃中藥。

記者問:「您放心讓年輕醫生給您開方嗎?」

石老笑著說:「我自己也是從年輕時過來的。只有放心讓年輕人看病,多給他們機會,他們才能更好成長,中醫才有希望。」

本文為《解放周末》專訪,作者陳俊珺。尊重知識與勞動,轉載請保留版權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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