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倫敦尷尬多，難道我學的是假英語？
撰文|王樹振
當我第一次來到倫敦，在大本鐘、倫敦塔、塔橋……這些原來只在報紙、雜誌、書刊以及電視上看過的景點間穿行時，眼前的一切都充滿了神秘感和新奇感，恍然若夢。對這個國度，我的內心充滿了好奇和興奮。更準確地說，從天津坐上去倫敦的飛機那一刻起，這種興奮感就開始支配我的身心了。起飛六個小時後，航班到達莫斯科機場，大廳里的班次廣播聽得我暈暈乎乎，說的是英語嗎？好在不用出港，兩個小時後，隨著源源不斷的人流，我排隊坐上了前往倫敦希斯羅國際機場的航班。四個小時後，我從飛機的舷窗里看到了英倫三島的輪廓。一時間彷彿打開了上帝視角，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遼闊起來。遠處湛藍色的海灣在夜色中顯露出綢緞一般厚重的感覺，大大小小的遊船都被漆成了白色，懸掛著白帆，星星點點的在海水上漂浮，如同一顆顆乳白色的珍珠，點綴在深藍色的綢緞上。
又過了一個小時，當飛機在倫敦上空盤旋著，準備降落在希斯羅機場的時候，正好是當地晚上七點鐘，盛夏的倫敦天色尚早，正值日暮黃昏，天邊還有最後一抹餘暉，透過飛機的舷窗照射過來，臨窗的乘客臉上就像鍍上了金邊一樣熠熠閃光。
希斯羅機場位於倫敦郊區，從機場向遠處眺望，遠處的城區燈火輝煌，每一棟大樓和伸進水面的碼頭，都被初上的華燈勾勒出如畫的剪影，構成這座國際大都市的天際線。下了飛機，出了航站樓，我從機場打車去事先預定好的旅館，就在倫敦大學教育學院附近。計程車司機是個黑人大叔，剛一張口我就發現除了一個單詞「Where」，我根本聽不懂他說的什麼，而我說的地址他聽了好大一會兒也沒聽明白，我怕他亂繞，於是就把地址寫了下來。
黑人司機非常健談，一路上跟我談天說地，口音也十分奇怪，我越聽越暈乎，看著車窗外的高速公路和路上風馳電掣的一輛輛汽車，我更加的頭暈，我打開車窗，從車窗向外眺望，此刻的倫敦街頭華燈初上，倒映在泰晤士河上，浮波燈影，猶如金子一般在漆黑的水面上閃爍跳動。泰晤士河畔高樓林立，燈火通明，每一座建築里都亮著燈光，橫跨泰晤士河面的塔橋也是流光溢彩，美輪美奐。那夜景，我至今想起，還覺得是世間少有。倫敦，我來了！
不知走了多久，司機把我拉到一處三層小樓，停了下來，原來到地方了。付過60英鎊的車費，從後備箱取出行李後，我好不容易摸到了預訂酒店的正門，門還是關著的，我各種花式敲門，直到一位睡眼惺忪的英國大爺從二樓（英國人稱之為first floor）探出頭來。我趕忙用英語向他解釋我是誰、來自哪兒、要幹啥。
被打擾美夢的英國大爺很不爽地沖我說道：「！@#￥%*%。」
我：「……pardon me？」
英國大爺：「@#￥%…&&！！」
我：「……what？」
後來，英國大爺的手勢和表情越來越誇張，但是始終沒有猜到答案的我，讓這個英國大爺半夜下樓，氣呼呼地把我領到另外一個入口，讓那兒的門衛把我放了進來。
後來，我才知道英國大爺對我說的是蘇格蘭英語！學了20年標準英語、辭彙量2萬多的王老師，在國內壓根兒沒有學過蘇格蘭英語！坑爹啊！由於我們中學階段學的都是英式英語，直到大學才知道美式英語的存在，而出國之後才發現，英式英語有那麼多的奇葩方言！
我是從1997年開始學習英語的，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從學英語到教英語，從起初的痛苦迷茫，再到後來的自信滿滿、遊刃有餘，我在國內學習了20年英語，努力了20年，並且驕傲了20年。
初中，從不及格到中考接近滿分；高考英語139分；本科，英語專業，專業八級高分通過，代表學校參加天津市高校英文徵文比賽，第一名；後來留校任教，並在天津各大培訓機構教授四六級英語、考研英語和雅思托福考試……我有很厚一打成績單和證書，以及兩萬多的辭彙量，還有周圍的讚美與驚嘆來證明：我的英語很好。
然而，當我從希斯羅機場打車來到自己從網上訂的位於倫敦Bloomsbury區的一處旅店時，帶著20年來的語言積累和驕傲自信，來到英語的老家，敲響世界的大門時，卻聽到了被現實世界啪啪打臉的聲音，很疼。因為我突然發現，現行英語教育體制下的我們，極有可能學了十幾年的假英語卻不自知！
我突然意識到，原來並非所有的英國人都是一口正宗的King"s or Queen"s English（標準英語），他們也是有方言和口音的，而且有的還很奇葩，跟我們的粵語和閩南語有的一拼。
在倫敦的第一個的夜晚，離家萬里的我躺在柔軟的席夢思床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等到好不容易感覺自己迷迷糊糊睡著了，鬧鈴又響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銀行兌換英鎊，櫃員一張張向我當面清點英鎊，懵逼的我捧著幾張鈔票和滿把硬幣，對她的報數完全聽不懂，只好手忙腳亂地連蒙帶猜。
從小到大學過的英文課本，統統把「千」翻成thousand，而課本外的西方真實生活里，英國人不說thousand，而是念成 grand！
我忽然意識到，原來英國人說話也是有俚語的，而這些是我們在國內的任何教科書上，永遠都學不到！
起初我以為只要挺過初來乍到的混亂期，等我熟悉情況後，就不會再遇到種種尷尬。直到我去一家餐館吃飯，服務生彬彬有禮地問我，tea or coffee（茶還是咖啡）的時候，自以為是的我向餐館的服務生要一杯boiled water（開水），結果人家說：Sir, we have no boiled water！（先生，我們這兒不提供開水）
我恍然大悟，他們這兒的水都沒燒過！這幫鬼畜都是喝生水長大的！
一時間，滿滿的culture shock（文化衝擊！）
那時的我，突然終於意識到：學了這麼多年英語，我跟這幫以英語為母語的老外，差的不是幾個英語單詞和英語句子，而是與英語文化相對接的keywords（關鍵詞）！
有次跟老外聊起智能手機，王老師在交談中脫口而出intelligent phone，周圍一圈老外驟然陷入沉默，滿臉懵逼，足足兩三秒鐘過後，他們才意識到我說的東東是smart phone，不明真相的外國友人紛紛對我的幽默感欽佩有加，當時臊得我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
萬分尷尬的瞬間，我突然意識到：學了這麼多年英語，稍不留神，我原來還是會脫口而出Chinglish（中式英語）！
要知道，全世界80%以上的報紙、書籍和網站，以及95%以上的頂尖學術期刊，都是英文寫成的。然而，和許多國人一樣，我明明背了那麼多年單詞和語法，卻沒辦法告訴別人或自己，英語的世界到底在發生著什麼！我們追看英劇美劇，好萊塢大片時，還是習慣性地只看中文字幕，看看那些包袱到底調侃哪個事件。自改革開放後，英語世界就向我們國人敞開了大門，然而有多少人就算出國以後，還是只能跟中國人扎堆，完全沒有辦法融入到當地的文化圈中！
我開始認真地反思，20年的時間，曾經那麼努力，那麼拚命學英語的我們，是不是學了假英語？！經歷過一次次考試錘鍊的我們，從刁鑽的辭彙和語法題海中倖存下來，帶著一大堆壓箱底的證書，還有對英語學習的心理陰影，徘徊在多元文化的大門之外，卻始終不曾登堂入室，甚至最簡單的拿來主義，為我所用都做不到，最後都是清一色的啞巴英語和聾子英語——自己說的，別人聽不懂；別人說的，自己聽不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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